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芳姑說完這話,便離開了屋子。我想著今天晚上聽到的這些事情,決定暫時先離開姬家,等到明天晚上再過來,趁著姬靈風和淩芳姑誌得意滿之時,將她們母女一網打儘。
可是第二天晚上,我來到姬家,卻發現姬家空無一人,無論是姬葬花、淩芳姑和姬靈風,還是姬家那些仆人,竟爾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先去了淩芳姑的房間,她的衣服都還在房間裡。然後去了姬靈風的房間,姬靈風的房間昨天是什麼樣,今天就是什麼樣,鳥籠也還在桌上,鳥籠的門開著,那兩隻鸚鵡就和姬家的人一樣,全都不知去向,簡直像是人間蒸發了。
我又去了姬葬花的房間,經過花廳的時候,發現花廳裡擺著一桌酒菜,一隻大瓷缸裡放的是酸筍雞皮湯,地上有一隻打碎了的碎瓷青花碗和一雙筷子。昨天姬靈風就要淩芳姑幫她在湯裡下藥,給姬葬花喝了,看花廳裡的情形,姬靈風和淩芳姑顯然已經得手了。
我離開花廳,來到姬葬花的臥室,發現姬葬花的東西也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房間裡,他平時穿的衣服,也都還在衣櫃裡。
接下來的幾天,我會一直待在蘇州,調查這件事,期待我去興州城找你的時候,能夠告訴你,姬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青留。”
賈珂看完這封信,將這封信遞給王憐花,提筆寫道:“這三封信你看過了嗎?”
王憐花一手接過信,一手接過紙,瞥了一眼,轉頭看向張末星,問道:“這三封信你看過了嗎?”
張末星硬著頭皮道:“回皇上:卑職見這三封信和那三根手指放在一起,想著這三封信說不定與那三根手指有關,就……就把信拿出來看了。”
王憐花一邊讀信,一邊問道:“這三封信上提到的人,你都認識嗎?”
張末星道:“說來慚愧,信上提到的這些人,卑職隻認識一個賈珂。”
王憐花尚未看到第三封信中提到賈珂的地方,聽到這話,不由一愣,尋字找去,很快在一行行字中,找到了“賈珂”二字,順著往下看,就見下麵寫道:“賈珂,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你為什麼要讓我痛苦!”說話之人的怨恨之意,幾乎破紙而出。
王憐花目光閃動,回到他適才讀的地方,繼續往下讀。
賈珂點了點頭,寫道:“上官丹鳳對這幾個人如此在意,朕想他們的來頭一定不小,在江湖上名聲不顯,隻怕是他們刻意為之。這三封信的內容,你不要跟彆人說起。”
王憐花隻好放下手裡的信,拿過紙來,將賈珂這句話念了一遍。
張末星道:“皇上放心,卑職一定隻當自己從沒看過這三封信,日後便是有人用刀架在卑職的脖子上,問卑職這三封信的內容,卑職也隻說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王憐花笑道:“你若真能做到守口如瓶,父皇心裡自然歡喜。
就怕你在父皇麵前說的好聽,日後真的有人對你威逼利誘,要你把這三封信的內容告訴他。
如果那人架在你脖子上的不是刀,而是劍、匕首、峨眉刺之類的利刃,你便跟自己說,反正我當時隻是跟皇上保證,日後便是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一個字都不會說,現在架在我脖子上的不是刀,我便是說了,也不算是違背誓言,然後跟那人說了。
如果那人架在你脖子上的就是刀,你便跟自己說,這人可不僅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還踹了我幾腳,打了我幾拳,拿出幾千兩銀子收買我,當日我說的隻是若是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是決不會說的,可是他出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之外,還做了這麼多件事,和我當日跟皇上說的情形不同,我便是說了,也不算是違背誓言,然後跟那人說了。”
斷章取義,顛倒黑白,本就是王憐花的拿手好戲,他想到這些借口,簡直比呼吸還要簡單。
張末星隻聽得目瞪口呆,心想:“我可真是太冤了!”忙道:“殿下明鑒,殿下說的這些借口,卑職真的想也沒有想過。卑職隻是想說……便是有人用死來威脅卑職,卑職也不會把這三封信的事情說出去的。”
王憐花笑道:“既然你沒有動過這些念頭,那你何必如此緊張,我並沒有說,你一定做不到守口如瓶啊。”
張末星道:“殿下如此信任卑職,卑職感激不儘。”
王憐花道:“除了這三封信之外,你還在溪月殿裡找到了什麼?”
