眾侍衛聽說水下有個死孩子,知道出大事了,立馬從四麵八方趕了過去。有人手裡拿著鐵鍬,叫道:“讓讓!讓讓!我來把那死孩子挖出來!”
眾侍衛紛紛讓開了條道,那人走到池畔,不敢站到冰麵上,就用鐵鍬在冰麵上又敲又挖,一時之間,園中隻聞鐵鍬敲擊冰麵的鐺鐺之聲,還有好些侍衛的鼓勁之聲。
過了好一會兒,那侍衛終於在冰麵上挖出了一個大洞,一個侍衛仗著練過武功,跳進了冰冷的池水裡。
眾人站在岸邊,隻見那侍衛一個猛子紮進去,很快抓住了那個死孩子,心情激動,紛紛叫了一聲好。跟著就見那侍衛一手抓著死孩子,身子調轉位置,奮力遊了上來,又紛紛叫了一聲好。還有人道:“快!快把他拉上來!”
那侍衛水性很好,頃刻間就從水裡鑽了出來,不過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顯然凍得不輕。幾個侍衛見他這副模樣,連忙單膝跪地,伸手去抓那侍衛,齊心協力把那侍衛拽上來,也有人一見這侍衛的腦袋從水裡鑽了出來,能說話了,也不管他還沒上岸,便急衝衝地問道:“那死孩子是怎麼回事?”
那侍衛凍得根本沒力氣說話,配合那幾個侍衛的手勁,好容易回到了岸邊,將手裡的死孩子扔到岸上,自己跟著爬了上去。
眾人隻見一樣黑色的東西從水中飛出,落到岸上,想到這是一個死孩子,而且在水裡泡了不知多久,模樣一定慘不忍睹,都不禁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然後小心翼翼地低下頭,望向那死孩子,都不由愣住了。原來那死孩子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件黑色鬥篷,鬥篷團了起來,裡麵裹著一塊石頭。
一個侍衛撓了撓頭,說道:“水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真是怪事。”
他這句話一出,便有侍衛一臉激動地道:“這、這是刺客的衣服!不會有錯,這一定是刺客刺殺公主的時候穿的衣服!”
眾侍衛心想:“他說的挺有道理,尋常衣物泡在池水裡超過一天,就會沾上很多水草和魚糞了,這件鬥篷卻這麼乾淨,待在這池子裡的時間,一定不會超過一天。
而且這件鬥篷裡麵放著一塊石頭,那個把鬥篷扔下去的人,肯定是擔心鬥篷從水裡飄起來,才找了一塊石頭,好讓鬥篷沉到池底的。除了那個刺殺公主的刺客之外,還有誰的衣服如此見不得人,不想要的衣服,不能直接扔了,卻得扔進水裡?”
一個侍衛說道:“咱們得趕快去找都羅大人,把這件鬥篷的事告訴他。”
另一個侍衛道:“正是。那刺客把鬥篷扔進池子裡,顯然他刺殺了公主以後,就來了禦花園。”
又一個侍衛不知為何,臉色突然慘白幾分,說道:“兄弟們,我想到了一件事。”
眾侍衛聽他語氣不對,一齊看向他。
那侍衛聲音發顫,正要說話,忽見那小宮女正站在池邊,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連忙向她揮手,說道:“你快回貴妃娘娘的身邊去,我們還能幫你遮掩一二,一會兒都羅大人過來了,可不會向貴妃娘娘隱瞞,你來禦花園找耳環的。”
那小宮女遲疑片刻,福了一福,說道:“多謝各位侍衛大哥幫我隱瞞這件事。”轉過身去,抹了抹眼淚,小跑著離開了禦花園。
等到小宮女走遠了,那侍衛方道:“刺客離開青鳳閣的時候,還沒人發現公主遇刺了。如果他隻是一個刺客,他完全可以隨便找個犄角旮旯,把這件黑色鬥篷扔在那裡,然後立刻離開皇宮。咱們在犄角旮旯找到這件黑色鬥篷的時候,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他根本沒必要專程趕來禦花園,費這麼大力氣,隻為了處理掉這件黑色鬥篷。
而且公主遇刺的時候,禦花園裡有二十幾位娘娘和她們帶來的宮女、太監,以及負責守衛禦花園的侍衛,各位想想,當時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裡,如果有一張陌生麵孔闖入禦花園,無論這人武功多高,都休想避開這麼多眼睛。
但是咱們先前已經問過他們了,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在禦花園裡見過可疑人物。可是這件鬥篷確確實實出現在了禦花園的水池裡,我想隻有一個可能……”
那侍衛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個刺殺公主的刺客,就是當時待在禦花園中的某一個人。”
眾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說話。
忽聽得一個侍衛說道:“剛剛那個來找耳環的小宮女,公主遇刺的時候,她不就在禦花園嗎?”
