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落下帳的車廂都沒有咒靈的身影,隻有厚厚的發繭和被頭發寄生過的女孩,這麼想來咒靈的真身所在,要麼是前麵兩節剩餘的車廂,要麼是電車駕駛員所在的操控室。
還有一種最倒黴的情況,咒靈躲在自己的異空間,隻用頭發來對付他們,耐心拖時間等他們的體力耗光再出來收割獵物。
這些都不是沒有可能的情況。
“還剩下兩節車廂和最前麵的駕駛員室,”貓沢奈奈嗓子發乾,緊張道:“我去前麵了。”
在車廂放帳的任務落在她頭上,一次次施展結界術需要耗費不少體力和咒力,即便帳不是什麼厲害的結界術,沒有定下特殊的規則和限製,這樣一趟趟跑下來也相當耗費精神。
她深吸口氣,平複稍微淩亂的呼吸。
頭發懼怕沢田綱吉他們的火焰,紫色橙色的火焰噴射而出,大片大片炙烤著頭發,這個車廂裡的頭發已經無力阻攔她離開前往下一個車廂。
“貓沢小姐,需要先休息一下嗎?”
沢田綱吉委婉關心,道:“你現在看起來狀態不大好。”
臉色發白冒著虛汗,呼吸微微淩亂喘息,狀態隻比一直呆在車廂內戰鬥的伏黑惠好上一些。
他是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帳要怎麼布置,耗費多少體力,但貓沢奈奈明顯看著體力有些跟不上,再不休息一下,她可能堅持不住跑到前麵的車廂和操控室。
“啊?”貓沢奈奈搖搖頭,勉強提了下嘴角:“我還能堅持一下,現在最重要是把咒靈的位置找出來。”
電車上的咒靈頭發不是他們的對手,咒靈的真身所在或許會厲害些,但他們這邊的戰鬥人員還算充足。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還是要找出善於躲藏隱匿的咒靈。
貓沢奈奈知道這還不是她的極限,體力和咒力瀕臨極限的感覺,她曾經體會過,大概能揣摩出自己的體力上限。
隻是一些脫力和頭暈口乾,還遠遠不到能讓她累倒的時候。
“既然咒靈的頭發在不同的車廂,意識和行動力都是單獨存在,那後麵的路我們可以一起走,”黑發淩亂支楞起來,身上猶帶著少年至成年時期過度的青澀感,但伏黑惠的神情非常鎮定:“不需要繼續讓貓沢一個人冒險。”
這裡一共四個人,其中兩個能使用特殊的火焰,一個是他還有一個是貓沢奈奈。
沢田綱吉和雲雀恭彌不清楚咒靈和術式的事,必須要有人好好給他們解釋這些的存在。
趁著頭發被火焰燒得團縮起來,生長速度變得緩慢,他們還有一些時間。
“確實,我們剛才經過的幾個車廂都沒有這邊的情況。”
沢田綱吉略做思考,道:“好像是睡著和清醒的不同狀態表現。”
以“睡著”和“清醒”這樣人性化的詞來形容頭發或許有些奇怪,但卻是最妥當的形容詞。
這些頭發真的好像有著自己的生命。
“這個車廂的頭發,最開始是怎麼活躍起來的?”他不由問道:“要是能避開讓它們清醒的行為,後麵的路能節省不少時間。”
並不是打得過和打不過的問題。
而是頭發沒有體力上限,可以無限增生布滿車廂的空間。
即便有火焰燃燒,隻要它們團團包裹在一起,不加大炎壓的火焰燃燒速度跟不上頭發增生的速度。
但要說加重輸出的炎壓……
沢田綱吉真怕會把電車的車廂打出一個窟窿,直接報廢一節車廂。
這可是行駛中的電車,要是車廂脫軌事情就鬨大發了。
雲雀恭彌抬了抬眼皮,神情慵懶冷淡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有要參與他們的討論意思。
要不是帳沒落下來,獨自去前麵的車廂也看不見“睡著”的頭發,他連呆在這裡的時間都不會浪費,直接提著浮萍拐殺過去前麵。
