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憐花眼裡,木婉清這三個字就等於麻煩,柴玉關這些小妾本來沒被他放在眼裡,既然她們與木婉清走得這麼近,那自然也等同於麻煩。
依王憐花的性子,先前在魏無牙的地宮裡,便直接殺死木婉清,然後將木婉清的死推到江玉郎身上了。
隻是木婉清畢竟是大理國郡主,賈珂一來擔心人多口雜,消息添油加醋地傳到段正明耳中,成了他故意殺死木婉清,然後被段正明問罪;
二來江玉郎逼迫江湖群豪跟著他造反,還殺害朝廷命官來逼迫群豪歃血為盟,木婉清跟這樣的人暗中勾結,險些將他們害死,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可能像阮星竹殺死甘寶寶一樣,給段正淳用這是他的家事當理由就揭過不提了,他們苦頭已經吃了,就這樣殺死木婉清,可也太便宜木婉清了。
因此留下了木婉清的性命,打算將她帶回衛國,交給皇帝向大理國發難。
柴玉關這些小妾可就沒有木婉清的價值了,王憐花見這些女人如此麻煩,心中殺機一閃而過,臉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說道:“像我這樣的人物,天下難尋第三個,她們整天討論我倒沒什麼奇怪的。”
祖千秋差點吐出血來,心想:“上次見到王公子的時候,他好像還沒有這麼不要臉啊。”他畢竟隻是一個江湖散人,雖然善於辭令,但城府不深,這時心中震驚之極,臉上自然而然地現出幾分難以置信。
王憐花隻當看不見祖千秋的反應,說道:“你去跟木婉清說一聲,段王爺現下也在興州城,我們剛剛收到消息,她母親昨晚被人殺死,聽說死得十分淒慘,骨頭被人剁成碎塊,皮肉被人剁成肉餡,和豬肉混在了一起,如果她想要見段王爺一麵,我可以跟段王爺說一聲,至於段王爺肯不肯過來看她,我就不確定了。”
祖千秋臉色煞白,險些吐了出來。他大半輩子縱橫江湖,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段,他也是頭一回聽說——即使是“不吃人頭”李大嘴,他也隻是把人剁成碎塊煮了吃了,而不是剁成肉餡,還和豬肉拌在一起。想到自己還要把這件事向木婉清轉述一遍,祖千秋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就去找木婉清,把這件事告訴她。”
王憐花微笑道:“你去吧,隻是不要讓木婉清出來,我和賈珂不想見到她,免得壞了一天的好心情。”
祖千秋心想:“我也不想壞了一天的心情。”雖然很不情願,但也隻能硬著頭皮去木婉清的房間找她。
木婉清因為所中劇毒沒有及時清除,毒素留在體內侵蝕筋脈,不僅武功儘失,以後也練不了武功了,不過群豪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平時都會留下一兩人在旁邊看守。
祖千秋走進木婉清的房間,但見木婉清和柴玉關的一個小妾坐在一起說話,負責看守木婉清的兩人也坐在一起聊天,見到祖千秋,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又見祖千秋兩手空空,顯然不是給他們送酒菜來的,奇道:“你怎麼過來了?”
祖千秋道:“王公子和賈公子過來了,有件事要我轉告木婉清。”
木婉清聽說王憐花來了,登時容光煥發,眼中射出歡喜的神色,隨即想起自己在群豪這裡受到的冷落,旁人尚且如此,何況是險些被她害得斷子絕孫的王憐花了?眼中的歡喜之意漸漸黯淡,說道:“他有事要告訴我,為何不自己過來?”
祖千秋道:“木姑娘,你和江玉郎勾結在一起,害得我們吃儘了苦頭,還指望王公子把你當成客人嗎?”
木婉清登時漲紅了臉,臉上滿是難堪之色,心想:“我不知道他們會這麼做啊,我若是知道,我絕不會幫他們的。”
她醒來以後,多次想向群豪解釋她的苦衷,但是沒人肯聽她解釋,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幻想有人會聽她解釋了。這時聽到祖千秋的挖苦,她難堪過後,臉上再無任何表情,冷冷地道:“他要你告訴我什麼?”聲音雖然冷冰冰的,但話中自蘊淒苦。
祖千秋道:“王公子說,令尊段王爺如今也在興州城,昨天晚上,令堂被人殺死了,屍體被人剁成了肉餡,他和賈公子覺得理應將這件事告訴你,你若是想要和令尊見上一麵,王公子和賈公子就給令尊傳個信,就是不知令尊是否願意過來探望你。”
木婉清自幼被母親撫養長大,雖然母親一直跟她說,她是孤兒,自己是她的師父,後來母親變成了師父,她受不了王府之中的勾心鬥角,一度和母親關係冷淡,但是十八年養育之恩,豈能作假?
