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冷笑,目視前方冷冷地道:“少在我麵前陰陽怪氣,你愛說不說。”
淩青蘅也輕哂了一聲,他還記恨著當日顧憫設陷阱埋伏他,害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事,好不容易等到能讓顧憫吃癟機會,當然要把握住以牙還牙。
“顧大人的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淩青蘅悠哉悠哉地甩著手裡的馬鞭,“實不相瞞,皇上將我留在行宮,是讓我做一件和你顧大人今晚所做的同樣的事。”
顧憫眸光一凝,“你什麼意思?”
淩青蘅慢條斯理地道:“今晚花萼樓劉太後設鴻門宴宴請林家將,皇上讓顧大人你埋伏在外麵接應,而我,則埋伏在花萼樓裡。”
顧憫訝然轉過頭看淩青蘅,“你在花萼樓裡麵?你何時進去的?藏身在何處?”
淩青蘅坦誠道:“我裝扮成小太監,隨皇上一起進的花萼樓。”
淩青蘅功夫不錯,有他護著,就算劉太後設下埋伏,起碼也能護住皇帝一時。
顧憫想起沈映把調度羽林軍的令牌交到他手裡時說的那句“將花萼樓所有人的性命都托付於你手”,所以,皇帝到底還是給自己另外留了條後路,卻並沒有告訴他。
皇帝對他的信任,還是有所保留。
淩青蘅見顧憫默不作聲許久,試探地問:“顧大人,你還不知道今晚花萼樓裡發生了什麼事吧?”
顧憫冷冷瞥了他一眼,淩青蘅卻似對他冷漠的眼神毫不在意,繼續說道:“而我在裡麵,卻看得聽得一清二楚。”
顧憫不耐煩地道:“你一路跟著我,到底是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淩青蘅頓了頓,抬頭望了眼天空,“咱們效忠的這位皇上,心機城府之深,非一般人可比,他有許多事情瞞著你,同樣,也有許多事情瞞著我。我在想,若有朝一日,我們幫他奪回大權,他會不會變得和高宗皇帝一樣,漠視骨肉親情、君臣之義,眼中隻看得到權力?”
顧憫毫不猶豫地道:“不會,皇上絕不會如此絕情。”
淩青蘅哂笑:“彆忘了,他們都姓沈,是一脈相承的親生父子,父子秉性難免相像。你知道我今晚在花萼樓中看到了什麼嗎?”
顧憫下頜微抬,漠然道:“如果你隻是想說這些,那就不必說了。”
淩青蘅眼睛看著前方,林家一行人的身影好像在不遠處,又好像離得很遠,聲音幽幽地道:“飛鳥儘,良弓藏,你覺得若是林家知道真相後,到底是會感激皇上今日救了他們,還是會怨恨皇上設計他們,逼他們不得不卷入皇權之爭中?”
顧憫沉聲道:“成大業者,不拘小節。”
淩青蘅寒聲道:“好一個不拘小節,可你難道就不怕他是下一個高宗皇帝?當年高宗隻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多虧了徐家舒家力保,他才能成功奪嫡登基為帝。可等到他大權在握,又是怎麼對的徐舒兩家?你難道不覺得當今聖上,和當年還是一個無寵無勢的皇子時期的高宗,處境十分相像?你難道就不擔心皇上一旦掌權,行事就會變得和高宗一樣嗎?!”
顧憫默然片刻,冷不丁地轉頭看向淩青蘅問道:“你是舒家什麼人?”
淩青蘅怔了一下,才語氣生硬地道:“我不是舒家什麼人,我姓淩。”
顧憫嗤笑,“姓什麼叫什麼又能說明什麼,放在十幾年前,我也不姓顧。”
舒家乃是昭懷太子的嶽家,當年昭懷太子謀逆案,就數徐家和舒家牽連最廣,兩家幾乎滿門被誅。
顧憫這話一出,就等於認定了淩青蘅與舒家有所關聯,畢竟若淩青蘅不是舒家後人,又怎麼能吸引韓遂這樣的昭懷太子死忠黨為其效力?