馬上就有侍衛道:“她不可能是刺客!如果不是她,咱們怎麼可能發現這件黑色鬥蓬。”
那個長篇大論的侍衛道:“她當然不可能是刺客,但她有可能看到了什麼東西,剛剛是故意摔倒,好讓咱們發現這件鬥篷的。”
幾個侍衛說道:“如果是這樣,咱們可不能就這樣讓她走了,得趕快把她找回來!如果她一早就知道水底有這件黑色鬥篷,那她應該也知道那刺客到底是太監、侍衛、宮女還是娘娘。”說罷,就有幾個侍衛離開禦花園,去追那小宮女了。
又有一個侍衛說道:“我去找都羅大人,把這件事告訴他。”
一個侍衛說道:“且慢!如果小馮分析的是對的,那麼刺客可能是宮裡的任何一個人,你,我,他,所有人都有嫌疑。我看咱們最好三個人一起行動,即使刺客在宮中有同夥,我想也不可能有兩個同夥。”
那個說去找都羅繼捧的侍衛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忿忿之色,卻沒發作,隻是道:“哪兩個兄弟和我一起去找都羅大人?”
又有侍衛說道:“怎麼就成跟你去了?這件事是小馮分析的,小馮肯定得去。你若是想去,那也是你跟小馮一起去。”
那侍衛氣得要命,一腳踢飛路上的石子,說道:“呸,我不去了!”
他自己在這裡生氣,其他人可沒心情哄他,很快就有兩個侍衛站出來,拿著那件黑色鬥篷,陪小馮去前麵找都羅繼捧了。
都羅繼捧聽了小馮的分析,知道這不是他一個禦前侍衛總管能處理的事,連忙帶著小馮三人去禦書房找李訛龐。到了禦書房,小馮三人在外麵候著,都羅繼捧拿著那件濕透了的黑色鬥篷去見李訛龐,把小馮的分析向李訛龐轉述了一遍。
李訛龐看著這件黑色鬥篷,沉默了許久,說道:“赫連跟朕說,刺傷公主的毒針,隻有蜀中唐門有能力打造出來,而且這世上隻有唐二和唐玉,能讓那些毒針筆直地發射出去。這兩個人毫無疑問都是男人,你覺得他們兩個有可能扮成了宮女,已經夠離譜的了,竟然還認為,他們有可能扮成了朕的嬪妃?”
都羅繼捧心想:“陛下,您自己也是男人,您若是假扮成女人,這世上肯定沒幾個人能看出來。”
他沒有見過唐二先生和唐玉,不知道這兩人長什麼模樣,但是保險起見,還是道:“陛下,江湖上早就有易容之術和縮骨之法。卑職聽說易容術的上乘境界,就是可以扮成任何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都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樣,可說是千變萬化,即使是被易容之人的親近之人,也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而縮骨法的上乘境界,則是可以將身體縮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球。聽說東瀛的忍者鬼童子精通縮骨之法,曾經將身子縮成一個小肉球,在目標人物的椅子下麵藏了幾天,他的目標每天都坐在那把椅子上麵談論機密要事,始終沒有察覺椅子下麵有人,鬼童子沒用幾天,就掌握了目標人物的所有秘密。”
李訛龐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寒,隻覺有個肉球正躲在他的椅子下麵,連忙站起身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都羅繼捧此刻就站在他的麵前,他站了起來,倒像是害怕了鬼童子似的。
當即咳嗽一聲,說道:“你繼續說,朕在聽。”一邊說話,一邊走了幾步,仿佛他是在椅子上坐得累了,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一般,但他終究心裡害怕,走上兩步,就忍不住向椅子下麵瞧上一眼,看看到底有沒有肉球藏在那裡,偷聽他們說話。
都羅繼捧自然不敢嘲笑李訛龐的嘴硬,麵不改色地繼續道:“陛下,精通易容之術的人,一定精通縮骨之法。卑職對唐二和唐玉不甚了解,不清楚他們是否精通易容術,但是卑職以為,既然他們有可能精通此道,咱們就不能放過這個可能。萬一他們真的扮成了宮女,甚至某位娘娘,某天陛下翻了這位娘娘的牌子,怕是會……”
後麵的事情,都羅繼捧就不敢說了,但是李訛龐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訛龐想到自己的妃子,可能是男人假扮的,而且這個男人今天想要殺死公主,明天就可能想要殺死他,不由臉色煞白,緩緩點頭,說道:“你放手去做吧。”
都羅繼捧一愣之下,忙道:“陛下,各位娘娘都是萬金之軀,就算給卑職一萬個膽子,卑職也不敢冒犯諸位娘娘。”
李訛龐微微皺眉,問道:“你究竟有何打算?”
