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指揮僉事(1 / 2)

到了臘月十五當日,晚上宮裡頭要辦家宴,宮女太監也想著晚上有難得的空閒,可以去放蓮花燈許願,得儘早做完事,闔宮上下忙成一團。

書齋也都放了假,不用上課。容見舒服地睡了個懶覺,磨磨蹭蹭到巳時末才起,外麵的侍從都不知道公主醒了,他頗有閒情逸致地偷懶,像個無聊的小學生一樣在妝奩裡挑挑揀揀,選出幾樣最漂亮精巧的,又去櫃子裡把裙子都挑好了。

周姑姑進來的時候,看了一旁擺著的東西,奇道:“殿下不是不愛穿紅的嗎?”

容見怔了怔,又熟練而自然地說謊:“今日有宴會,穿這個顏色喜慶些。”

周姑姑點點頭若有所思:“殿下說的也是。”

其實不是。容見心虛地想,他隻是那日看到簷下的緋紅衣袍,忽然覺得這個顏色也不錯,正好今日出門是要見明野,無意間選了這一件。

出了長樂殿後,容見身後跟著的人依舊不少。

等到了園子前,容見同為首的人說了幾句話,便單獨進去了。

因園子被錦衣衛提前探查了一遍,裡麵沒有彆人,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且負責的經曆提前被章三川叮囑過了,所以順水推舟,讓容見一個人進去了,他們在外麵守著,但時間也不能太長。

容見沿著小路往裡走的時候,抬眼一眼,明野已等在那裡了。

宮中的侍從都有事要做,隻有早晨有空,天亮後就沒有閒時了,所以要祈福的老早就掛好了木牌。現在枝頭上的祈福木牌琳琅滿目,銀杏樹早已落光了葉子,此時卻像是生長了彆樣的葉片。

一看到明野,容見就有些著急了,他提著裙子,快步跑了過去。

明野迎了上去,他說:“殿下怎麼這麼著急?”

容見微微睜圓了眼:“有嗎?”

他的體質不佳,跑幾步路就會喘,頓了頓,停了一會兒才接下一句話:“不是很久沒見了嗎?”

所以才會著急。

實際每天都在見麵,隻是不像從前那樣有很多單獨相處的機會。

明野走到他的身邊,語氣有些抱歉:“最近有點忙。”

才出了那樣的事,錦衣衛都忙成這樣,宮中侍衛很忙也是理所應當。

容見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就是習慣性地和明野談這些瑣事。

他今日穿的是紅裙子,往日身上很少會有這樣的顏色,雖然在宮外時也挑了一件,但染色的工藝與宮裡無法相比,這一條才算是輕如薄紗,色澤濃烈。

明野注視了容見一小會兒。

容見似乎無知無覺,他偏著臉,抬起頭,看著身側的明野,問:“怎麼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因身份尊貴,時刻需要演戲,所以顯得冷淡疏離,隻有和明野說話,看向對方的時候,才顯得有幾分多情。

明野道:“沒什麼。殿下今日很好看。”

容見來沒來得及回答,身上的暖意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刮散了。

冬天的風很冷,明野站在風口,替容見擋住了大半。

樹上的木牌也被風吹得互相撞擊,哐當作響,發出清脆的聲音。

大約是清晨時來寄的,時間又趕,所以不太牢靠,有幾個木牌掉了下來,其中一個差點砸到容見的肩膀,幸好被明野抓住了。

容見低頭一看,四處都落了木牌,是那些人珍貴的願景。

既然看到了,總不能視而不見。

容見一一拾起,踮起腳,將木牌掛回枝頭,努力寄得更牢靠。

又覺得有點好笑,說好了邀約,但時間短暫,園子裡什麼都沒有,結果是在這做義務勞動。

明野將最後一個木牌遞給他,容見

沒有看上麵寫了什麼,他的手凍得有點僵,嗬了口氣,將木牌掛回樹上。

明野在背後看著他,語調很輕:“殿下總是這樣好心。”

容見轉過頭,朝明野走去:“也不是好心吧,就是正好碰到了。”

明野走過去,漫不經心地問“殿下約臣來這裡,替彆人拾了那麼多,自己不掛祈福木牌嗎?”

