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動搖(1 / 2)

齊豫已經了。

偌大的廂房內隻剩下蘭一個人。

周遭靜悄悄的,蘭還處於呆怔的茫然中,如果不是手腕上還殘留著不屬於自己的餘溫,房間也還飄蕩著淡淡的烏木沉香味,蘭差點要以為自己先前是在做夢,一個荒誕到與誰起都不會有人信的夢。

偏偏這不是夢。

偏偏這一切都是真的。

想到齊豫與她的那些話,想到他的坦誠、他的表,還有……他離開前的那一句,“先前是孟浪,可你總習慣,喜歡你,想要與你親近,這是天性,即是也控製不住。”

臉再一次變通紅,心跳也如擂鼓一般震動著。

蘭抬手捂臉,剛剛觸碰到,指尖便沒忍住輕輕一顫,太燙了,燙讓人心頭發顫,知道是為什麼緣故,她連忙轉朝窗邊的架子去,那邊放著清水,蘭匆匆過去,正想用清水拍臉,卻瞧見水中的倒影,平靜的水麵倒映出一張滿麵含羞的臉,眉梢眼角全是藏不住的春意。

她若是這副模樣跟著齊豫出去,誰都能猜到先前發生了什麼,隻怕還要浮想聯翩。

她不敢去看水中的自己,連忙閉目,清水嘩嘩往她臉上撲,蘭以為這樣可以澆滅她心頭的火熱,可即她已經很努力很克製地讓自己不要再亂想了,腦子卻不聽她喚,閉上眼後,那些話那個影變加清晰了。

滿腦子都是齊豫的影。

他笑的樣子,他壓著眼尾看她的樣子,他抿唇望向她那雙黑眸是如此的清亮,仿佛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

從前想起他,蘭心滿是難過和倉惶,她怕自己越陷越深,也怕被人發現。可如今想起他……

蘭咬唇,她一也不清自己現下是個什麼心情,高興有、感動有,歡喜也有,甚至還有一抹……甜蜜,像是吃了一口上好的花蜜,連心都泛著甜。但這些情緒之外,還是有擔心,還是有不安。

她曾經曆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也從沒想過要再步入一段婚姻。

蘭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要管家打理庶務,她自是不在話下,可要她像彆的女孩子那樣嬌嬌柔柔地和自己的夫君處,她卻是既不會也不習慣,她打小活硬邦邦的,許多女孩與生俱來的本事,她卻是怎麼學都學不會。

她的性子也不夠好。

於很多事情,她都顯過於冷清,好聽點是理智,難聽點是冷漠,她習慣了籌謀也習慣了在最差的環境中尋求自己最有利的情形。

當初蕭業苛責她的那些話,並非沒有道理。

她的確自私,也的確冷漠,她怕齊豫知道真實的她後會後悔。

何況算他們如今愛,可日後兩人每日待在一起,所有的毛病和弊端都開始顯現,那麼如今的這份歡喜是不是來日也會變成看兩厭?

這樣一想,蘭心的那一腔悸動和熱情也慢慢消散了,甚至開始變冷卻,像盛大的火焰忽然被一盆冰水澆下,火被熄滅,隻剩下縷縷煙。

盆中清水早已亂了,水波粼粼,看不清她此的麵貌,但蘭想,此她麵上的羞意和春意想來應該已經消失了。

這樣也好。

總不至於讓旁人發現自己的端倪。

這才是她,縱也會被情愛困擾,可她很快會清醒過來。

可不知為何——

蘭心竟然第一次為自己的理智感到可悲感到可憐。

周遭很安靜,縈繞在她上的熱意已經徹底消散了,滾燙的心跳也歸於平靜,蘭雙手撐在臉盆上,又靜默了一會,方才站直子拿著帕子仔細擦拭自己的臉。

“主子?”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原是雨聽到屋中動靜了進來,見蘭背她站著,她不由奇怪道:“您怎麼在這?”

蘭這會已恢複如常,看到她來,也隻是淡淡,“你去後院把的胭脂水粉拿來,新上妝。”先前被心中的悸動攫取了理智,都忘記自己今日還上著妝了,好在她皮膚皙,並沒有塗□□的習慣,是全妝,卻也隻是描了眉抹了唇,其實她用的石黛出自嶺南,遇水也不易化,但蘭還是擔心自己這會瞧著不好便讓雨跑一趟,正好她也能再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雨雖覺疑惑,卻也沒有多問,輕輕應了一聲後便出去了。

約莫兩刻鐘後,蘭上完妝,心情也總算平複了,她問了雨幾句底下的情況,沒讓她跟著,自己一個人朝齊老夫人等人所在的廂房去,還未到門口便能聽到麵歡聲笑語,想到那人也在,蘭又捏了下自己的手,方才過去。

腳步聲在門口響起,齊老夫人循聲看了過來,瞧見蘭這麼晚過來,她也未曾怪責,隻是笑著問她,“怎麼才回來?是不是底下太忙了?”

