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10592 字 8個月前

太後回到永福宮, 眼前總出現那道軒昂挺拔的背影。

略有些心神不寧。

不多會兒,忽然有永福宮當差的太監來報, 竟是說起今日內閣裡眾位閣臣麵聖的內情。

因為將近年關, 朝廷也照例要年休, 今日這場禦前議政也算是年前的最後一場了,所以有些亟待解決的事都在今日提出。

其他的事情倒也罷了,永福宮太監來報給太後的,卻是一件不得不說的。

內侍說道:“今兒高閣老又在皇上麵前哭窮, 惹得皇上很不高興。”

太後笑道:“這也是他活該, 將過年了, 誰沒有個眼力介,但凡能壓下的棘手煩心事都推到年後去, 免得讓皇上不喜歡, 他倒是好,選在這大好的日子來哭窮,我要是皇帝, 也輕饒不了他。”

內侍回道:“太後說的很是, 皇上把高閣老斥責了一頓, 說戶部辦事不力, 隻會瞎嚷嚷。”

太後笑:“我說什麼來。”

內侍道:“可是有一件很奇怪,皇上罵了高閣老後,閣老突然說起來陶真人為雲液宮禳解的事, 還說偌大的宮殿空著不住人實在浪費, 有現成的殿閣如何不住, 何必再造新的。如此之類的話。”

太後斂了笑,驚訝地問:“你說什麼?他說這種話了?”

那內侍道:“奴婢是跟養心殿門口的人打聽的,雖然不是十分真,卻也又七八分了。”

顏太後擰眉道:“怎麼突然提起雲液宮,還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高彥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自從端妃之後,雲液宮始終是個禁忌,之前的張貴人,甚至康妃,以及最近的麗貴人,這些妃嬪之所以一一倒台,也跟雲液宮脫不了關係。

雖然端妃已經不在了,但雲液宮卻是前所未有的引人注目。

所以太後聽高彥秋竟主動提起雲液宮,自然驚愕非常。而且如果這內侍所傳不錯的話,聽高彥秋的意思,還是想讓人去住雲液宮……他是不是瘋了,難道不知雲液宮是皇帝的心病?這般叫囂,簡直像是在明晃晃地戳老虎的眼睛。

顏太後忙問:“皇上怎麼反應?”

內侍說道:“聽他們說,皇上沒有說什麼,最後隻讓大家都退了。”

顏太後睜大雙眼,覺著此事實在匪夷所思。

***

非但是顏太後不能相信,就連才做出這件事的高彥秋,在離開養心殿的時候,也覺著自己深一腳淺一腳,仿佛不是走在平整的宮道上,而像是踏在什麼雲端,亦或者泥沼中。

皇帝沉迷修道,尤其在端妃去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內苑裡或改造或修建,弄了好些修身養性之所,以及各色法器,香料,藥草,丹房之類,一應俱全。

既然是禦用之物,價值自然不菲,但這是皇帝生平所好,早先還有幾個朝臣犯言直諫,然後就都給清理了,罷官回鄉或者流放黔南算是很好的待遇了,更多的是身受折磨死在獄中,或者給以各種罪名直接處死。

皇帝在踢開自己絆腳石一事上,乾淨利落毫不猶豫。

到現在,已經沒有人敢再口出狂言了,橫豎皇帝雖然修道,政事上卻也還沒有扔下,仍是處理的井井有條,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皇帝奢靡慣了,內苑所用的銀子哪裡供得起他揮霍,如此一來,戶部的壓力猶如山大。

更加上各地天災人禍,需要撥庫銀賑災等等,兵部也要銀子改換裝備,製造大炮等等,原先的戶部尚書年紀雖大,卻是個老狐狸,早早地稱病不出,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高彥秋,近來更是有風聲傳出,年後老狐狸就要上表辭官,到時候戶部所有的事情更是順理成章堆在高彥秋的肩上了。

上次在內閣值房看見皇帝想建迎仙閣,高彥秋覺著渾身的皮都緊了三分,後來在高府小書房裡,虞太舒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但當時高彥秋覺著自己這位門生大概是發了瘋,才想出這樣大逆不道的法子,堅決不從。