淩青蘅臉上已經完全沒了最初的戲謔,月輝照在他臉上,宛如鍍上了一層白色的冰霜,他冷冷道:“顧大人,我隻是好心提醒你,我們兩個為之效命的皇上,並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碌碌無能之輩。坐在龍椅上的人,心隻會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冷,但願你我不會重蹈覆轍。”
說完便用力地甩了下馬鞭,黑馬吃疼,拔蹄狂奔向前,很快,淩青蘅的身影便和黑馬一起消失在了溶溶夜色中。
淩青蘅走得乾脆,雖然顧憫剛才麵對淩青蘅的質問,口口聲聲說自己相信沈映,可難免多少還是會受到些影響。
尤其是當他知道,沈映今晚除了讓他埋伏在花萼樓外接應,還另外藏了一手淩青蘅這步棋後,他就明白了,皇帝即使信任他,也不會毫無保留。
自古帝王總多疑,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多疑,會隨著時間慢慢累積得越來越多,直到最後變成一柄殺人的利刃。
他之前一直以為,拒蒙古和親、逼捐朝臣、巧計還壽禮等等這些事都是有人在背後幫皇帝出謀劃策,可現在他明白了,這些事情,其實都是皇帝一人謀劃,包括今晚奪林家兵權的事,也是皇帝瞞著所有人暗中布成的局。
不敢想象,假如有朝一日,等皇帝掌了權,會不會變得和古往今來的那些帝王一樣,多疑喜猜忌,眼中權力大過一切。
若是這樣,那他們這些人苦心孤詣蟄伏這麼久籌謀的一切,豈不都成了一場空?
顧憫心頭宛如壓了一塊巨石,越想,心頭便越沉重,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也因為想心事想得太出神,並沒有察覺到林家的人馬已經停了下來,還是後麵的親衛提醒他,他才回過神來。
林家眾人早就已經都下了馬,各自手裡都拿著武器,做出一副防衛姿態,無數雙眼睛戒備地盯著顧憫他們,眼裡充滿了敵意。
林振越先開口打破沉默:“顧少君,你也跟了我們一路了,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想乾什麼,不妨就直說了吧。”
林徹提起手裡的□□,毫不客氣地指向顧憫,“怎麼?繳了我林家的兵權還嫌不夠,又想來趕儘殺絕?我林家兒郎為大應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朝廷卻如此對我們,早知道如此,就不該為這種寡情少義的朝廷賣命!”
顧憫下馬,走上前恭敬地朝林振越行了個禮,“林將軍誤會了。在下並無惡意,而是奉皇上之命,暗中護送你們回營。”
林徹不領情地冷笑,“兵權都奪過去了,反過頭來還裝什麼好人?假惺惺地做戲給誰看!”
“住口!不得無禮!”林振越回頭低斥了林徹一下,然後手指向一旁,問顧憫,“顧少君能否借一步說話?”
顧憫點頭:“當然可以,請。”
兩人走到一旁單獨說話,林振越開門見山地問:“老夫不過是一介武夫,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有話就直接說了,敢問顧少君,今晚這場鴻門宴,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太後的意思?”
“林將軍心中難道對此沒有答案?”顧憫神色自若道,“皇上如今受製於太後,要你林家的兵權有何用?自然是太後的意思。”
林振越撫須道:“可老夫還是心存疑惑,太後為何會突然就想削了我手裡的兵權?我林家又從沒得罪過太後。”
顧憫道:“林將軍難不成還以為如今這種局麵下,林家上下還可以繼續明哲保身?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林家手握重兵,早就為太後一黨忌憚,收回林家的兵權隻是早晚的事。林將軍可知,今日在下領著羽林軍就埋伏在花萼樓外?皇上猜到太後要對林家不利,所以命我率兵在外接應,下令要我務必保林家眾人安然無恙。林將軍,皇上宅心仁厚,你得知道感恩啊。”
“竟有此事?”林振越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低頭沉思良久,突然抬起頭,“還請顧少君回去之後,務必幫老夫向皇上道聲謝,另外,再勞煩顧少君幫老夫帶句話給皇上。”
顧憫看著林振越笑了下說:“林將軍請說,顧某一定幫您帶到。”
林振越眉頭嚴肅地皺起,下巴上的胡須抖了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語氣沉重而緩慢地道:“君恩浩蕩,老臣不勝感激之至,今後林家上下但憑皇上差遣,無有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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