張末星從包袱中取出兩本賬簿,說道:“回殿下:卑職還在上官娘娘的書房裡,找到了這兩本賬簿。這兩本賬簿都是新的,卑職找溪月殿的宮女辨認字跡,四個宮女都說這是上官娘娘的字跡。卑職還找了一本上官娘娘在公主殿下生病以後,為了給公主殿下祈福,親手抄寫的佛經,兩相對照,終於確定這兩本賬簿上的字,都是上官娘娘親手寫的。”
王憐花道:“拿來看看。”
張末星將那兩本賬簿遞給王憐花,然後從包袱中取出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冊,一並遞了過去。
王憐花接過那兩本賬簿,翻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正月初一,收銀四錢五分,購雞心一副,雞腸一副。”
王憐花看到這一行字,不由一驚,心想:“這和‘小無相功’好像!”
逍遙子就是將“小無相功”的練功法門寫成賬本模樣,第一句話是“正月初一,收銀九錢八分,付銀八錢七分”,意思是說,練功第一天,要輕輕吸氣九次,凝息八次,輕輕呼氣八次,凝息七次。第二句話是“正月初二,收銀八錢九分,購豬肺一副、豬腸二副、豬心一副”,意思是說,練功第二天,在吸氣凝息以後,將內息在肺脈轉一次,在腸脈轉兩次,在心脈轉一次。
這破解口訣,李秋水早就跟銀川公主說過,並沒有白紙黑字地寫下來,幸好賈珂看過原著,知道如何破解這賬本,當時他決定把“小無相功”等逍遙派的無上絕學送給王憐花以後,就把破解口訣寫在“小無相功”的賬本上,免得王憐花空有武功秘籍,卻不知如何修煉。
王憐花隨便翻了幾頁,隻見這本賬簿和“小無相功”一樣,寫了日期,收的銀錢,付的銀錢,買了什麼雞,心想:“難道這也是一本武功秘籍?不知逍遙子和寫下這本賬簿之人,究竟是誰借鑒了誰。”
他拿起第二本賬簿,翻開一看,隻見第一行寫著:“正月初一,收銀六錢二分,付銀五錢三分,購得梅花一朵,玉蘭三朵,荷花一朵,賣出菊花兩朵。”第二行寫著:“正月初二,收銀七錢五分,付銀六錢二分,購得荷花兩朵,迎春一朵,賣出桃花兩朵。”
這本賬簿後麵也都是這樣的內容,知道破解口訣的人,自然一看便知,書裡寫的是什麼內容,不知道破解口訣的人,看著自然隻覺莫名其妙。
王憐花將這兩本賬簿遞給賈珂,笑道:“這第一本賬簿,像是黃鼠狼的賬簿,每天都在吃雞,連著吃了這麼多天,也不覺得厭煩。第二本賬簿,乍一看像是賣花人寫的,但是仔細一想,正月初一,哪有荷花。我看這些梅花、玉蘭、荷花、海棠,指的隻怕是這種味道的香粉香膏,而不是鮮花。”
張末星略一遲疑,說道:“這兩本賬簿雖是放在書架上,但是賬簿本身很不起眼,而且兩側放有書冊,將賬簿緊緊夾在中間,若不是卑職將書架上這些書冊都搬了下來,一本本地仔細盤查,根本不會留意,這裡還有兩本賬簿。
卑職以為,上官娘娘將這兩本賬簿留在身邊,一定大有深意,這兩本賬簿隻怕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這上麵的日期、銀錢、雞心雞腸、各種花卉,其實都是代稱。若能知道它們指代什麼,就能知道這兩本賬簿上麵寫的是什麼了。”
王憐花心想:“你說的不錯,可惜我們要找上官飛燕問這兩本賬簿的破解口訣,就隻能去地府找她了。”隨即轉念,又想:“這兩本賬簿,無論是外麵的封皮,還是裡麵的紙張,都和剛買來一樣,完全沒有翻閱過的痕跡。我看上官飛燕將這兩本賬簿謄抄下來以後,便再也沒有翻開看過,這兩本賬簿的破解口訣,她隻怕也不知道。”
饒是王憐花聰明絕頂,修習“小無相功”的時候,也是將武功心法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後來擔心武功心法被他翻得舊了,便將這些武功心法都謄抄了一遍,賈珂送給他的原本,都被他藏了起來,他平時隻看自己謄抄的副本。
這等絕世武功,句句含義深奧,字字蘊蓄玄機,隨著自己的武學境界的提升,每次去看,往往都會生出與過去不同的感悟。
王憐花可不信以上官飛燕的武功,會放著武功秘笈卻不翻開,除非這兩本賬簿根本不是武功秘笈,否則定是上官飛燕根本不知道破解口訣,和他們一樣,看不懂這兩本賬簿。
賈珂當然也看不懂這兩本賬簿,略一沉吟,寫道:“你把上官飛燕帶過來吧,朕要親自問她。”
王憐花拿來白紙,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怔,然後看向賈珂,見賈珂向他眨了眨眼睛,知道賈珂心意已決,便將這句話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