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冰雪完全侵襲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魔族身軀, 他們被儘數冰封於冰層之下的時候,周圍的一切仿佛破碎的鏡子般消散。
這些魔族並非死於魔域深淵長久的冰封,或者是死於千年之前的那場大戰。
他們死於一個仿佛渺茫燭火的希望, 死於一個永不會歸來的亡魂。
為什麼會有雲君故這樣的一位深淵之主出現?如果說深淵之主在影響著整個魔族, 而所有魔族共同的願望, 是否也會影響著每次蘇醒的深淵之主性格?
但是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並沒有喚回雲君故。
“我被他們叫來了, 但我並非此界中人。”連瑤輕聲說道, “千年之前, 我的靈魂就已經來到了這裡, 一直沉睡著,直到千年之後,接受深淵之主的輪轉重生的宿命, 蘇醒過來。”
她扭過頭去,看著顧懸說道:“但是意外發生了, 我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靈魂,我知道這個世界未來會發生的事。”
“就像蒼舒天瀾的觀星詔上寫下的預言一樣, 但是我知道的, 比所謂預言更加清晰。”連瑤霧蒙蒙的雙眸緊盯著顧懸, 將她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未來會遇到什麼,知道你會擁有神脈, 成為北荒界最強大的人,知道你會擁有一切,知道我們魔族會被當成所謂的反派,而我身為深淵之主,在未來的某一天, 一定會被你殺死。”
連瑤踮起腳,伸出手去,試圖觸碰顧懸疏朗如青山的眉眼:“我去羅浮川,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殺你——”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顧懸伸出手,按住了唇,他說道:“你不會。”
連瑤看著他,略微垂下了眼睫。
顧懸低下頭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長睫掃過眼窩。
他輕聲說道:“你若不救我,我便會用黑匕首救自己一命,有關於雲君故的所有秘密會就此塵封,《濯身訣》裡的真正內容也在沒有打開的可能。”
“你若不救我,我便不會愛上你,那麼也不會有……”他繼續說道,卻在某一個節點戛然而止,“那些魔族做過的事並非沒有意義,你做過的事也並不是沒有留下痕跡。”
“命運就是由許多巧合與選擇組成的,但這卻是命中注定。”
連瑤抬眸,盯著顧懸的黑眸,不知他為何會說出這句自相矛盾的話。
“因為我知道,在羅浮川,如果是你,便一定會救我。”
連瑤朝他笑了笑說道:“純粹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
一句話將所有氣氛打得粉碎,就連顧懸都愣了一瞬,這才輕挑嘴角,笑了起來。
“你說是,便是吧。”他說道。
連瑤扭過頭去,她想,如果當時快要死的是顧晨曦,她一定不會出手。
但誰叫是他呢?
她低下頭,將那柄本該在第一章就殺青的黑匕首給取了出來。
本以為,雲君故擋了沈長鬆傷自己雙眼的一劍之後,這玩意便沒有用了。
但方才見鏡魔留下的回憶畫麵,她才知道蒼舒嬛在臨死之前恢複了自己的意識,將一些信息留在了刀鞘內部。
她在刀鞘內部寫下了信息,死了的雲君故不知道,蒙上雙眼的沈長鬆不知道,隻有目睹了一切的鏡魔知道。
但鏡魔死了,隻有青雲境修為的人,能夠看透魔骨之上留下的信息。
正巧,顧懸不久之前,突破了青雲境。
如此多的巧合堆積在在一起,才讓這秘密被挖掘了出來。
“我們看得很清楚,蒼舒嬛是自己死去的,沒有人對她下手。”連瑤一邊將黑匕首抽了出來,“而且看她的狀態好像很不對,像是……像是被人控製了一般,所以她在刀鞘之內留下的信息,可能跟她所遭遇過的事情有關。”
顧懸接過她遞過來的刀鞘,目光放在上麵,指尖光芒閃動,將這傳家之寶劈成兩半。
在刀鞘內部,是乾涸的鮮血,來自蒼舒嬛。
這些蜿蜒乾涸的鮮血,組成了一些文字,這是最簡單最有效率的傳遞信息方式。
其上寫了幾個字:“天衢城,地下宮殿,蒼舒暝,棋局……我們蒼舒族人,都是他的棋子,魔族亦然。”
想來,她臨死之前剩下的力氣,隻夠她寫下這些信息了。
“蒼舒嬛寫下的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連瑤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魔族”二字,也會出現在蒼舒嬛的遺言之中。
魔域距離天衢城有萬裡之遠,天衢又為何會與魔族有關係呢?
顧懸垂眸看著蒼舒嬛寫下的這幾個字,平靜地說道:“蒼舒家族的人,都很忠誠。”
“像玄暉派一般體量的勢力,心懷異心之人隻多不少,我們亦是去過絡月,縱然是以家族傳承為主的絡月,在失去領主的情況下,也還是能被外部勢力滲透進去。隻有天衢不一樣,所有的蒼舒族人,似乎都在為了家族利益而奮鬥,為了他們唯一的主人而前赴後繼,不擇手段。”顧懸的聲音波瀾不驚,“這不符合人性。”
“除卻蒼舒雲鴻之外,我所見的蒼舒族人,幾乎都是如此。”顧懸抬眸看著連瑤,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連瑤挑眉,神色有些驚訝:“為何蒼舒雲鴻除外?”
“或許蒼舒暝有他自己的用意。”顧懸轉過身來,看著天衢城的方向,“我們若想知道答案,可以去一趟天衢城。”
“反正,都要去的不是麼?”他對連瑤說道,“九刃天風還沒有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