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第八十八章(1 / 2)

王憐花在心裡笑夠了,才道:“此等大事,自然要親自問上一問,才能安心。隻是眼下還有更為重要的事要做。都羅總管,你在公孫臨的住處抓住了唐玉,公孫臨這次來興州城一共帶了多少隨從,有沒有人和他同行,比如他的朋友,比如霍氏商行的三當家、四當家、五當家,乃至霍休本人,他在興州城這些天去過多少地方,和多少人有過來往,你都問清楚了嗎?

彆人暫且不說,趙剛找到公孫臨的時候,公孫臨不是正在和鄭慶春喝酒嗎?鄭慶春還拍胸膛給公孫臨擔保,說公孫臨來興州城就是為了買他的棉花的。你帶人去抓他了嗎?去搜他家了嗎?還有他那七十間倉庫,你帶人去搜了嗎?

不要告訴我,這些事情,你一件都沒有做。隻抓住一個唐玉,有什麼用?唐玉那幾個同夥,你抓住了嗎?他們現在還在外麵逍遙快活,難道你以為抓住唐玉,這件事就結束了?”

王憐花說的這幾件事,都羅繼捧確實一件也沒做,越聽越無地自容,手心冷汗暗生,不禁懷念起皇上和其他皇子的好來。換作他們,哪會想到這麼多要做的事情?

都羅繼捧隻得硬著頭皮道:“卑職考慮不周,隻想到要把公孫臨和他的仆人抓回來拷問,確實沒問過公孫臨,他是否還有同夥,更沒想過應該問他,他在興州城都和誰做過生意。卑職現在就帶人去抓鄭慶春,搜查他的倉庫,但盼能夠彌補一二。”

頓了一頓,從懷中取出賬簿和一個錦囊,拆開錦囊,露出裡麵梅花形狀的熏香來,又道:“其實卑職沒顧得上問公孫臨這些事情,也是事出有因。卑職抓住公孫臨以後,便向錦雲客棧的掌櫃詢問公孫臨的事情,方知錦雲客棧的大老板專門找人定製了梅蘭竹菊四種香味的熏香。

梅香院裡配的是梅花熏香,蘭馨院裡配的是蘭花熏香,竹幽院裡配的是綠竹熏香,菊芳院裡配的是菊花熏香,都是彆的地方買不到的。卑職想起公主殿下的事,便向客棧掌櫃要來這五個月的賬簿和梅香院的熏香,發現梅香院上一個住戶蕭遠川十分可疑,極有可能和公主有關。”說到最後,上前幾步,將賬簿和錦囊放到桌上,然後退了回來。

賈珂拿起賬簿,翻到梅香院的進賬,見這蕭遠川三天花了七兩銀子,其中六兩銀子是房錢,一兩銀子是三天的飯錢和酒錢,他在住宿上極儘奢華,在飲食上卻隻是普通富人的水準,看起來實在奇怪。像公孫臨住在竹幽院,今天剛剛過半,他就在飲食上花了四兩銀子,這四兩銀子還不包括他在黃鶴樓和鄭慶春喝酒花的錢。

王憐花看了一眼熏香,說道:“既然找到了這些東西,怎的不早說?”

都羅繼捧心想:“我還以為對於皇上來說,這些東西比不上皇太妃重要,哪想到是我失算了。”但又不好直說,隻好道:“卑職實在太過激動,就把這些東西拋在腦後了。”

王憐花心想:“太過激動?那又不是你媽,你有什麼好激動的?”說道:“下不為例。你把拂蕊和曉蕾叫進來,讓她們兩個聞聞,這塊熏香是不是那天晚上她們聞到的香味。”都羅繼捧答應一聲,走到外麵,將拂蕊和曉蕾帶了進來。

王憐花將這塊熏香掰成三塊,一塊遞給拂蕊,一塊遞給曉蕾,一塊放在桌上,見賈珂在看賬簿,湊過去看了一眼,說道:“紅花和紫草。”

賈珂看向王憐花,王憐花道:“紅花和紫草確實可以用來熬製避子湯,不過對身體不好,有條件的人,都會用藏紅花和麝香來熬製避子湯。

藏紅花和麝香雖然十分昂貴,但是避子湯無需天天喝,而且熬避子湯放上少量藏紅花和麝香即可,蕭遠川每天二兩銀子的院子都住得起,避子湯需要的藏紅花和麝香,他肯定負擔得起,可是他隻給公主買普通農夫都負擔得起的紅花和紫草,他在吃上的寒酸,還真是始終如一。”

