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七八裡地,周伯通見一個攤子前麵掛著許多麵具,色彩鮮豔,眉目生動,造型誇張,甚是有趣,便停了下來,挑了好幾個麵具,問王憐花哪個好看。
王憐花見攤子上有張白老虎麵具,心想等到挽霜再長大一點,把這張麵具綁在它的頭頂上,一定很有意思。
他將麵具拿了起來,正在欣賞,忽聽得遠處喝斥叫罵之聲大作,有太多人同時說話,亂糟糟的聽不清楚。
王憐花一笑,用那張白老虎麵具在周伯通的肩上輕輕一拍,說道:“熱鬨來了,還不過去看看。”
周伯通聽這聲勢,便知聚眾鬨事的人一定不少,他素來喜歡熱鬨,想到有熱鬨可看,有架可打,便如火燒眉毛,一刻也等不得了,說道:“好,師父你彆出手,我看我的。”急著離開,偏又舍不得這幾張麵具,當即拿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小販,說道:“這幾張麵具我拿走了。”
那小販正要用紙把這幾張麵具包上,就這麼一轉念的功夫,周伯通和那幾張麵具便都消失不見了。
那小販一愣,見王憐花還站在攤子前麵,正待問王憐花,周伯通沒拿走的錢和紙,是給他嗎,王憐花忽然道:“這種老虎麵具還有沒有彆的顏色?”
那小販見周伯通風風火火地走了,也不等自己把麵具包起來,把找的錢給他,王憐花卻還在這裡不緊不慢地挑麵具,不由得大為納悶,說道:“嗯,還有黃色的和黑色的。”
王憐花道:“把黑色的拿來給我看看。”
那小販轉過身去,翻了翻袋子裡的麵具,很快找到了那張黑老虎麵具。
那張白老虎麵具是白底黑章,黑老虎麵具則是黑底灰章,王憐花將這兩張麵具放在一起,越看越有趣,便將這兩張麵具買了下來,白老虎麵具斜斜地戴在頭頂上,黑老虎麵具彆在腰間,這才慢慢走了過去。
走出兩裡多地,王憐花遠遠瞧見前麵有三四夥人打鬥,到處都是人,大多都是官兵。
他看不清楚具體情形,見旁邊有座兩層高的酒樓,屋頂上已經坐了兩個人,似是在看熱鬨,當下便躍到了屋頂上,宛如一片雪花落到地上,悄然無聲,屋頂上的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有人來到了他們身後,仍然坐在屋地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下麵的惡鬥。
王憐花也不管他們,來到他們身旁,向下張望,隻見下麵黑壓壓地站著許多人,官兵站在最外麵,形成包圍之勢,中間站著許多武林人士,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人,正在圍攻一個白衣老者和兩個布衣青年。
王憐花凝神瞧去,但見那白衣老者容貌清臒,身材高大,頦下一叢花白長須,垂到胸前,手中一柄彎刀,似東實西,如上卻下,銀光閃出,在瞬息之間,便劈下了一個人的頭顱,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旁邊一人一身的血。
那人嚇得麵如金紙,兩股戰戰,當的一聲響,手中的長劍竟然掉在地上。那人失了兵刃,更是鬥誌全無,轉頭欲跑,那白衣老者舞動彎刀,嚓的一聲,便將他的身子劈成了兩半。
那白衣老者,竟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向問天。
與向問天並肩作戰的兩個布衣青年,王憐花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他們是誰,隨便看了兩眼,便知他們用的是華山派的劍法,顯然是華山派弟子。
這兩個華山派弟子,一個二十一二歲年紀,長方臉蛋,劍眉薄唇,一個十七八歲年紀,圓臉蛋,彎眉毛,眼睛卻不大。他二人都武功平平,尤其那個圓臉弟子,武功隻能用差勁來形容。他們雖然背靠著背一起禦敵,向問天也一直留意他們這裡的動靜,時不時就揮舞彎刀,幫他們劈死幾個人,但他們還是滿身是血,傷痕累累。
那長方臉弟子還咬牙硬撐,那圓臉弟子卻是一臉孔驚惶失措,臉上**的,既有鮮血,也有淚水,顫聲道:“大師哥,他們的人太多了,咱們還是投降吧。”
那個正在和他交手的少年冷哼一聲,罵道:“你們助紂為虐,幫著向問天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想投降?呸!爺爺今天先清理門戶,殺死你們兩個五嶽劍派的敗類,明天再提著你們兩個的人頭,去華山找嶽不群那個偽君子。
爺爺要當著天下人的麵,問那偽君子,五嶽劍派與魔教從來勢不兩立,他的兩個徒弟卻幫著向問天這個魔教的光明右使,殺害了這麼多正派的兄弟,到底是何居心!原來華山派已經成了魔教的華山分壇了嗎?”
那長方臉弟子道:“這是我自己做的事,與華山派有何乾係?令狐衝堂堂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助向先生解圍,不過是見你們一二百人對付一人,好不要臉,實在看不下去罷了。你們口口聲聲說向先生是邪魔外道,你們是正派人士,難道人多欺負人少,也是正派人士應該做的事嗎?”
