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拾月的嗓音依舊不輕不重的,像是隨口來的一句。
這種熟悉的語氣再一次讓陸時蓁的心跳再一次頓跳了一下。
這簡直比物理補習的時候偷看被抓包還要嚴重!
這是掉馬啊!
不僅任務會失敗,她還要失去她這雙健康的腿。
清晨的日光帶著溫柔與和煦,陸時蓁卻覺得周遭空氣格外稀薄。
她就這樣緊張的捏著自己酸疼的肩膀,大腦飛速運轉的糊弄道:“其實我也沒有很懂啦……就是昨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我刷了會手機,看了點科普視頻。”
“而且……這些化驗單上都有標注哪一項高哪一項低,狗狗的肯定也比人簡單嘛。”
這麼說著,陸時蓁就乾笑著揮了揮手裡的報告單。
那算不上多厚的紙張疊著陽光劃過許拾月的視線,她就這樣看著現在這個站在自己視線裡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人們往往依賴於眼睛,卻又往往會被眼睛所蒙蔽。
視覺上的缺失讓許拾月能感受到更加細微的東西。
不知道是因為上學期陸時蓁的死纏爛打讓她對這個紈絝產生了偏見,還是什麼彆的原因。
許拾月總覺得這個人跟過去那個帶著瘋子氣息的她有些不太一樣。
可,那耳邊帶著笑的聲音卻的的確確是陸時蓁的。
她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樣子……
許拾月正這樣想著,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推了開來。
孫姨端著兩人份的早餐走進了房間,招呼道:“小姐,許小姐,吃早餐了。”
許拾月聞言,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心緒。
她有一點潔癖,並不想在圓子的房間裡吃飯:“麻煩您幫我包一下,我想回房間。”
孫姨怔了一下,轉頭看向了剛剛吩咐自己將早餐端過來的陸時蓁。
可她這位向來獨斷專橫的小姐卻沒有絲毫的不滿,甚至還有一絲如蒙大赦的鬆氣。
剛剛那種差點露餡的感覺讓陸時蓁格外懸心,她真不知道如果接下來自己再跟許拾月待下去,還會不會讓她察覺到自己哪個點又跟原主不同。
到時候真露餡了,就完蛋了。
就這樣陸時蓁主動將自己的早餐拿了過來,對孫姨道:“你去把早餐送到許拾月房間去吧。”
“好的,小姐。”孫姨點點頭,沒有再多嘴,隻是臉上有些遺憾。
打開的門重新被人關上,許拾月牽著圓子跟孫姨離開了。
陸時蓁就這樣站在原地注視著這兩人一犬離開,下一秒整個人癱在了懶人沙發上,對著天花板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陸時蓁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麼。
明明哪怕是在原主格外親近的孫姨麵前,她都從來沒害怕過自己會掉馬。
可偏偏是許拾月,即使她看不見,也還是能讓自己為她的一句話而緊張。
難道這就是女主自帶的氣場嗎?
又或者正因為她看不見,無法用眼睛來判斷,所以才不好糊弄?
“湫湫,你說我這是被許拾月懷疑了嗎?”想不明白,陸時蓁將方才匆匆遁逃隱身的湫湫喊了出來。
“應該不會吧?”湫湫並不認可陸時蓁的猜測,“像這種玄幻的事情,許拾月她一沒有經曆過,二也不像宿主這樣,擁有大量穿書知識,對這類事物接受度極高,不太可能根據你突然冒出的醫療知識就想到這一點。”
說著,湫湫就飛到了陸時蓁手裡的貝果前。
這個小球越來越喜歡人類的食物,陸時蓁看著就知道它是想嘗一嘗。
她就這樣熟練的順手將抹著奶油的貝果掰了一小塊給湫湫,道:“那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啊?”
“是這樣的宿主,我剛才分析了一下,宿主您的行為有點偏離人設了,這會讓許拾月產生您跟她認識的那個陸時蓁不一樣的感覺。”湫湫抱著貝果聲音含糊,卻難掩有些嚴肅。
陸時蓁當然知道是自己剛才絮叨出了聲音,心虛的為自己找補狡辯道:“可是作為一個變態,掌握一些醫學知識也是很正常的吧。”
湫湫舔了口奶油,毫不留情的拆台:“可您剛才不是這麼解釋的啊。”
“……”
陸時蓁還不知道這個小球這麼會噎人,被噎得猝不及防。
她就這樣盤起腿,小聲又懊惱的嘟囔了一句“我不是沒反應過來嗎?”,接著表示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往符合人設裡解釋!”