容見眼神遊離,有點彆扭地坦白道:“我就是,就是想約你出來。”

借口不重要,重要的是約的人。

不過掛祈福木牌確實是個正當的借口,應付陳玉門是這樣,應付長樂殿的人也是如此。

於是四福特意給他留了個木牌,周姑姑親手打了絡子,放在隨身的錦囊裡。

臨行之前,靈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容見將木牌從錦囊中拿出來,上麵是空白的,不知道該寫什麼。

明野看著容見,他似乎總是會因為這些小事而猶豫不決,卻讓明野覺得很可愛,便問道:“殿下有什麼願望嗎?”

容見想了又想,用小指蘸了口脂,在木牌上寫了“平安”,本來還想寫“健康”,結果根本寫不下。

有點泄氣。

明野沒有笑他,認真地問:“聽說掛在高處更好,殿下難得掛一次,要不要掛得更高?”

其實容見不信這些,就是湊巧來了,錦囊裡裝了,明野也問了,好像來都來了,不順道掛一下以後會後悔。

但容見以為明野的意思是會幫他掛,畢竟明野的個子那麼高,又會輕功,沒料到是被突然抱起,坐在他的臂彎間,明野的手扶著他的腰和後背。

容見嚇了一跳,他的裙子層層疊疊,緋紅的裙擺上的金線繡出繁複精致的花紋,在明野的臂彎間綻開,像一朵開在冬日裡,很美麗的花。

明野活到這麼大,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都沒有產生過什麼多餘的感情,甚至沒有能讓他動搖過的人。

容見是唯一一個,隻有容見能令明野的心泛起波瀾,是改變他的人。

容見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姿勢,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不敢往下看,總有些害怕。

他聽明野說:“聽人說,掛的時候閉眼祈福會更容易實現。”

他的話裡有些引誘的意思,容見不自覺地閉上了眼,也浮現出真正的願望。

明野的認知,明野的一舉一動,明野的每一句話,似乎讓容見產生錯覺,願望真的會實現。

容見寫的也是平平無奇的平安,心裡不由地想,明年的此時此刻,鑰匙明野還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最後還是很俗套地掛了祈福木牌。

生長了五百餘年的銀杏樹上擺滿了芸芸眾生的願望。

容見的木牌,容見的願望與彆人也沒什麼不同。

掛完木牌後,外頭的錦衣衛大約是等急了,已經有人進來了,容見聽到響動,隻好提前告彆。

明野在原地站了片刻,又等了一陣風,容見的木牌沒有掉。

他走出園子,沒有去往常當值的地方,而是反方向去了另一個衛所。

裡麵零零散散站了十幾個人錦衣衛,為首的一人品階很高,他問:“今晚的事何其緊要,你去哪了?”

在一眾錦衣衛裡,明野是唯一穿緋袍的那個,這樣的顏色顯得輕浮。

而且他的年紀實在很輕,即使氣質內斂沉靜,有舉重若輕般的從容,也叫這些相識不久的錦衣衛不能放心。

這些錦衣衛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孫東在能做到同知的位置,甚至比原先的章三川更得勢,絕不僅僅靠著妻子的娘家,他拉攏人很有一套,對待有本事的手下也非常照顧,令人甘心情願為了錢財利益為他辦事。

野身上沒有佩刀,卻是今晚必不可缺,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任務。

他輕描淡寫道:“不必著急。”

*

從園子中回來後,容見待在長樂殿中,等待著晚上的家宴。

本來的計劃是,北疆人的刺殺無事發生,容見正好借此機會說為太後祈福,出宮同明野遊玩。但達木雅真的把他擄走,且在外麵待了一夜,容見身邊多了這麼多人,出宮之事也不用再想,因為必不可能了。

直至黃昏時刻,容見和眾人一同到了合福殿,依照規矩坐下,大多時候都心不在焉,偶爾會閃過今天早晨在樹下站著的明野的臉。

本來是可以出宮的。容見不免有些失望。

其實那晚本來很平平無奇,容見又一直在走神,連皇帝說的話,太後的意有所指都沒太聽清,至於那些來往的嬪妃更是一個都沒記住。和討厭的人相處,無論做什麼都沒有意思。

宴會過半,容見實在覺得無聊,屋子裡又熱得厲害,他困得厲害,隻好叫靈頌給自己要盞冷茶,喝幾杯也精神些。

靈頌出去後不久,外麵忽然喧鬨起來,一名錦衣衛走上前,湊到費金亦身邊,似乎是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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