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心難測(2 / 2)

愛情,太難了。

他又是困惑又是不解,問道:“劉爺爺,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隨著沈辭鏡的話,劉老頭的表情變來變去。

最後,當沈辭鏡提出疑問的時候,他長長歎氣,吸了口水煙。

“對修士來說,小鏡你還是太小了,但在凡人中,小鏡你也的確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我也能夠理解。”

沈辭鏡:?

劉老頭神色滄桑:“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提親?”

沈辭鏡:??

沈辭鏡覺得,愛這門功課,果然很難。

他翻上屋頂,決定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審視自己白天的行動,複盤分析,看能不能分析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而就是在這一刻,他看到了廣陵城東海岸衝天的火焰,聽到了那自風中傳來的悲號。

沈辭鏡一怔,心中一跳,突然想到了謝非言。

他下意識生出了些驚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東海岸。

當沈辭鏡到達東海岸時,被稱為小龍王的陸鐸公二子陸乘舟也已經到了。

隻見陸乘舟麵對這滔天烈焰,渾然不懼,掐動術法引來海浪,將此地火焰悍然熄滅,接著他麵帶薄怒,留下人手幫助收整東海岸的屍體與難民後,便一甩手,氣衝衝地去找罪魁禍首算賬去了。

沈辭鏡緊跟其上,因為他也奇怪,到底是誰會引發這樣的大火,造成這樣的災難——難道這個修士不知道,他周圍的全都凡人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嗎?

還是說,有什麼彆的理由?

前方,陸乘舟氣勢洶洶地來到了火焰的中心,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身白衣如雪長發如墨的徐觀己。

他懷中抱著一具焦屍,神態奇特,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這一刻,他從高高在上的神壇跌落。他不再是受人敬仰的白玉京的徐首席,不再是那個長袖善舞、從容不迫的預備門主,他隻是一個最普通兄長,一個失去了自己最後至親的可憐人。

陸乘舟氣勢洶洶的表情僵在了臉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當他看著徐觀己抱著的那具焦屍,心中也能猜出兩分。

陸乘舟有些明白,知曉東海岸的這場大火應當就是這位徐首席心緒過度起伏下,失控引發的意外,這並非徐首席所願,也不是廣陵城承受不了的損失,於是他開始猶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向這個可憐人發怒。

而就在這時,沈辭鏡來到了這裡。

“發生了什麼?”沈辭鏡奇怪地看著徐觀己,奇怪發問,“徐道友,你為何要抱著那具屍體?”

陸乘舟不認識沈辭鏡。但這一刻,他用新奇而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沈辭鏡,就像是看著一個以前從未見過的新生物: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抱著這具屍體?這位道友,你是真的看不出來嗎?你腦袋裡裝的是豆腐嗎?

徐觀己木然的神色動了動,目光緩緩聚焦,慘然一笑:“他……是我最後的血脈至親……”

“我為了不拖累他,在他年幼的時候不得不將他拋下……而如今,如今……”徐觀己的聲音低沉,眼眶中沒有淚,聲音卻幾乎哽咽,“如今他找到了我……他說他恨我,永遠不會原諒我……他用他的死來報複我……”

徐觀己低低笑著,卻是神態淒然,眼中是心如死灰的麻木,令觀者無不動容,心中惻然。

陸乘舟幾乎難以相信麵前這個人就是白日那位徐觀己徐首席,難以相信這樣的一位神仙公子竟會有這般的過去。

他幾乎忍不住要開口安慰徐觀己,但在他開口前,一旁的沈辭鏡道:“原來如此,那你又為何要燒毀這東海岸?你可知因你這一行為,令多少凡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陸乘舟都快忍不住想要敲開這位道友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究竟是不是豆腐了。

“這位道友,你怎能這樣對人求全責備?”陸乘舟連連搖頭,“徐首席痛失至親,才會在一時失控之下做出此事。徐道友絕非刻意,如今也正是難過之時,你又何必對人如此苛刻?”

沈辭鏡再度困惑皺眉:“可是,那唯一的至親,對徐道友來說並不重要吧,哪裡會讓徐道友的情緒失控至此?”

陸乘舟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而那一邊,徐觀己的神態也驀然變得凶狠起來,含著無儘怒氣,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你說什麼?!”

在這樣駭人的目光下,沈辭鏡沒有動搖,沒有懼怕,也沒有得意,沒有快意。

他就像是敘說太陽東升西落、敘說海水潮起潮落般,平靜又肯定地說道:“這具屍體的主人對你並不重要,徐道友。”

“你並非是為了你兄弟的死而失控的,因為他對你並不重要。你隻是突然發現了他對你並不重要、發現哪怕他死在你麵前你也無動於衷這樣的事……你難以麵對這樣的你,難以麵對自己的真實,所以你失控了,僅此而已。”

“而我要問的正是這一點,徐道友。”

“人人都會有難以麵對自己的時刻,但並非人人都會因此造成他人的災難、令他人家破人亡。誠實地麵對自己有何不可?為什麼要做出這樣過激的事來?”

這樣的話,令一旁的陸乘舟連連色變,再度望向徐觀己時,忍不住換了個神態。

而在陸乘舟的視線儘頭,徐觀己如遭雷亟。

他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伸出了手,卻不知道該留下什麼。

最終,他起身,先是大笑,後又大哭。

“是啊,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我不敢麵對自己?”

“我以為我隻是拋下了我的身份,我以為總有一天我能重拾一切、挽回一切,卻沒想我早已經將我自己都丟棄了。”

“我好恨,我好恨啊!”

“父皇,母後!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世上有萬萬人,為何偏偏會是我害死了你們?”

“為什麼我都這樣努力了還是無法挽回這一切?!”

“如果我什麼都做不到,那我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麼?!”

“這樣的我又算什麼?”

“我是誰?”

“誰是我?”

他大哭大笑,又哭又笑,抱著那具焦屍,就像抱著再也回不去的鏡中泡影,瘋瘋癲癲地離開了。

一旁,陸乘舟看著麵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他的麵色變了又變,再望向沈辭鏡時,目光中幾乎生出敬畏來。

陸乘舟:“敢問閣下大名?”

沈辭鏡困惑萬分,不明白事情為何突然急轉直下,以致於被問起姓名時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在下沈辭鏡。”

陸乘舟在這一刻,其實並沒想到這就是跟他三弟發生衝突的那位“天下第一劍的弟子”。

他隻是默默咀嚼著這個名字,默默在心中做下一個決定:

以後聽到這個名字,他就繞上八百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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