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難堪,她也沒有離開。
此時遠遠瞧見蕭業被人扶著過來,看著他蒼白的臉和頹然受傷的神情,她心下驀地一疼,顧不上他先前的冷待,她抹了一把眼淚,還是朝人跑去,“阿業……”
她伸手去扶蕭業。
隨行的丁見她過來,猶豫一番,其中一個丁還是鬆了手後退,打算把這個位置空來給顧情,可誰也沒到,顧情的手指才碰到蕭業的胳膊,就被他用力甩開了。
顧情被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等她勉強站穩之後,隻看到頭也不回捂著受傷胳膊拿劍離開的蕭業。
其餘丁見此,目瞪口呆,顯然沒到會是這個結果,可看著蕭業跌跌撞撞的身影,怕他事又要被蕭母責罵,他們也不敢停下,立刻追了過去。
至於蕭母——
她本就不喜歡顧情,又因顧蘭因今日的做法更是對這對姐妹恨到了極致,此時見蕭業如此,她更是不會多言。
她大步跟過去。
無人理會顧情,他們徑直朝馬車走去。
短短片刻的光景,馬車就離開了,而顧情被遺留在原地,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
寂靜的巷子裡,顧情怔怔看著前方,她看起來仿佛還沒有回過神,直到晚風吹過,她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失焦的視線才終於重聚攏,她伸去的手還懸在半空,看著離開的馬車,顧情神情微變,她抬腳就追過去,可馬車的速度豈是人能追上的,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那輛馬車就從她的視野中消失了。
腳步重僵停。
顧情能覺到身後有無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知道都是誰在看她,她脊背僵硬,不敢回頭。
六歲以前的記憶,說實,顧情其實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她不記得自被人販子拐走,也不記得曾經的美好歲月,或許有一輪廓記憶,記憶中有模糊的影子,但也不算深刻。
她隻知道她從有記憶開始,就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拋下過。
養父母膝下就她一個女兒,她雖然不是他們親的,但他們待她與親也無不同。等回到侯府,雖然人地不熟,但她有母親的維護,也無人敢這樣對她。
至於蕭業——
雖然不能娶她,但隻要她有需要,不管千裡萬裡,他也會來見她。
她以為蕭業也會像她的養父母、像她的母親一樣,永遠維護她寵愛她,沒到今日她會被他拋下。
難堪和委屈的情緒在她的心中縈繞,尤其到這副模樣被顧蘭因看到,顧情心裡羞憤欲死,即就紅了眼圈。
她最不的就是被顧蘭因看到自這副模樣。
顧蘭因不知道她在什麼,也懶得理會她在什麼,她甚至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她轉身,把手中的劍交還給身後的天青,走到停雲身邊的時候倒是交待了一句,“回頭派個人看著她,無需理會她要做什麼,隻盯著她彆讓她事就行。”
她沒有那麼多慈悲心。
不去對她做什麼,已是她最大的容忍了。
她繼續往前走,看到齊豫白已經起來,她連忙換了一副神情快步過去。
“您沒事吧?”
見他未讓人攙扶,依舊一個人站在那邊,看著和從前無不同,若是他身上沒有那一大灘血跡的,隻怕誰也不會到他受傷了。
“怎麼不扶著大人?”她蹙著柳眉問鬆嶽。
鬆嶽正要開口,齊豫白便已和蘭因說道:“無妨,沒什麼大礙。”他雖然這樣說,音卻明顯要比從前虛弱許多,眉也皺得厲害,大概是有不舒服,他還偏頭咳了一,連帶著肩上才消停的傷口又重冒了鮮血。
蘭因一看到那湧的鮮血便立刻擔憂的紅了眼,她此時也顧不上男女大防,看著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皺眉道:“您什麼都是無妨,都是沒有大礙,那什麼對您而言才是有礙?”
她自都沒發覺說這番時,她的語氣是帶著急迫和責怪的。
這是從前絕對不可能現的。
齊豫白也沒到他的受傷會讓她的情緒這樣大,他有詫異,可到她是為何如此,他的眼中又忍不住浮現一抹意,受一次傷,能換來她這樣的對待,他覺得還挺值的。
蘭因未曾察覺,若是知曉他這會在,恐怕她會更氣,她此時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傷勢,看著他的左肩,她輕問他,“我給您請大夫過來?”