蘭便順著她的話往下,“是有些事,耽擱了一會。”她麵不改色完這番話,正要抬腳進屋,目光卻與麵的齊豫上。

他正著門口坐著,見她過來,抬眼朝她一笑。

仗著人瞧見,沒有半點掩飾。

齊豫的眼睛很黑,又是薄情的鳳眼,不笑讓人覺矜貴疏離,可一笑,那眼中溫柔繾綣仿佛三春花開……蘭才平複下去的心跳再次被人輕易擊垮。

心臟撲通撲通跳飛快。

蘭一腳已邁進廂房,另一腳卻還停在門外,她這副異樣自是引屋中幾人都看了過來,齊老夫人最先蹙眉,她讓晏歡過來扶她,嘴跟著問道:“怎麼回事?怎麼看你今天有些不大勁?”

她語氣擔憂,其餘兩位老夫人也紛紛目光關切朝她看來。

蘭聽到她的聲音終於醒過神來,她忙定了定心神,抬眸瞧見她們麵上的關切,她垂眸解釋道:“可能是這幾日沒歇息好。”話的候,她特地避著沒去看齊豫,她怕一看到他,她的心神又要亂了。

蘭心也奈,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人讓她這樣心亂如麻過。

晏歡過來扶她,蘭也未拒絕,任她扶著自己到齊老夫人邊坐下,坐下的候,蘭心生慶幸,還好,她沒跟齊豫挨著……她難以想象這種候她若是和齊豫挨著一起坐會怎麼樣,隻怕他一舉一動都會亂她心智壞她安寧。

那,她真的不清楚了。

蘭一坐下被齊老夫人握住了手,“你這地方能歇息好怪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環境,當初不該答應你來這住!”她是真的心疼蘭,握著她的手沒好氣的完後又不允她反駁道,“今晚回家去住,再拚命也不能拿自己的體開玩笑,你看看你,臉都熬瘦了,回頭讓晏歡吩咐廚房給你多做幾道滋補的菜好好養養。”

蘭張口想拒絕。

這種候,她哪敢回家?她尚且還沒理好自己的心意,根本沒辦法麵齊豫。可齊老夫人不容她拒絕,麵齊豫也在看她,想到先前他的,蘭怕自己不答應,齊豫回頭直接留下來。

他若留下來,她可招架不住……

回家至少人多。

而且,她也的確想知道他是什麼候喜歡她的,又是為什麼會喜歡她。

“您放心,今晚回去。”想到什麼,蘭又添了一句,“不過今日鋪子事忙,隻怕晚些候才回去,您不必等吃飯。”

她這話倒不是推辭。

齊老夫人也明,樓下那麼大陣仗,她這個東家自然不好第一天提前離開,她沒堅持,隻是握著蘭的手不住叮嚀,“那夜你可記吃東西,彆一忙什麼都忘了。”

蘭看著她麵上藏不住的關切,心又軟又酸。

她實在不值他們這樣待她好,心酸酸的,連帶著鼻腔也仿佛冒起了酸意,卻又不敢讓她發現自己的異樣,蘭壓著心中的波瀾,啞聲應好。

“你待倒是比敬淵還要好。”那廂馮老夫人看著她們這番互動,不由笑道。

齊老夫人不僅沒反駁,還很是自豪,揚著下巴驕傲道:“這囡囡又乖又孝順,比這隻知道惹生氣的孫自是心意。”

馮老夫人一聽這話沒好氣瞪她,“看你這話實在討打,放眼整個汴京城,誰比敬淵孝順聽話?你若嫌敬淵不好,不如拿家那個討債鬼和你換。”

“你舍?”齊老夫人笑她。

馮老夫人瞪眼,“怎麼舍不,看他那副混賬樣,氣不順。”

季老夫人也笑著了幾句。

屋子熱熱鬨鬨的,蘭看著她們這副模樣,忍不住去想她們年輕該是怎樣的鮮活颯爽。

三兩好友,肆意談笑,或許還會騎馬喝酒……

這其實是很尋常的事,可蘭卻從未體會過,或許很小很小的候也有,那個候,顧情沒有丟,她也還是興侯府金尊玉貴受儘寵愛的大小姐,她性子好,地位又高,滿臨安與她同輩的小孩都喜歡與她往來。

記憶中,她很小的候纏著爹爹要他帶她騎馬駒,那個候,爹爹還笑著應允她等來年雁門關的母馬生了小馬駒給她送來。

後來爹爹如約送來馬駒,她卻再未騎過。

她收起肆意的笑容,開始活循規蹈矩,再未做過一件出格的事。

想起這些往事,蘭心中也不禁劃過一抹悵然,玉盤輕擊桌麵,讓蘭神智以收回,她垂眸,瞧見麵前忽然多了一盤被剝了殼還去了核的新鮮荔枝,上麵被人細心地放了一根銀釵,蘭一怔,眼見收回去的手修有力,手腕上那串佛珠下的如意穗子還在空中飄蕩,即不看也知道是誰。

她緊捏手指,心下一顫,最終還是沒忍住抬眸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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