“最開始讓頭發醒來的行為嗎?”貓沢奈奈與伏黑惠對視一眼。
那時候這裡隻有他們兩個和一貓一蛇,雲雀恭彌還在後麵的車廂,根本不知道頭發是怎麼冒出來的。
她緩緩慎重開口:“我想可能是我誇讚過咒靈頭發好看的原因。”
或許這隻與頭發有著密切關係的咒靈,最容易觸發它的關鍵詞就是評價它的頭發。
無論好壞都可能引起咒靈的注意,即便隻是在腦海回憶頭發的模樣誇讚一句,這道聲音都會傳遞給咒靈控製的頭發,迫不及待想冒出頭吞噬被頭發迷惑的人類。
貓沢奈奈扭頭回看一眼,被火焰炙烤得卷縮起來的頭發透出幾分生機與活力,掙紮帶著不斷燃燒的火焰試圖卷向她。
她側身避過頭發慢得不行的動作,它已經被火焰燒得精神萎靡,但不是詛咒的力量無法真正打擊到咒靈的存在。
這些頭發被毀掉與否,咒靈都不會受到影響。
貓沢奈奈無奈歎氣,道:“看來是我猜對了。”
她好像總會有這樣特殊的“好運”,時不時能遇見強大的咒靈。
總是讓人對付特級咒靈,是不是有些太欺負人了。
“觸發頭發活動的關鍵詞是誇讚頭發好看,”沢田綱吉忍不住吐槽,道:“果然真身是發鬼嗎?”
隻有發鬼會這麼在意頭發。
在誌怪中,不管是彆人的頭發好看還是誇讚發鬼的頭發好看,都能惹來發鬼的矚目和覬覦。
吞噬頭發好看的人,滋養自己的頭發。
這樣以形補形的思想,不知道鬼怪是怎麼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以為鬼怪是不存在的。”雖然夏日清涼大會上講的鬼故事還是會有些害怕,但知道鬼怪並不是真實存在的生物,害怕也不會害怕多久。
萬萬沒有想到,鬼怪也會有成真的一天。
隻是發鬼沒有呆在鏡子前,在彆人梳頭的時候冒出來,而是藏在電車的縫隙角落。
“以妖怪鬼魂形態誕生的假想怨靈都是來源於我們的恐懼和想象,越是討論提及它們,越是容易想象揣摩它們的可怕之處。”可以說假想怨靈算是人類最直接的恐懼誕生出來的咒靈,所以等級一般都是特級。
不過這類特級假想怨靈來源和真身要查證都不困難,咒術界都有登記和記錄。
說到這裡,貓沢奈奈的聲音突然一頓。
她下意識看了伏黑惠一眼,明白她意思的少年平靜開口:“這件事確實是有蹊蹺,特級假想怨靈的咒力都是登記過的,窗不可能犯這種錯誤,評估錯任務的等級。”
但這個任務最開始是五條悟的任務,任務說明上有沒有記錄探測到假想怨靈的咒力不知道。
以五條悟不靠譜的程度,就算跟他說是沒留意任務等級塞給他,他都完全不會意外。
畢竟那個人就是這麼不靠譜的人。
沢田綱吉思考片刻,問道:“不可以禁止鬼怪故事的傳播嗎?”
既然假想怨靈源自於人們的恐懼,隻要禁止談論提及和傳播這些恐怖故事,不就不用擔心會產生咒靈嗎?
“沒有用的,”貓沢奈奈苦笑著搖頭,道:“禁止傳播恐怖故事,隻會引起更多的人好奇和探究。”
越是禁止越是不讓做的事,越是容易引起旁人的好奇。
在這種非術師看來,了解知道一下又不會出什麼事,自己和朋友偷偷傳播聊一下鬼故事,隻要保守秘密就不會被彆人知道的行為。
是不可能做到絕對的禁止。
或許是叛逆心、或許是好奇心,總有人會忍不住去了解這些事。
何況全世界範圍內,還有不少的恐怖故事愛好者,禁止是無法阻止他們相互創造傳播恐怖故事。
“咒術界方麵采取的是放任自由的方法,”伏黑惠接上她的話,解釋道:“隻要非術師不知道咒靈的存在就不會對未知看不見的咒靈而產生恐懼。”
知道越多越是害怕,相反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反而會過得非常輕鬆自在。
沢田綱吉眉頭微凝,道:“這樣咒靈不是需要很多術師去對付嗎?”
