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炎炎夏日被人頭澆了一盆冷水。
杜恪心裡的滾燙和波瀾突然頓住,他回頭,看向齊豫白,抿唇沉,“你什麼意思?”
齊豫白手握轡頭,直視杜恪,“大周誰不知道杜厲才是杜誠之的接班人,官隻是可惜杜二爺一身事卻隻能他人做嫁衣。不過……”
他忽然的停頓讓杜恪忽然心生不安,他忍不住問,“不過什麼?”
“二爺覺得自己他人做嫁衣的時間還有多久呢?”齊豫白言語淡淡,平靜的鳳眸卻如刀刃一般,仿佛可以輕易撕扯開杜恪的心房,“夏初和秦無涯沒了,杜誠之身邊唯一能對抗你的人也沒了,你表得越好便越能襯托出杜厲的無用,你覺得以杜誠之的偏頗,他會容你到幾時?”
他越往下說,杜恪的神便越難看。
握著車簾的手用力收緊,青筋手背流竄,他又想起了那一夜父親和寧伯的對話。
“杜誠之想要杜厲做他的接班人,大周卻無所謂誰做下一任西寧王。”耳邊再一次傳來齊豫白的音。
杜恪抿唇回視,終於開口了,“你又如何保證,我會是下一任西寧王?”
“我自然無法保證,二爺是想拿著我們的人頭去跟杜誠之討賞赴死,還是想拚一把求活呢?杜厲手上討生活的日子不好受吧,他那樣的脾氣,即使杜誠之能容你,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隻怕也不會允許你繼續活著。”
杜恪沒有說話。
他知道齊豫白的意思,繼續杜效勞,等二皇子登基、杜厲上位,他也還是一個死,也許他都等不到那個時間。可若是此時投誠天子,他不僅能活下去,保不準還能做西寧王。
心中再一次變得滾燙起來。
可杜恪活了幾年,豈是一言半句就能打動的人?何況,他看著齊豫白抿唇,“我知道你們需要什麼,我需要時間,如果杜誠之知道我放了你們,我同樣會是死。”
“你有時間。”
齊豫白看著他說,“馬上就是萬壽節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杜誠之個時候應該已經上路了。”
杜恪陣子一直找人,倒是把事給忘了。
他又跟齊豫白對視了一會,看著齊豫白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而馬車裡,青衣女子也是差不多的表,至於那個少年,亦是肩背挺直,不一點懼色。沉默片刻,杜恪終於開口,他垂首歉然,“發生那樣的事,實非我願,請您勿怪。”
短短一句話卻讓趙非池薄唇緊抿,眼含戾色,他永遠不可能忘記清涼山的那一幕。
直到手被蘭握住。
像是一注暖流穿過冰冷的四肢百骸,趙非池長睫微顫,他朝蘭看去,她搖頭,他雙目緊閉了一瞬,努力抑製著自己的心,等再睜開眼睛,神和語氣終於恢複如常,“孤不怪你。”
杜恪才鬆了口氣。
不敢再叨擾裡頭那位,他連忙落下車簾,又和齊豫白說了幾句便策馬回了那處。
馬車繼續啟程,一次再也沒有人阻攔他們,等馬車行到裡開外,趙非池終於啞開口,“他害死了先生一,我記得他的臉,就是他逼死了先生他們,阿寶才三歲……如果不是他,他們不會死。”
蘭知道他是說清涼山上長白先生一的慘況。
她正不知如何寬慰,車簾外頭卻響起齊豫白的音,“殿下,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人,杜恪絕非善類,我們如今正需要他的狼子野心。”
趙非池淚眼婆娑,心有不甘,他緊握著拳頭說,“那我要一直容忍他嗎?”
齊豫白溫,“然不會。”
或許是他的篤定讓趙非池的心好受了一些,他忍不住問,“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您長大到不需要他的時候。”
外麵傳來齊豫白的音,趙非池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我知道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蘭並未插嘴,等他們說完方才打開隨身的包袱,從裡麵拿出一小包油紙包,趙非池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心忽然多了一顆糖。
那糖陽光下閃爍著琉璃般的光彩,他眼眸微動,迎著蘭含笑的注視,啞著嗓音說道:“謝謝。”
蘭笑笑,比起昨日剛知曉他身份時的生疏恭敬,此時的蘭待他又多了一份看待弟弟的心,其實他也不過一,如果放尋常人,正是爹娘疼愛的年紀。
“吃吧。”她和趙非池說。
趙非池她的注視下把糖果塞進嘴裡,甜味一瞬間蓋過了心裡的苦。
“甜吧?”
“嗯。”他輕輕應道。
蘭便不再多說,而是挑開車簾,喊了一“敬淵”,等齊豫白應俯身,她夠著手也給他喂了一顆。
齊豫白從前並不喜歡樣的東西,和蘭相處久了倒也習慣了,任糖果嘴裡蔓延甜意,他眉目溫柔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秋光正好。
蘭靠著車窗與齊豫白說話,趙非池便看著她。
而後一路,有杜恪留下的令牌,齊豫白一行人暢行無阻,半個月後,月初,一行人抵達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