“宿主!您不能有下次!”湫湫當即就對陸時蓁這個想法亮起了紅燈,“按照許拾月的頭腦,您暴露的越多,她對您的懷疑就會越深,保不齊會聯想到你不是你!您現在積分還是負數,任務終止,您的這具身體就會被收回,您難道不想要您的腿了嗎!”
“當然想啊!”陸時蓁回答得堅定,背卻塌了下來。
她真的沒想到,當初看文時跟基友大誇特誇的許拾月絕頂的洞察能力,會成為現在讓她任務難度升級的致命因素。
許拾月方才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到現在還讓她心有餘悸。
這個人永遠都是一副平靜樣子,就像是一口古井。
那青石堆砌成的石壁幽寂成一團看不見底的黑色,越是平靜就越讓人心底發涼。
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懷疑自己的身份,還能多增加點積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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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下旬秋日的蕭瑟更濃了幾分,午後一過日光就沒有那樣和煦了。
周五下午沈橙按照約定來上門給許拾月複查,兩個人也算熟悉,各項檢查很快就做完了。
沈橙看著剛剛拿出來的檢查報告,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詢問道:“感覺眼睛最近怎麼樣。”
許拾月在圓子的引導下慢步坐下,如實形容道:“可以感覺到人在她周圍移動的模糊輪廓。”
“可以分辨出來嗎?”說著沈橙便將自己的手放到了許拾月麵前。
許拾月看著麵前那晃動的虛影,道:“你的手在晃動。”
沈橙輕點了下頭,接著又問道:“手裡有什麼?”
孫姨在一旁聽著不由得有些緊張。
能看清輪廓跟能分辨出輪廓聽起來好像查不多,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情況。
“長條狀物體。”許拾月形容著,推斷道:“筆。”
“嗯。還不錯。”沈橙對許拾月的回答很是滿意,將這個記錄在了檢查報告上,“現在來看,壓迫視網膜神經的血瘀在慢慢消散,等到完全消散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前幾天許小姐從車上摔下來了,會不會影響這個淤血化瘀?”孫姨問道。
“會有一點。”沈橙沒有隱瞞,又接著分析道:“不過從檢查結果看,片子沒有問題,也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前幾天的事情不打緊。隻是這樣的事情以後不能再有了,你們要注意。”
沈橙的聲音帶著些溫和,後麵一句卻有些嚴肅。
孫姨連忙點頭,表示道:“哎,我們絕對不會再讓許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起先沈橙聽秦文形容許拾月,還以為陸家不是個什麼負責任的地方。
隻是剛才看到孫姨這樣仔細,也包括之前陸時蓁聯係自己,她又覺得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說請自己來跟配置導盲犬都是在金錢上的開銷,對陸時蓁來說不算什麼。
那這家裡遍布的有些破壞房間構圖美觀的盲人扶手,就實在是難得了。
這麼想著,沈橙便看向了一旁的許拾月,寬慰道:“不用對自己的病太過擔心,心態放平,你還年輕,對藥物的吸收也很快。現在能大致看出些簡單輪廓已經很不錯了。”
“也不用擔心自己身體底子弱的事情,我們的用藥都是選的最溫和的,雖然見效慢一點,但對您身體傷害是最小的。從長遠看,是對您最有益的治療方案。”
聽著沈橙的講解,許拾月淡淡的點了下頭,道:“謝謝您,沈醫生。”
沈橙淺笑了一下,不敢獨攬功勞:“許小姐客氣了,這是陸小姐一早就跟我們商量好的。”
想著讓許拾月在這裡可以更加安心的養病,沈橙又補充道:“當初陸小姐擔心您身體弱,還特意來問了我用藥的事情。而且我感覺她好像是讀了不少醫學類的書,我跟她交流起來,都沒什麼障礙,也是真的難得用心了。”
隻是這原本應該讓人安心的話,卻讓少女的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