普通人看不見咒靈,能對付咒靈的人隻有術師,但咒靈的誕生源頭是全人類,負責祓除咒靈的術師卻隻有人群中的寥寥少數。
這就好像所有人身體裡都有火焰,但真正能點燃火焰的人卻不多。
“術師這一行一直都是缺人的,”貓沢奈奈眉眼垂落下來,輕聲道:“即便是擁有術式能看見咒靈的人,也不一定會成為術師與咒靈戰鬥。”
永無止境的咒靈。
術師的路途就是一場看不見終點的馬拉鬆。
隻有自己無法繼續支撐倒下的一天,沒有咒靈被完全祓除乾淨的一天。
她恍惚想起夢境世界中的七海建人,因為同學以及搭檔的灰原雄死亡,再也堅持不下去選擇離開咒術界,回歸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貓沢奈奈用力甩了甩頭,道:“隻剩最後兩個車廂,我們先去前麵吧。”
繼續在這裡想這些舊事也無用,現實中的貓沢奈奈沒有經曆過十年前的過去,她的一切難過失落都隻屬於她一個人。
……
餘下的兩個車廂,置物架和座位底下都存在著好幾個巨大的發繭,密密麻麻的發絲團紮在一起,發出細微的咀嚼聲和口水吞咽聲。
跟之前在後麵車廂看見的發繭不同,裡麵可能還有活著的人類。
具有調和作用的大空火焰不斷炙烤燃燒著發繭,相比較增殖蔓延速度極快的雲屬性火焰,大空火焰更適合用來解放發繭中的人類。
“它們醒過來了。”伏黑惠警示道。
即便沒有專門提及頭發的語句,發繭受到強烈的炙烤不可能絲毫反應都沒有,它們掙紮著扭動,悉悉索索不斷傳來的咀嚼聲停下。
隱藏在邊邊角角縫隙的頭發千絲萬縷飛竄出來,韌性和速度都遠比前一個車廂的頭發更加厲害。
成束的頭發收緊宛如鋼針刺出,貓沢奈奈側身避開,收不及速度的發束直直紮在電車地板給紮出一個破窟窿,嚇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這下要是沒有躲開,現在都要變成頭發上的肉串。
“伏黑君、綱吉先生、雲雀先生,請小心一點!”
咄咄逼人的發束不斷逼近過來,貓沢奈奈不斷閃躲,直到身體都要被逼近靠在車廂的感應門,再也無處可躲的時候,她直接抬腿踹了過去。
附加過咒力強化的腿部力量把發束踹歪,她驚險穿過發束挪移開露出的些許空隙,擺脫頭發包圍圈。
但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這個車廂的頭發更多更難對付。
仿佛吞噬的人類也會更多,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貓沢小姐,不用擔心我們。”額前燃起火焰的沢田綱吉透著冷靜之色,眉間皺起些許,揮舞燃燒著火焰的拳頭乾脆利落揍飛圍剿過來的頭發。
雲雀恭彌一言不發,浮萍拐末端連接的鎖鏈飛速旋轉揮舞起來,直直衝進頭發密集之處,大肆切割並燃燒,凶性和攻擊性與貓沢奈奈之前看見相比更上一層。
伏黑惠見火焰對頭發的傷害更大,當即召回玉犬,在車廂內不大的空間召喚鵺,臉部覆蓋著骨質麵具的奇怪大鳥一出現就被頭發纏繞住翅膀和爪趾,耀目的電光順著頭發一路蔓延放射出去。
“貓沢,我們掩護你去下一個車廂。”他說著再次召喚出數隻蝦蟇,彈出舌頭卷住糾纏貓沢奈奈的發束。
她回頭看一眼還在燃燒的發繭,隱約露出半張殘破不堪的臉,似乎是為了吃到鮮活的人類,即便受到這樣的重傷,他們也沒有完全死去。
【請君勿死】顯示可以以他們為治療目標。
“……暫時不行,”她咬著下唇,道:“再等一下、再等我一下。”
火焰沒有完全燒儘頭發,她現在使用術式治療,隻是為頭發送去更多的營養,必須要等著頭發完全被橙色火焰燒儘。
伏黑惠皺眉問道:“你要乾什麼?”
