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缺表露了明確的拒絕之意,玄珠子便也點到即止,進入殿內。
入了殿後,殿門在玄珠子身後緩緩合上。玄珠子則抬眼,打量這位曾經的仙尊青霄。
兩百多年前,青霄與謝非言大戰一場,本就落了個兩敗俱傷,後來,道門逼上白玉京,沈辭鏡更是用處了那驚天一劍,擊傷青霄的識海!然而,青霄餘威猶在,在沈辭鏡離去後又同數個修士周旋了好一陣,使得道門眾人顏麵儘失,這才丟開他們,大笑遁去。
到了西域後,青霄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在這兩百多年中控製了一個小國暗自發展,養精蓄銳。到了現在,青霄的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再度恢複了曾經的模樣,在殿中見玄珠子時也是如他記憶中的那樣,看似平易近人實則高傲不凡。
玄珠子一手執著佛珠,一手在青霄麵前見禮,神色平靜地聽這人兜來轉去地說著話。
最後,在青霄的話語終於告一段落後,玄珠子淡淡道:“真人大可不必如此擔憂。我此次轉生並非是為了插手人間諸事,也不是為了針對你而來。此番劫難,早有定數,待到時機一到,我就會自行離去,俗世的一切紛擾,都與我這等出家人再無關係。”
聽明白了玄珠子的意思,青霄心懷大悅。
“如此甚好!隻盼大師你莫要忘了你的這番話才好!”
“自然不會。”
將話說開後,玄珠子便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但在最後一刻,青霄又問道:“大師當真不再在意這紅塵種種了嗎?”
“是。”
“那位玉清真人,你也不在乎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
青霄像是得到了什麼答案,大笑起來。
玄珠子則平靜離去,再沒有回頭去看這對師徒,一路東行。
隨著玄珠子離中原越近,人間就變得越發繁華起來。玄珠子見到的人與修士也就越發多了。
也不知這兩百餘年來,人間是經曆了如何的變遷,一些風格顯著的鋼鐵森林,開始在這個寬袍廣袖的世界佇立,而那曾經壁壘感分明、如同身處兩個世界的凡人與修士,竟也開始了大混居。
曾經廣陵城被稱為人間仙境,不是因為廣陵城的城主有多麼厲害,而是因為廣陵城是人間城中中修士最多、最接近修真界的地方,但如今,高來高去的修士已隨處可見,像是有一股繁榮而忙碌的風正拽著所有人向前狂奔。
看到這樣的人間,玄珠子原本平靜無波的心突然一動,緩步走入這萬丈紅塵。
他走過整潔的道路,擁擠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小攤。
最後,當他路過某個茶館,聽到裡頭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說著話本子時,他卻不由得呆了呆。
“要說到當年那魔尊謝非言與仙尊沈辭鏡,那可謂是天造地設,天生一對!當年魔尊還隻是小小天乙城中的小小修士,而仙尊甚至尚未入道,二人便看對了眼,一見傾心,互許終身。然而,當年男風不盛,從未有過男妻一說,而那魔尊也已經有了諸多妾室,於是仙尊連夜離開,黯然遠去。後來,魔尊心痛難當,為了仙尊散儘妾室,為其守身如玉,隻盼起回心轉意,隻可惜後來二人又遭了種種磨難,直到今日……”
“此番情誼驚天動地,細細想來卻又至真至誠,感人肺腑!怎奈何老天捉弄這對有情人,令他們二者久久不能重逢……”
“天若有情天亦老,若上天有情,又怎見得這對有情人遭受這等艱難磋磨?!”
“……”
玄珠子站在茶館旁,一時間竟聽得呆了去。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在兩百餘年後的現在,這些人竟將謝非言的前世今生幾乎都挖了出來,感慨著魔尊與仙尊的愛情故事,恨老天無情,不肯給他們一個完美結局。
他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了細微漣漪,令他撚動佛珠的動作不由得越來越快。
玄珠子慚愧於自己這顆染上紅塵的凡心,竭力拔除這心中並不該有的塵念。
他有萬萬年的苦修功夫,也向來擅於控製自己,於是在他的默默誦經中,他一點點撫平了心湖波紋。
然而,就在玄珠子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時,他突有所感,轉頭望去。
而在他的視線儘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中,一身白衣,一頭雪發,唯有那永不褪色的麵容依然燦然生輝。
玄珠子呼吸一頓,目光在那頭雪發上久久凝滯,心湖於這一刻下起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