但是經過數日的思忖,也想過其他的法子卻都不得用。

當時在養心殿內,皇帝大發雷霆痛斥了戶部跟他高彥秋的無能。

高彥秋退無可退,大概也是胸口憋著一口氣,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道:“臣鬥膽,聽說今日陶天師在給昔日端妃娘娘所住的雲液宮禳解驅邪,這雲液宮多年不住人,自然會生出事端,但這樣一座大好的宮殿任由空著,實在也是暴殄天物,皇上,與其再去耗費人力物力建造新的殿閣,倒不如把這雲液宮先利用起來……”

在高彥秋說完之後,在場的氣氛很是詭異而微妙。

顏幽瞥一眼身旁的夏太師,兩人目光微微一碰,然後齊齊轉頭。

但兩人卻並沒有盯著高彥秋打量,審視的目光反而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高彥秋身後的虞太舒身上。

虞太舒仍是低著頭,麵色平靜,好像沒有受到此事的乾擾。

相比較來說,隻有許閣老臉上立刻透出了焦灼的表情。

然後所有人的眼神都悄悄地彙在一起似的,看向龍椅上的那個人。

在高彥秋預料之中的“龍顏大怒”並沒有立刻發生。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本是揪著心的,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等待天空隨時會炸響的雷霆。

但是,皇帝的反應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正嘉目光深邃而凜冽:“你說什麼?”

陰晴莫測的四個字,皇帝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的怒或者喜。

高彥秋突然後悔自己冒失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於是硬著頭皮說道:“微臣的意思是,與其讓雲液宮一直空置,不如利用起來,若有人入住,那麼就也有了人氣兒,有了人氣的話自然就不會出現什麼怪力亂神的事了。不然空置著大好的殿閣不用反去建造新的迎仙閣,微臣、微臣覺著……”

“你覺著多此一舉嗎?”皇帝的臉色終於透出幾分北風乍起的冷颯,把高彥秋不敢說的說了出來。

高彥秋噤若寒蟬,先前那幾句話似乎用儘了他渾身的力氣。

正嘉盯著地上跪著的朝臣,緩聲道:“你好大的膽子,誰許你這樣放肆,敢質疑朕的決定?你這麼會算計,以後就讓你代替朕來處理朝政如何?”

高彥秋的心像是落在冰水裡,磕頭道:“皇上恕罪!臣、臣一時……妄言。”

許閣老忙道:“皇上恕罪,前幾日冀州雪災,高大人掌著戶部,也是捉襟見肘,想必是急糊塗了。”

虞太舒長睫一動,上前跪倒:“皇上息怒,高大人雖是一時衝動之語,但微臣看來,也未必沒有道理。請皇上念在大人忠心耿耿並無他念,息怒開恩。”

正嘉說道:“朕當然知道他是忠心朝廷的,隻不過有些太放肆了!朕中意的東西,輪得到他來指手畫腳,不放在眼裡嗎?”

這一句……突然有些話裡有話。

好像已經不是區區一個迎仙閣的事了。

在場的五位閣臣沒有誰是傻子,除了高彥秋因為受驚過度反應慢些。

正嘉說完,哼了聲又道:“顏幽,你怎麼看。”

顏首輔上前一步:“臣……請皇上恕罪,微臣其實也覺著高大人的話,有那麼一點道理。”

地上的高彥秋本以為顏幽會在這時候狠狠地踩在自己頭上,突然聽了這句,以為聽錯了,猛然抬頭看向顏幽。

連許閣老也不由自主盯著他看。

正嘉突地輕輕笑了笑:“你說什麼?什麼道理。”

顏幽道:“屋子長久不住人,的確會有些魑魅影像,暴殄天物確實不大妥當。”

“他不過是怕花銀子,不想給朕造迎仙閣,這你也同意?”皇帝垂著眼皮,漫不經心。

顏幽道:“微臣愚見,迎仙閣還是要造的,隻不過或許可以不急於一時。”

正嘉挑眉。

皇帝的目光在臣子頭上掠過,落在夏太師身上:“夏苗,依你之見呢。”

夏太師垂頭道:“臣也覺著首輔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國庫吃緊,雖然不能因此虧待了皇上,但想來皇上也是體恤萬民的,這迎仙閣不能不建,但可以等到國庫充足的時候再動工,到時候可以建的比現在更精妙數倍。”

“巧舌如簧,但是照朕看來,”皇帝笑容明朗:“你們一個個的不過當朕是三歲小兒,現在是讓朕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嗎?”

閣臣們紛紛跪地:“臣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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