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完沈皇後似乎頗為誠懇的請罪,淡淡的神色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來,她拉過沈皇後的手,寬慰道:“哀家還以為這事兒得傳上幾日,等皇上震怒了,後宮才能收斂呢。”
沈皇後聽著,臉上頓時一僵,連忙解釋道:“母後勿怪,實在是臣妾這幾日身子不爽利,才疏於後宮的管束,臣妾知道錯了。”
“那如今身體可好些了?”
“是,已經無礙了。”沈皇後回答,“多謝母後關心。”
“唉,皇後這位置不好坐,明明勞苦功勞,卻少有人記得,看似尊貴,卻是個操心命。皇上將後宮交予你打理,這是對你的信任,你向來做的很好,可彆因為之前的疏忽釀成了錯就變得束手束腳,不然哀家可得擔心你了。”
太後的目光入往日那般慈愛,可是經過了莊太妃一事,沈皇後已經不能用平常心對待她了。
總有一份畏懼在裡麵。
“母後放心,臣妾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就好。”太後拍了拍她的手,便放開去。
此時,周貴妃也在一旁,太後誇獎道:“貴妃這次做的就挺好,就該要狠狠整治。皇上跟怡親王向來兄弟和睦,若由著旁人胡言亂語,這天下就不安穩了。”
周貴妃欠了欠身,眼裡帶著愧疚道:“不敢當母後的讚,實在是敏妃不懂事,沒約束好宮人,這才闖了禍。臣妾作為姐姐,疏於管教,其實也理應懲罰。隻是她年紀小,心思淺,一點點的不滿便讓人抓了話柄,誇大了事實,並非有心的,還請母後從輕發落。”
邊上的敏妃已經跪在地上一個時辰,早就已經哭花了臉,一個勁地給太後磕頭請罪。
事實究竟如何,已經沒人深究了,太後瞥了她一眼道:“這後宮的事情由皇後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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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的風波似乎就此過去,而李璃正坐在明正殿內,拿那雙漂亮圓溜的眼睛打量著他哥。
已經看了有小半個時辰了。
燕帝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忍受不住喚道:“阿璃,彆看了,你還想要什麼,跟朕說,那把大聖遺音,你喜歡朕也一並給你。”
李璃歪了歪頭,將目光終於對準了邊上一排排的賞賜,皆是宮內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這麼多……哥,你心裡對我是有多愧疚呀?”
被他說中心事,燕帝的臉一紅,清了清嗓子,辯解道:“沒有的事,朕隻是覺得這些東西你會喜歡,很久沒賞賜了。”
李璃狐疑地看著他:“那連大聖遺音都給我了……嘖,皇兄,晚上會不會擔心地睡不著覺,萬一哪天我磕壞了,怎麼辦?”
“你就不能好好地收著,彆磕壞它嗎?”燕帝忍不住道。
李璃眉毛一挑:“你喜歡的,我又不一定喜歡。你知道我的性子,就一天的熱度。我家樊大將軍生辰都過了,我留著乾嘛,積灰呢?還找人專門看管,閒得慌。”
燕帝聽到這裡,抬手擺了擺,對張伴伴吩咐道:“去,把琴放回去。”
他巴不得李璃說不要,天知道他有多心疼。
等張伴伴將琴小心地抬走,李璃看著燕帝問:“是不是挺誅心的,明知道有人故意,還是會慢慢多想?”
他這會兒沒有搖扇子,而是手肘支在桌麵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落在燕帝身上,顯得頗為鄭重,言語裡也帶著幾分凝重。
燕帝想要搖頭,然而在弟弟幾乎洞察的視線裡,最終輕輕點了點,麵露愧疚:“阿璃……”
李璃笑起來:“哥,當皇帝是不是很累?要早朝,要開後宮,要處理政務,要平衡朝堂,還有一係列亂七八糟的事,都歸你管,我瞧著就累得慌。”
累,自是累的。
燕帝雖然平庸,卻並不昏庸,他也想做個好皇帝,然而在朝臣桎梏之下,想要坐穩又做好就更難了。
被李璃這麼一說,他反而感慨道:“坐上這個位置,成為天下之主,自然要擔得起責任來,難道還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嗎?朕已經很久不知道懶覺是何滋味。”
他跟李璃差了七歲,不到三十的年紀,可頭發已經漸白,眼裡時常陰鬱,晚上睡不著是常態,精神頭真不算好。
跟保養得當,早睡早起美容養顏,看起來青蔥一般水靈靈的李璃站在一起,父子都說得過去。
“是啊,坐上下不來,挺慘的。”李璃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燕帝失笑:“不過也就隻有你這麼想,左相,武寧侯,還有許許多多人,怕是恨不得沒有皇帝之名,也要有皇帝之實,隻要給他們一點機會,江山易主,連猶豫都不會……阿璃。”
“嗯?”
“你……當真要跟樊之遠在一起嗎?等到清河海晏,四方平定之時……”
“自是依舊在一起。”李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家大將軍挺好的,愣是愣了一點,不過在一塊兒了,也不怕他有花花心思。好男人就要跟好男人在一起,一舉解決皇兄的內憂外患,多少。”
“朕不是這個意思。”燕帝搖頭道,“阿愉說,讓你幸福是我們做哥哥姐姐該做之事,你無需為此付出這樣的代價。”
“可我覺得這個代價值得。”李璃說,他的目光真誠而又現實,“與其成為我們兄弟之間的一根刺,我寧願就此拔去。母後在冷宮的時候總是念叨著皇兄,就怕賢妃虐待你,如今就剩我們兄弟,我想為了一個不知道孝順孝順的子嗣,自然還是我哥最重要。”
李璃對子嗣沒什麼執著,他本身就不是個直的,早就斷了孩子的念頭,若是燕帝就此誤會他犧牲也是一件好事。
“這次宮闈之事我知道遲早會來的,此乃陽謀,擋不住。我隻能希望我哥能更信任我一點,這個信任能更久一些,這樣我才好放手去做,替你掃清前路障礙。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對不對?”
“朕自是信任你的。”燕帝連忙道。
李璃笑了笑:“嗯,等我將朝堂肅清了,將左相和武寧侯完全摁下去,那個時候我便可以功成身退,或許就是皇兄想看見我都不一定能瞧見。”
“你要去什麼地方?”
“自是我家大將軍在哪兒,我跟著在哪兒呀?不過,在此之前還得求皇兄一個恩典。”
“你說?”
“現在可不能說,哥先答應我,放心,不會違背國法和大義的。”
燕帝沒有猶豫,滿口答應:“好,阿璃的要求,朕都滿足。”
李璃眼睛一彎,感慨道:“還是我哥最好。”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瓷瓶,“這還要嗎?”
其實後宮之中,有樊之遠在已經算很安全了。
不論是誰,想要再對燕帝下手都不容易。
燕帝看了看,還是將這個瓷瓶收下:“誰都可以有孩子,就沈氏和周氏不行,朕再等等。”
李璃看著他收入袖子說:“不會等太久的,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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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妃由皇後做主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一個月,燕帝沒有意見,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