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裡, 安溪撿著邵佩霞給她帶的包裹,許多是吃的, 一大包水果糖, 一些能長放的果乾, 還有一塊能做一身上衣的深色布料。
撿著這些東西, 安溪心頭暖暖的, 有人惦記著的感覺真的挺好的。等什麼時候去一躺縣城, 給人回一份人情也好。想著她把東西收到了藥台下麵的櫃子裡。
江潮遠遠走了過來, 到衛生所門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安溪撐著頭坐在那兒, 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圓睜著,嘴唇微張,露出了兩顆白亮的牙齒, 樣子呆呆傻傻的。他站在門邊駐足了很久,眼角不覺帶著笑意。
“安溪”,江潮環著胸,斜椅在門邊。在安溪頭往下一點的時候,他才喊道。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時, 她腦子還處在放空之中, 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等大腦開始運轉之後,渾身一陣輕顫, 卷翹的睫毛閃了兩下,咬著唇才緩緩轉了身。
“江潮, 今天,我不是故意的。”安溪臉漲得通紅,越解釋越混亂。她眼眶急地有些紅,“那位同誌問我們為什麼不結婚,如果我說不結婚,他們就不相信我說的話,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才說我們要結婚的。你……”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安溪”,江潮眼中浸著淺淺的愛意,那黑色的珠子裡麵倒映地全是她的身影。
安溪低著頭,不敢去看他,露出來的一側脖頸浸著粉紅色。她心跳的有些快,這是第一次有男人當著她的麵說會一輩子對她好。雖然江潮說這話,或許隻是出於一種責任。要知道這年頭,根本沒有離婚的說法,離婚的成本太高,要受所有人不恥。兩個人結了婚,就是把一輩子綁在一起,即使對方再不堪,也沒有後悔的機會。
安溪不知道江潮是怎麼想的,他真的情願把自己的一生都套進去嗎?身上的衣服都被揪成了麻花,“江潮,我現在腦子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原本不想介入到你的生活的,可有些事發生地完全不受我控製。”
江潮眼睛沉了下去,背在身後的手卻緊緊地攥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往外突著,“我知道嫁給我讓你很為難,其實你完全不用委屈自己。”
“不是,我沒有覺得委屈,隻是覺得事情發生有些突然,我還沒有做好要嫁人的心理準備,我很怕。”安溪咬著唇,穿越之前她二十三歲,畢業兩年。二十三歲,她都覺得提結婚的事有些太早了,更何況田溪這具身體才十八歲,十八歲在她眼中還是個孩子的年齡。她原本的規劃是在三水村待上兩年,兩年後她就二十歲了,如果能考上大學,再讀四年書,等二十四歲以後再考慮人生大事也不遲。
隻是這樣的突發事件是她始料未及的,把她所有的規劃全盤打亂,她的人生成了亂糟糟的一團,這一切打得她措手不及。而且結婚後,性是她無法逃避的話題,隻要一想到會和江潮真正進到那一步,她就羞地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江潮緩了口氣,眼中帶了些揶揄。安溪把頭低地極低,差點沒把腦袋縮進龜殼裡去了。
她就是怕他吃了她啊!
從安溪那裡離開後,江潮直接回了家。老爺子手上拿了本黃曆,餘秀麗搬張凳子坐在他旁邊。厚厚的一本,每翻一頁,他就要停下來,兩人嘴上嘀咕著交流一陣。江潮進門後,江大友斜睨了他一眼,“可算是回來啦!你看我和你媽日子都給你挑好了。臘月二十是個好日子,合適婚喪嫁娶。這回老子可沒逼你,你自己挑的媳婦,到時候怎麼都怨不到我身上來,省心。”
現在是十一月中旬,離臘月二十差不多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江潮這事能夠塵埃落定,江大友心頭也忍不住鬆一口氣。至於安溪這丫頭,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人會嫁到他家來,畢竟城裡人心氣都高。而且現在不比幾年前了,那時候大家心裡都沒希望,知青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熬一輩子都不是不可能。
這兩年他發現風頭慢慢在變,搞運動都沒前幾年那麼熱鬨了,大家心裡都七上八下的,搞不定是什麼時候這政策就變了,這知青哪天說回城就回城了,那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兩小年輕之間的差距不是沒有,打從一開始他就沒看好過江潮,怎麼著也沒想到兩個人會以這樣的方式結合。
安溪那性子他是滿意的,懂事聽勸,最關鍵是脾氣好不惹事,這家裡要是再來一個他老大兒媳婦那樣的潑皮戶,日子還不知道該怎麼鬨騰呢!其實最緊要的還是得江潮這小子喜歡。他不喜歡你就是說破天也沒用。
“雖然這事算是定下來了,但結婚該走的流程還是不能少,人一小姑娘剛來三水村不久,人不生地不熟的,附近也沒個人幫襯,我的意思是讓你媽過去幫把手,也好利索一點。你呢,過幾天和我往縣城走一趟,把彩禮和結婚要用到的東西都給置辦妥當嘍!”江大友吐了口白煙,心裡琢磨著這彩禮該是什麼份,他家裡條件不算好,但彩禮也絕不能虧了人家閨女的,所以肯定要好生張羅張羅,至少要和當初老大娶親的時候差不多。
這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偏了誰都不叫事。老大是個實誠人,他就是多給老二一點,他都不能有不滿,就是老大那媳婦是個不省心的,一想到她那副大嗓門,江大友腦袋不禁又是一陣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