賈珂提筆寫道:“說不定寒酸才是他自己的,闊綽和他其實沒有任何關係。”

王憐花從賈珂手中拿過筆來,寫道:“我看梅香院的地下一定暗藏玄機,現在住在那裡的李秋水,是律香川的同夥。”

賈珂點了點頭,拿來一根新的毛筆,蘸了蘸墨,寫道:“你看這裡。”

王憐花順著賈珂的目光看去,見到賬簿中一行字寫道:“梅香院,四十壇西鳳酒,收銀八兩。”

西鳳酒是陝西名酒,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豔,一般五斤西鳳酒要一兩銀子,這裡寫著收銀八兩,律香川應該是要了四十斤西鳳酒。

四十斤白酒可不是一個人能喝得了的,律香川就住在客棧裡,想要喝酒,隨時都能買到,不必提前買這麼多酒儲存起來。

王憐花精神一振,暗道:“律香川一口氣買了這麼多酒,一定是要宴請賓客!”

看完這一整天的賬目,王憐花卻發現梅香院中午要的是三菜兩飯,和前一天一樣,可見在梅香院裡吃飯的人隻有律香川和他的仆人,晚上要的是三菜兩飯一湯一粥,湯是牛骨解酒湯,粥是白米山藥粥,顯然他在吃晚飯之前,就已經喝過酒了,這四十斤白酒,竟是他要來給自己喝的。

王憐花翻過一頁,去看第二天的賬目,第二天律香川早上沒有要早飯,不知他是沒有吃早飯,還是在外麵吃了,中午要的是三菜兩飯一粥,粥是生滾牛肉粥,晚上要的是三菜兩飯一湯一粥,湯是牛骨解酒湯,粥是白米山藥粥,這天下午他似乎又自己喝酒了。

王憐花又翻一頁,去看第三天的賬目,第三天律香川早上要了兩碗牛肉麵,五個驢肉火燒,和一碗紅豆花生黑米粥,中午要了三菜兩飯,晚上要了三菜兩飯。

律香川在第四天和第五天的晚上又要了解酒湯和米粥,第七天,他和他的仆人隻在客棧吃了早飯,第八天、第九天……第十三天都是如此。到了第十四天,他又要了三十五斤高粱。

王憐花看著這一行字,沉吟片刻,提筆寫道:“他一口氣買幾十斤酒,不是一口氣喝完,而是分了好幾天喝完,他這麼做,可不像是為了喝酒。”

賈珂點了點頭,寫道:“我想他要的可能是這些酒壇,運這些酒壇的車,或是一個光明正大運東西的機會,反正這幾十斤白酒,一定和梅香院地下藏著的東西有關。”

王憐花聽到這話,心中一動,找到昨天的賬目,隻見上麵寫道:

“梅香院:房費收銀二兩;早上四張燒餅,兩樣小菜,一碗糯米團子豆沙粥,一碗八寶甜粥,收銀四錢三分;晚上一道糖醋小排,一道醋溜白菜,兩碗菇香雜米飯,兩碗人參雞湯,一碟糖霜桃條、一碟梨肉好郎君,一碟薑絲話梅,一碗桂圓,一碗蜜汁蒸棗,收銀一兩二錢。”

王憐花將賬簿往前翻,一直翻到臘月十七,這天“李秋水”和她的徒弟搬進了梅香院,始終沒有找到二人買酒的記錄,心想:“律香川住在梅香院的時候,過上十幾天,就要買幾十斤的白酒,她們卻不用這麼做,這是為什麼?如果她們不用接替律香川,在梅香院裡做買酒的勾當,又何必住在梅香院?”

王憐花沉吟片刻,提筆寫道:“李秋水是在臘月十七這天搬進梅香院的,但她從來沒有在客棧裡買過酒。難道她這時候住進梅香院,隻是因為她知道不久以後,李訛龐定會因為李清露遇刺,到處搜查刺客。官兵若是搜查的太過仔細,可能會發現梅香院的秘密,這時就需要她這個皇太妃親自出馬,鎮住官兵,讓官兵不敢繼續搜查梅香院了?”

賈珂寫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從昨天到今天,官兵已經挨家挨戶搜查過好幾遍了。客棧掌櫃都知道梅香院裡住的是皇太妃,咱們卻一直不知道,你說這是為什麼?是因為西泥國的官兵個個有眼無珠,認不出曾經的皇太妃嗎?