最後一句話尚未說完,突然間長劍刺出,疾取那少年的肋下,就在同時,正在和他交手的一個中年人長劍刺向他的手臂,他不顧痛楚,生生受下這一劍,同時飛起左腿,踹向那中年人的小腹。
那少年沒想到令狐衝竟然舍棄那中年人,向自己出手,來不及避開,被令狐衝一劍捅穿了身子。
那中年人見令狐衝向自己踹了過來,連忙收回長劍,向後退出一步,避開令狐衝的腳尖,不等他雙足落地,向問天的彎刀已至,嗒的一聲響,便將他砍在地下。
令狐衝和那圓臉弟子見那少年和那中年人都倒在地上,稍稍鬆了口氣,便又有七八個人衝了上來,一聲大喝,用刀的向他們劈來,用劍的向他們刺來,令狐衝和那圓臉弟子雖然已經力竭,卻也不得不舉劍迎戰。
突然間呼呼呼呼響聲不絕,不知有多少飛鏢同時擲出,一齊射向向問天三人。
令狐衝聽到這淩厲的破空之聲,知道這些暗器來勢迅捷,若是被它們射中,後果不堪設想,可是麵前這七八個人實在太過難纏,若是伏在地上,避開暗器,便相當於將要害暴露在這幾人麵前,哪裡還有命在。正自著急,猛覺一股勁風從身前掠過,回過神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向問天道:“用這活盾牌來擋暗器!”說著揮舞起手裡的人來。
他知道令狐衝和那圓臉弟子武功不夠高,心腸不夠狠,做不出揮舞活人來擋暗器的事情,就幫他們擋住了一部分暗器,至於剩下那些暗器,令狐衝和那圓臉弟子身前都有活盾牌,這兩麵活盾牌足以幫擋住他們那些暗器了。
那人在向問天手中大叫:“彆放暗器!彆放暗器!”但是暗器已經放出,又哪能收回?轉眼間這人身上已經多了金錢鏢、鐵蓮子、飛鏢、毒針、袖箭等等暗器。
那人破口大罵:“向問天,你這狗娘養的!趕快把老子放下來,老子跟你大戰八百回合!啊呦!啊呦!痛死老子啦!向問天!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很快就沒了聲音。
向問天同時“啊喲”一聲,跌坐在地。
令狐衝大驚,抓著麵前的活盾牌,擋在向問天麵前,說道:“向先生,你受傷了嗎?”
忽聽得那圓臉弟子叫道:“大——”
令狐衝聽那圓臉弟子聲音不對,心中更驚,急忙回頭,一瞥之下,隻嚇得魂飛天外,痛得目眥欲裂,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暈去。
隻見那圓臉弟子的脖頸上鮮血噴湧,腦袋被人削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臉上又是鮮血,又是泥土,臟兮兮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了。
令狐衝的身子晃了幾晃,那圓臉弟子的身子就晃了幾晃,他的腦袋已經掉在地上了,手裡竟然還緊緊抓著他的長劍,但是令狐衝很快就穩住了身子,那圓臉弟子的身子卻沒有穩住,咕咚兩聲,倒在地上,本來靠在他身上的那個活盾牌,也跟著他一起倒在了地上,活盾牌身上紮滿了暗器,早就變成了死盾牌。
原來令狐衝本來和那圓臉弟子背靠著背站在一起,令狐衝瞧見向問天受傷,大驚之下,顧不得許多,縱身過去,擋在向問天麵前,那圓臉弟子的身後空了出來,人群中一人登時挺劍上前,寒光一閃,從圓臉弟子的身後,將他的腦袋削了下來。
令狐衝咬牙切齒,哭道:“你殺了我六師弟,我定要殺了你給他報仇!”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我殺了你師弟,你要殺我報仇,我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祝壽,向問天殺了我丈母娘一家,我老婆,我孩子,他通通沒有放過,我該不該殺他報仇?難道隻有你華山派的血仇叫作血仇,彆人的血仇就不叫血仇了嗎?
令狐衝,我們動手之前,已經警告過你和陸大有,這向問天雙手染滿了英雄俠士的鮮血,我們這些人,大多都是來為死在他手上的親朋好友報仇的,我們和你們師兄弟無冤無仇,不想殺你們,但若你們一意孤行,非要助他禦敵,那我們就連你們兩個一起斬成肉醬!
你自己把彆人說過的話當成耳旁風,可不代表彆人這話沒有說過!不止陸大有這小子的人頭我收下了,你們的人頭,我也要收下!”青光閃處,挺劍向令狐衝的喉嚨刺出。
令狐衝連忙回劍橫揮,當的一響,雙劍相交,令狐衝感到一股勁力自劍身傳來,震得他虎口一陣劇痛。他強忍痛楚,驀地裡身子一轉,猛然向那人小腹踹去。
那人揮劍格擋,令狐衝這一腳卻隻是虛招,一見那人收回了劍,便即收回了腿,突然間劍交左手,向那人眼睛刺去。
那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閉上雙目,同時縱身急躍,在空中轉了個彎,挺劍刺向坐在地上的向問天。
這一下當真出乎令狐衝意料之外,令狐衝大驚之下,便想撲到向問天麵前,突然間斜後方刺來兩劍,又有兩人加入戰局,擋住了他的去路。
令狐衝見向問天癱坐在地上,身上趴著那個活盾牌,根本動彈不得,隻能坐以待斃,霎時間萬念俱灰,暗道:“我因為一時意氣,決定助向先生禦敵,害死了六師弟,沒想到向先生也沒能活下來。”他決定助向問天禦敵之時,便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這時想的也是陸大有和向問天,渾沒去想自己會不會死。
便在此時,令狐衝猛覺一股勁風從身側掠過,跟著雙腳騰空,竟然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