“不用。”
齊豫白剛開口就見蘭因抬眸看他,又見她紅唇輕抿,知道她是以為他又在推辭,他心中好,也樂得被她管,語氣溫柔地與她解釋,“是皮外傷,擦洗下上個藥就好,沒必要興師動眾請大夫。”
蘭因聽他這樣說,倒是也未堅持,隻道:“那我扶您回去。”
齊豫白聞言卻沉默了一會才說,“祖母這會肯定在等我,她若瞧見,怕是會擔心。”
也是。
雖說今夜的事瞞肯定是瞞不了的,但要是讓齊豫白這樣一身傷痕回去,怕是齊祖母夜裡都要睡不好了。蘭因這樣一,倒是也沒猶豫,和齊豫白商量道,“您若不介意,不如先到我府中收拾下?”
齊豫白求之不得,豈會介意。
他微微一頜首,就被蘭因扶著走進府中。
停雲得去安排顧情的事,時雨見他們離開,正跟上去卻被竹攔住,竹身高肩寬,恰好遮擋住時雨的視線,他故作哀愁道:“哎,時雨姐姐,今日這事鬨得太大,可能得勞煩你和鬆嶽哥帶幾個丁跟我們去左鄰右舍打招呼,不然明日怕是要傳什麼不該傳的。”
時雨一聽這,果然變了臉。
她最在乎的便是蘭因的名,此時也顧不上跟著蘭因進去,一麵沉著臉罵著蕭人都是禍害,一麵領著鬆嶽喊著單喜等人跟著竹他們去左鄰右舍拜訪。
……
這是齊豫白第一次進顧宅,平日臨窗相望,他也會猜測她的府邸會是什麼模樣,如今的親眼瞧見,發現與他象的倒是的沒有什麼不同。
正和她這個人一樣,她的府邸也透著一股子雅致。
遠處杏花拂動,溪水潺潺,燈花下,幾尾錦鯉在水池裡搖頭擺尾十分快活,往前看,一株芭蕉樹下還被安置著一架湘妃榻,上麵放著一本還有一塊雲錦做得軟毯,一切的布置都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覺。
蘭因也瞧見了。
那是她先前回到房時特地讓人搬來的,沒到還沒來得及坐下便從單喜口中得知蕭業過來的消息。她有不好意思,垂著眼簾有躑躅地輕說道,“裡平時沒什麼人,我就沒怎麼收拾。”
“很好。”
“什麼?”
蘭因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重抬眸看他。
齊豫白迎著她的目光,他那雙漆黑的眼在燈火的照映下恍若有流光溢彩在裡麵湧動,他看著蘭因說,“有的味道,很好。”
明亮的月色和遠處的燈火讓他的眉眼在夜幕下顯得十分清楚,比起先前,此時的齊豫白格外平易近人。
蘭因看得一怔。
還未說,遠處便傳來紅杏等人的音,眼見她們來,她忙與她們吩咐,“去準備熱水和止血的藥粉。”而後便也未說什麼,繼續扶著齊豫白朝待客的花廳走去。
齊豫白被蘭因送進花廳歇息。
而蘭因在一簾之隔的外麵等候紅杏等人。
熱水已經送進去了,看著氣喘籲籲跑過來的紅杏,她虛扶一把,問她,“人呢?”
紅杏喘著氣答,“奴婢去打聽了下,時雨姐姐領著人和兩位齊護衛去拜訪左鄰右舍了。”
知道他們是去做什麼,蘭因點點頭也未多說,隻是天青、竹都不在,幾個丫鬟又一向敬畏齊豫白,誰去給齊豫白上藥就成了問題。小紅倒是初牛犢不怕虎,可她年紀還小,做不慣這樣的事,蘭因思來去擔心她們沒輕沒重最後反而弄疼齊豫白,她猶豫一番,最終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她從紅杏的手中拿過止血的藥粉,“你們守在外麵。”
紅杏一聽這便知道她要做什麼,眼見蘭因要挑起錦簾,她臉色微變,連忙握住蘭因的胳膊,拚命搖頭,“主子,不行啊,這要傳去,您以後……”
“無妨。”蘭因淡。
女兒的名大多都是為了日後能覓一個好夫婿,可她早就沒過嫁人,對她而言,現在齊豫白的傷才是最主要的,隻是到一個時辰前,她還著要遠離他,如今......
搖了搖頭。
蘭因什麼都沒說,打簾走了進去。
錦簾擋住外頭的光線,齊豫白端坐在椅子上,眼見蘭因在滿室燭火下朝他走來,他鳳眸微深,原本靜放在桌上的手也終於輕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