即使真有這樣有眼無珠的官兵,但也不可能個個都是這樣,我想隻能是因為搜查梅香院的官兵見到她以後,都認出她是誰來。她的兒子是當今皇帝,即使和她斷絕了關係,但誰都知道,那是被逼無奈,那些官兵肯定不敢得罪她。

她說她是有罪之人,這次來興州城,隻是為了看看孫女,讓那些官兵不要把她回到興州城的事情說出去,尤其不要告訴她的兒子,那些官兵哪敢不從,自然沒人把這件事告訴咱們。

適才若不是都羅繼捧要去搜查梅香院,客棧掌櫃擔心都羅繼捧擅闖梅香院,驚擾到皇太妃,回宮以後,受到皇帝責怪,認為都是因為客棧掌櫃知情不報,才害得他受此責罰,遷怒於自己,隻好告訴都羅繼捧,梅香院裡住的是皇太妃,咱們現在還被她蒙在鼓裡呢。”

寫字的速度當然比不上說話的速度,賈珂為了跟上自己的思路,揮筆極快,寫的甚是潦草,當真是縱橫飄忽,流轉無方,有幾個字幾乎破紙而出。

王憐花忍不住一笑,寫道:“好一個‘揮毫落紙如雲煙。’賈兄這一幅狂草我可得好好收藏起來,日後拿出來展覽,張旭泉下有知,也要羞得再不敢動筆了。”

賈珂一笑,寫道:“這一幅字寫得很好嗎?依我看來,我從前用火龍果汁在王公子身上寫的字才是真正的無價瑰寶呢。”

王憐花知道賈珂說的是他先用火龍果汁在戒尺上寫下“我是賈珂的小笨蛋”這幾個字,然後把這幾個字印在自己身上這件事,想到自己當時的模樣,不由得臉上一熱,在紙上寫道:“原來你喜歡我身上有字啊,這還不簡單。今天晚上,我就把《大悲心陀羅尼經》寫在我的心上,你歡不歡喜?”

賈珂看到這話,隨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哭泣的人臉。

雖然王憐花覺得它更像一個長了雞冠子的雞蛋,還是圓形的雞蛋,不知怎麼淋了雨,兩行雨水從雞蛋的蛋殼上流了下來,但也不是認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不由得大為欣慰,自己看圖說話的本事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輕鬆認出賈珂畫的所有東西了。

王憐花先在哭泣的人臉上方畫了一片很大的荷葉,荷葉上水珠滾動,荷葉一角被風吹起,水珠落了下來,正好落到人臉的臉頰上。然後在人臉的下方畫了一個躺著的小人,又給人臉畫了一個身子,再在他們下麵畫了一張床,最後給躺在下麵的小人畫了一頭烏發,在床上散開。

寥寥幾筆,就讓那幅充滿了荒誕離奇的長了雞冠子的雞蛋的自畫像,變成了一幅充滿了柔情蜜意的荷葉玉露**圖,唯一一點美中不足,就是上麵的小人的臉實在太醜了。

王憐花越看越覺得醜,越看越覺得用這張醜臉來畫**圖,根本就是對自己的折磨,猶豫再三,實在忍受不了,提筆對那片荷葉稍作修改。他先在荷葉的上方畫出瓢潑大雨,積在荷葉中的雨水實在太多,荷葉承受不了這麼多雨水,塌了下來,雨水潑將下來,在上麵的小人麵前形成一條瀑布,完全遮住了小人的臉。

賈珂不是不知道自己畫的人臉非常的抽象,畢竟他隻是隨便畫了幾筆,畫的時候,心思還在梅香院上麵,但是見到王憐花直接用墨汁擋住了自己畫的人臉,仍不禁有些無語,心想:“我畫的小臉有這麼難看嗎?”

賈珂在紙上畫了一個鬼臉,然後寫道:“你還記得上官飛燕先前是怎麼說的麼。她說上官金虹在跟東瀛做軍火生意,還說霍休讓她做李訛龐的小老婆,就是希望她能挑撥西泥國和其他國家開戰,以便趁著戰亂,發一筆橫財。如果這幾個國家開戰,最賺錢的生意,不就是賣賣軍火麼。”

賈珂畫的畫本來就很抽象,這時他畫的是一張鬼臉,畫的時候,就往抽象裡畫,自然比他從前畫的那些畫還要抽象許多。

王憐花看得呆了,心想:“這……這是什麼?一塊正在犯羊癲瘋的桂花糕?”