這個車廂的頭發遠比前一個車廂要厲害,他召喚出來的蝦蟇可能堅持不住多久。
蝦蟇本身就不是強力的式神,隻是以數量和靈活機動的策應能力使用,想把蝦蟇當做主要的攻擊牽製手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下一個車廂的頭發會更厲害,蝦蟇發揮出的作用更小。
“我的術式可以治療他們,”貓沢奈奈著急說道:“要是我先去了前麵,等這些頭發都被燒掉,他們會立刻死掉。”
被包裹在發繭中的人類之所以還維持著生命是因為咒靈想留著他們。
這些頭發一邊汲取他們的血肉,一邊給予他們繼續活著的能量。
【請君勿死】感應到的瀕死目標,生命力在一點點微弱下去,發繭被燒得越厲害,他們的生命力越微弱。
掙紮著陷入火焰的頭發無力再維持食物的活力,優先將所有的精力留著保全自己。
“你會反轉術式?”
伏黑惠咬牙,壓榨著咒力對付源源不斷的頭發:“我知道了,你專心救人。”
反轉術式施展不易,要治療這些手腳都殘缺隻剩一截的人並不容易,隻能說冒險讓貓沢奈奈試試,能治好就治好,不能治好也沒有辦法。
猶如藤蔓纏繞糾結在一起的巨大發辮重重從側麵衝出來撞飛伏黑惠,蝦蟇一下被橫掃出去大半,不斷釋放著雷電的鵺幾乎榨乾自己,筋疲力儘之下被重新收回影子。
“蘭波先生,拜托了。”金蟒蘭波吐出骰子大小的亞空間,落下的瞬間不斷放大推開頭發收納進幾個殘破的發繭和生命垂危的人類。
快要被大空火焰完全燒儘的頭發不再想著留下口糧,準備一口吃掉他們增強力量再對付麵前不斷蹦躂阻撓它的人類。
【請君勿死】再等不及,特殊的咒力流轉過貓沢奈奈體內的術式印記,化作一隻隻攜帶著治愈萬物力量的蝴蝶蹁躚飛出。
蝴蝶輕盈投入殘破不堪,可見皮膚之下血肉和肌腱的人體,治愈著他們受創的身體。
被頭發吞噬掉的血肉重新長出,手、腳以及麵部的皮膚和缺失的五官,統統都被術式治愈恢複。
貓沢奈奈大大鬆了口氣,道:“我去下一個車廂。”
好在還有一絲機會讓她救回這些人的生命。
或許她的運氣並不是糟糕,總是遇見高級咒靈是為了救回那些被咒靈所殘害的人類。
不管這個車廂裡的頭發多麼堅韌難纏,隻要脫離這個車廂,它們就不會再追過來。
但是讓貓沢奈奈沒想到的是,她會在最靠近電車操控室的車廂看見本應該呆在操控室的駕駛員。
遮擋住頭臉的長發垂落在製服身前,默不作聲低垂著頭站在車廂中央。
“這是什麼情況?”刻意落在後麵擋住頭發圍剿,晚她一步脫身的伏黑惠低喘不止,汗水幾乎要滴入眼睛乾澀發痛。
接連兩個車廂與咒靈的頭發纏鬥,甚至幾次不顧咒力和體力消耗召喚出咒靈,伏黑惠的體力幾乎要到達極限。
要不是想著咒靈還沒祓除,兩個戰鬥力最強的人不能使用咒力祓除咒靈,他都要堅持不住倒下。
“電車的駕駛員被咒靈寄生了……”
貓沢奈奈側頭看向窗外,遲疑著道:“但是現在電車還在軌道上跑。”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人在操控著電車運行,或許末班車的啟動和暫停都是由咒靈來控製。
沢田綱吉和雲雀恭彌負責斷後,最後向車廂內的頭發轟出大量火焰,通過感應門落在他們身後一步。
“貓沢小姐還沒放帳嗎?”沢田綱吉有些意外,他以為貓沢奈奈早過來幾分鐘應該已經放好帳,準備再燒一回發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