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斯撐到林灼睡著,不得不鬆開她從沙發上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身體交給了巴德爾。
接手身體的巴德爾站在沙發旁,盯著自顧自午睡的林灼看了幾分鐘,腦海裡閃過對方在溫室裡仰著腦袋威脅自己的模樣,遮陽帽帽簷投下的陰影落在她的臉上,顯得她那雙紅色的眼睛越發幽暗。
隻可惜阿比斯出現得太快,不然……
巴德爾掐斷自己的思緒,轉身走向辦公桌,開始自己的工作。
因為晚上有晚宴要出席,下午的行程中沒有離開天空城的安排,巴德爾處理公務接見大臣,馬不停蹄地忙碌了兩個小時,期間林灼一直在睡,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溫和又柔軟的氣氛在靜謐的辦公室內悄悄蔓延。
終於,巴德爾在看一份草擬的反壟斷條例時按捺不住困意,支著額頭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一旁站著的近侍弗拉士如同一樽石像在原地矗立,安靜等待他的陛下睜開眼睛。
然而在巴德爾睜眼之前,林灼先醒了。
剛睡睡的林灼腦子還有些昏沉,她從沙發上坐起身,下意識要找阿比斯卻找不到,反而被巴德爾那一身濃鬱的光元素刺疼了眼睛。
林灼低頭捂住雙眼,發出了煩躁的低吟。
等眼睛不那麼疼了,林灼戴上眼鏡,也不急著自行離開,而是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巴德爾。
銀發天族支著腦袋閉著眼的模樣,完美得像一幅畫。
林灼對這幅刺眼的畫頗有怨念,視線透過灰色鏡片在巴德爾身上來回打轉,最後落在巴德爾那頭漂亮的銀色長發上。
林灼失憶的時候玩過巴德爾的頭發,知道巴德爾的頭發發質有多好,摸起來涼嗖嗖的,又順又軟,手感堪稱絕佳。
林灼從沙發上起來,朝巴德爾走去,如果隻是這樣還沒什麼,偏偏她對巴德爾用了無聲詠唱的安眠咒,這引起了弗拉士的警惕。
弗拉士是亡靈,還是阿比斯親手轉化的亡靈,因此他對兩位皇帝陛下的忠心在幾位近侍中堪稱之最,可他剛想要動彈就遭到了林灼的壓製。
弗拉士注意到林灼撫上手鏈,像是要從手鏈裡掏出什麼東西,弗拉士猜測可能是利器或槍支,他正要發狠掙脫桎梏,拚上性命保衛巴德爾陛下的安全,結果下一秒,他看見林灼從手鏈裡拿出了一把梳子。
弗拉士:“……?”
弗拉士整個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林灼給尊貴的皇帝陛下梳了個雙馬尾,不太確定這是否值得逮捕。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有人敲門,林灼飛快把紮頭發的緞帶綁好,還調整了一下蝴蝶結的角度,隨即掏出一台巴掌大的相機就是一聲哢嚓,正好拍下巴德爾抬眸冷冰冰望向她的瞬間。
“下午好?”
林灼將相機往手鏈裡一扔,半點不見先前在溫室裡的殺氣騰騰,反而一臉無辜地抬起雙手,做了個“我可什麼都沒乾”的姿勢,慢慢往後退。
巴德爾看著林灼的眼神越來越冷,林灼臉上卻揚起了笑容,非常燦爛:“我突然想起來,我下午還約了傭兵公會的人,再不走就——”遲到了。
林灼話沒說完,光元素凝聚而成的羽毛如鋼鐵一般飛射而來。
林灼輕鬆躲過,光羽接二連三紮入她踩過的地毯,還有幾枚被她躲開後紮入牆壁,甚至砸碎了牆邊一樽等身高的花瓶。
林灼絲毫不管身後的動靜,頭也不回地翻過沙發,撞破落地窗跑了。
“陛下!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辦公室外的人聽到窗戶破碎的動靜,傳來詢問的聲音。
巴德爾麵無表情地抬手扯掉綁頭發的緞帶:“到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弗拉士領命離開,厚重的大門關上後,巴德爾握著那兩條林灼留下的緞帶,走到了被撞破的落地窗前,確認林灼已經逃之夭夭。
窗外湧入的風吹拂起巴德爾的長發,落在沙發上的玻璃碎片被看不見的力量儘數移落在地上,巴德爾踩著滿地的碎片落座,抬眸正對上窗戶邊緣殘留懸掛的幾塊帶有裂紋的尖銳玻璃,上麵倒影出黑發亡靈的臉。
“談談。”巴德爾說。
阿比斯:“談什麼?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雖然是精靈公爵的弟弟,但他這些年一直在協助阿比斯與巴德爾建設這個國家,還給他們提供了許多從林灼記憶中獲取的有關未來的信息,因此許多人才在微末之時得到了他們的幫助,對他們充滿尊敬和愛戴,願意為這個國家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所以巴德爾能容忍阿斯莫德的隱瞞,近乎寬容道:“我不打算處置他。”
阿比斯的想法和巴德爾一樣,既然不是要談阿斯莫德,那麼:“你準備重拾學生時代的誌願,毀掉這個國家?”
阿比斯用了“重拾”這個詞。
阿比斯告訴林灼,說巴德爾試圖毀掉這個國家,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多半是因為這個才會與巴德爾同歸於儘。
但阿比斯沒有告訴林灼,巴德爾在當年林灼離開這個世界後,逐漸對毀掉這個國家的計劃失去了興趣。
所以他沒有像第六世界的自己一樣,對世人隱瞞自己與亡靈法師阿比斯同為一體的秘密,也沒有在近侍或廷臣麵前戴上溫柔大度善良完美的假麵,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在未來撕開麵具,欣賞人們發現自己被欺騙時的絕望表情了
所以他想談的就是這個:“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告訴她我早就打消了毀掉這個國家的念頭?”
阿比斯:“……”
“你希望她因此而討厭我?”
自從教會試圖將他們分開卻差點把他們融合後,他們對對方的情緒感知比原來更加敏銳,所以巴德爾僅僅通過詢問,就確定了這不是正確答案。
那為什麼……
巴德爾想了想,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你不希望林灼追問我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他猜對了。
巴德爾:“怎麼,你害怕她知道我喜歡她?”
巴德爾步步緊逼:“為什麼怕?難道你覺得她會……”
阿比斯突然打斷巴德爾:“她給你梳的頭發挺好看。”
巴德爾愣了一下,冷笑著嘲諷道:“你要是為此感到嫉妒,大可以叫她給你綁上十條。”
阿比斯沒有繼續對話,身影消失在了玻璃碎片上,和林灼一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