他本來信心滿滿,覺得自己看圖說話的本事已經很厲害了,但是眼前這個圖案,他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陡然間遇此打擊,他對自己看圖說話的本事信心全失,暗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看懂賈珂畫的畫了。”

然後向旁一瞥,見到賈珂寫的這一行字,一驚之下,將那塊正在犯羊癲瘋的桂花糕拋在腦後,寫道:“你懷疑梅香院下麵藏著軍火?”

賈珂點了點頭,寫道:“我懷疑他們藏的是猛火油。”

猛火油就是石油,早在南北朝之時,猛火油就被用來攻城,現在戰場上用的最多的就是猛火油櫃。

猛火油櫃以熟銅為櫃,下有四腳,上有四根銅管,管上橫置唧筒,與油櫃相通,油櫃中裝有猛火油,唧筒前部裝有火樓,內盛引火藥,隻需用燒紅的鐵鉗點燃引火藥,然後用力抽拉唧筒,便可將烈焰自火樓中噴射出去。

霹靂堂賣的火油其實就是猛火油,因為猛火油是戰場上殺敵的利器,朝廷一向管控的很嚴,所以民間買賣石油,都說這隻是用來點燈燒飯用的火油,從來不用“猛火油”這個名字。

王憐花略一沉吟,寫道:“倘若他們在梅香院底下藏了大量猛火油,這一切確實都說得通了。那家客棧不可能把幾十斤一樣的酒放在外麵,平時肯定都放在倉庫裡,要的時候再去倉庫拿。

隻要那個負責去倉庫搬酒的店小二,是律香川的同夥,他們便能事先將幾十斤猛火油裝進酒壇,放在倉庫裡,之後律香川要酒,店小二假借搬酒之名,去倉庫把那幾十斤猛火油搬去律香川住的梅香院,就大功告成了。而且律香川一次就要三四十斤酒,店小二每次多搬個十斤二十斤,想要蒙混過去也不難。”

賈珂道:“還有鄭慶春那七十間倉庫。這些倉庫上麵是用來放貨物的,下麵完全可以修建一層甚至幾層密室,就和宮裡那八間冰庫一樣,用來儲存軍火。而且鄭慶春本來就是做生意的,貨物進進出出,誰也不會覺得奇怪。單說他每年收那麼多棉花放進倉庫裡,棉花都用麻袋裝著,從外麵看就是一個個麻袋,但是除了他和他的夥計之外,誰知道麻袋裡麵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王憐花一笑,寫道:“賈珂,我決定封你做‘料事如神活神仙’。”

賈珂一怔,忍不住一笑,寫道:“多謝皇後——”後麵的話尚未寫完,就被王憐花握住筆杆,不許他繼續往下寫了。

賈珂隻好拿了一根新的毛筆,在硯台裡蘸了墨汁,然後在紙上寫道:“皇——”剛寫了一個字,又被王憐花握住筆杆,不許他繼續往下寫了。

賈珂聳了聳肩,心想:“做啞巴可真是太難了,兩個小豬蹄就讓我說不出話來了。”

王憐花橫了他一眼,寫道:“老子封你做‘料事如神活神仙’,可不是讓你胡說八道。”

賈珂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自己現在是個啞巴,根本說不出話來,便是想要胡說八道,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王憐花忍不住一笑,繼續寫道:“胡寫八道,行了吧?老子給你這個名號,隻是希望那七十間倉庫下麵,當真如你所說,有幾層密室,而且每層密室下麵,都放滿了軍火。”

民間私藏軍火本就是違法的事,賈珂不清楚西泥國的情況,反正按照衛國的律法,個人私藏的軍火的價值達到兩千兩銀子以上,就會被判全家流放,三千兩銀子以上,就會被判全家抄斬。像霹靂堂這樣專門生產火藥火油的江湖幫派,若不是一早就在朝中找到了十分厲害的靠山,早就被朝廷鏟除了。

現在他們是西泥國的皇帝,朝廷沒收這些軍火,就相當於進了他們的口袋,王憐花在西域連著抄了逍遙侯、九幽侯、玉羅刹、柴玉關的家,做慣了這樣的無本買賣,現在回到中原,先是抄了李訛龐的家,取代李訛龐做了皇帝,眼看又能抄霍休的家了,他如此高興,賈珂不是不能理解,但還是覺得好笑,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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