都羅繼捧略一遲疑,說道:“陛下,公主遇刺前後,待在禦花園的二十幾位娘娘,確實都有嫌疑,但由微臣來盤問她們是不是刺客,實在很不合適。微臣以為,不如陛下親自盤問諸位娘娘,公主遇刺前後,她們都在做什麼,是否發現有人在公主遇刺之前,離開了禦花園,公主遇刺之後,又回到了禦花園。
而且那刺客刺殺公主用的是毒針,無論他是不是唐二和唐玉,都足以說明,那刺客練過武功,而且不是三腳貓功夫,是實打實地練過幾年苦功。微臣鬥膽請陛下試探一下,諸位娘娘誰會武功,誰不會武功,會武功的娘娘,她的武功是高是低,有沒有假裝自己不會武功,或是假裝自己武功低微。
再請各位娘娘試著一隻手抓住十根鋼針,將這十根鋼針一齊發射出去,練過好幾年暗器的人,無論他再怎麼掩飾,也難免會露出破綻,因為有些本事,學會以後,就會跟著這人一輩子。隻不過有人可能練的是用右手發射暗器,若是用左手發射暗器,就和沒練過發射暗器的人一個水平,所以陛下檢查的時候,須得請各位娘娘左右手輪流發射一次鋼針。”
李訛龐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吧。”
都羅繼捧知道李訛龐聽進去了自己的建議,那二十幾位娘娘由李訛龐親自盤問,自己隻需要盤問當時在場的宮女、太監和侍衛,不由鬆了口氣,說道:“卑職告退。”說罷,向李訛龐行了一禮,然後離開了禦書房。
李訛龐沉吟片刻,叫來太監,問道:“太後怎麼樣了?”
太監一怔,說道:“奴才一直在陛下身邊伺候,沒去楓霞殿去向太後娘娘請安。陛下可是要奴才現在去一趟楓霞殿?”
李訛龐搖了搖頭,說道:“不必,朕就是擔心,太後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嚇,聽說有刺客潛入青鳳閣刺殺公主,嚇出了病來。既然楓霞殿沒有消息傳過來,想來太後沒有大礙。朕今天就做個孝子,親自去探望太後。”然後站起身來,離開了禦書房。
禦書房外麵層層圍著一百多名侍衛,二十多名“一品堂”的武功高手,和五六十名太監。他們負責保護李訛龐的安全,這時見李訛龐走了出來,連忙跪下行禮,又見李訛龐繼續前往,連忙跟在李訛龐身邊,離開了禦書房。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楓霞殿,守在楓霞殿外麵的侍衛見到李訛龐過來,連忙跪下行禮。
李訛龐走進楓霞殿,見幾個宮女迎了上來,問道:“太後呢?”
那幾個宮女忙道:“娘娘給公主選完禮物以後,身子不舒服,又在暖閣睡下了。剛剛我們聽說有刺客刺殺公主,把這件事告訴了娘娘,娘娘嚇得暈了過去,喝了一碗參湯,總算醒了過來,剛讓人堵住了暖閣的窗戶,免得有人從窗戶進來。聽說公主受了很重的傷,惦記著公主的安危,急得直掉眼淚,碧書她們哄了好半天,娘娘才終於不哭了。”
李訛龐點了點頭,說道:“朕去看看她。”便向暖閣走去,留下幾個宮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覺得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訛龐走進暖閣,一眼就瞧見暖閣的窗戶被人用木板從裡麵釘住,暖閣中放著好幾盞燈,沒有日光,倒也不覺昏暗。太後躺在床上,好幾個宮女圍在她身邊,見到李訛龐來了,連忙向李訛龐行禮。
李訛龐揮了揮手,說道:“免禮,你們出去吧,朕有話要跟太後說。”
太後從前做妃子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李秋水,整日提心吊膽,生怕招了先皇喜歡,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好不容易熬到先皇駕崩,李秋水做了太妃,在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然不會在意她這樣一個連孩子都沒有的先皇的妃子,太後和其他幾個太妃住在一個宮殿裡,雖然生活清貧,但沒有性命之憂,和從前相比,簡直就是仙境了。
後來李訛龐不得不收走李秋水的太妃之位,為了堵住泱泱眾口,把她封為太後,太後知道李訛龐有多麼的不情願,生怕自己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就又過起了從前那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不過害怕的對象,從李秋水變成了李秋水的兒子。
這時見李訛龐要跟自己單獨說話,太後眼中閃過不安之色,直起身來,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皇上請坐。”跟著又補充了一句:“您若是坐不習慣椅子,我就把床讓給您。”
李訛龐心想:“她這是聽說宮裡進來了此刻,擔心朕不管她,放任她死在刺客手上,知道和平時一樣討好朕了。”不以為意地道:“朕坐椅子就好。”
他坐到椅上,又道:“母後,朕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太後甚是受寵若驚,不安地道:“皇上要做什麼事,做就是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什麼主意,當然一切都聽皇上的了。”
李訛龐笑道:“太後這樣通情達理,朕就放心了。”
太後見他笑了,暗暗鬆了口氣,跟著一笑,心想:“你放心了,我也能放心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