她猝不及防,聽到母親慘死的消息,當真心如刀割,站起身來,走到祖千秋麵前,問道:“是誰殺死了我媽?”
她一向要強,不肯在他人麵前示弱,這時太過傷心,竟爾一邊說話,一邊落淚,她自己甚至都沒察覺,自己已經淚如雨下,隻覺眼睛酸酸的,脹脹的,難受得緊,眼前視線十分模糊,明明祖千秋就站在她的麵前,她卻看不清楚祖千秋的臉龐。
祖千秋見木婉清哭得如此傷心,不禁心軟,說道:“王公子沒說是誰殺死的令堂。”
木婉清道:“王憐花呢?他在外麵,是不是?我要去見他!”
祖千秋連忙抓住木婉清的手腕,木婉清武功儘失,給祖千秋這麼一抓,立時動彈不得。
祖千秋道:“木姑娘,王公子不想看到你。專程過來告訴你令尊如今也在興州城,可以幫你向令尊傳個信,已是仁至義儘,還望姑娘好自為之,莫要因為彆人對你客氣,就以為自己可以得寸進尺了。”
木婉清咬住嘴唇,說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王憐花,我要見我爹爹。”
祖千秋道:“如此甚好,我這就去告訴王公子。”放開木婉清的手腕,向旁邊那兩個負責看守木婉清的人瞥了一眼,示意他們兩個盯緊了木婉清,彆讓木婉清跑了,然後轉身出房,找到賈珂和王憐花,說道:“王公子,賈公子,在下已經將事情告訴木婉清了,木婉清說她想和段王爺見上一麵。”
王憐花道:“我和賈珂這便去拜訪段王爺,你們看好了木婉清,不要讓她逃跑了。”
祖千秋道:“公子放心,木婉清身邊時刻都有咱們的人看著她,必不會讓她跑了。”見賈珂和王憐花走出客棧,連忙把老頭子找了過來,說道:“王公子讓你自己去找他說不死侄女的事,我看賈侯爺的意思,這事應該能成。”
老頭子聽說女兒或能有救,自是喜不自勝,說道:“倘若王公子能救不死,我便是八輩子給他當牛做馬,那也心甘情願。就是不知他會要什麼東西當作診金,早點知道,我也好早點湊齊,給他送過去。”
祖千秋沉吟片刻,說道:“王公子在書畫上很有造詣,又有龍陽之好,咱們先前若是沒把《海島佚史》還回去,現在送給他當作診金,他說不定會喜歡。”
老頭子一拍肚皮,說道:“可不是麼,他們這些喜歡字畫的人都喜歡這個。聽說咱們把《海島佚史》還回去以後,那家主人知道自己護不住它,索性把它賣給了彆人。咱們現在再想找到它,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祖千秋道:“倘若王公子非要《海島佚史》不可,無論它有多難找到,咱們為了給不死侄女治病,都得把它找到了。”
老頭子點頭道:“這個自然。”
祖千秋道:“不過我看王公子對那《海島佚史》的興趣似乎不是很大。我跟他說起梅大先生對《海島佚史》何等著迷的時候,他一點不好奇這本龍陽圖究竟妙在何處。你平時對字畫一點興趣也沒有,當時聽說《海島佚史》令梅大先生這般神魂顛倒,不也心癢難搔,急著想看這本龍陽圖到底有什麼特彆的麼。王公子對《海島佚史》的興趣還不如你對《海島佚史》的興趣大呢。”
老頭子道:“祖老弟,我看你這是以己度人了。咱們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向來無話不談,王公子一來和咱們沒有這等交情,二來他是年輕人,臉皮薄,要麵子——”
祖千秋忍不住道:“他臉皮可不薄!”說到這裡,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然後感慨道:“我這張臉雖然看著老,但是我的臉皮比王公子的臉皮薄多了!”
老頭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說道:“祖老弟,你何時變得這麼自戀了?”
祖千秋解釋道:“老頭子,我可不是自戀,實是王公子太過自戀,已經把我深深折服了。”然後向老頭子轉述先前王憐花說的話,隻把老頭子聽得震驚不已,伸手拍了拍祖千秋的肩膀,說道:“祖老弟,是我誤會你了!”
祖千秋臉上滿是沉冤得雪的喜悅之色,說道:“所以我說王公子絕不像你想的那樣,他不好意思讓我知道,他竟爾對龍陽圖感興趣,所以一句也不向我打聽。我看他是真的對《海島佚史》不感興趣。”
老頭子道:“你彆急,我還有三呢。三來,王公子的臉皮雖厚,但他很要麵子,平時在咱們麵前,就喜歡裝得高深莫測,不會輕易讓咱們知道他的心思。”
祖千秋道:“你這個‘三來’倒是說到重點了,沒準真是這樣。不過他如此要麵子,咱們若是把《海島佚史》偷來送給他,他會不會反而生咱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