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滿足(1 / 2)

費金亦在輾轉反側中等待了七日。

他時刻觀察著宮內宮外的動靜。容見沒有如他所願一般地死去,他活了下來,那場不能見人的大病似乎也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跡,他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戒備,一如往常。

而他派出去的信使,與掌握兵權的地方大員之間溝通的消息,也逐漸傳了回來。

這些都是費金亦精挑細選,一手提拔上來的人。費金亦認為他們理所應當該感恩戴德,為自己出生入死,這一次就到了該用到他們的時候。當然會有些人背信棄義,他們見勢不妙,就想要投靠新主,譬如現在勢頭正盛的長公主容見。

費金亦當了這麼多年皇帝,卻不能有子嗣,沒有繼承人,有些人就不能放心。他們害怕費金亦死後,遭到後來者的清算,索性趁著現在,就站在長公主一邊。

這次的命令中,費金亦也將費仕春這個親生兒子告知了那些選中了的人,意思很明顯,他打算徹底取代容氏。

費金亦雖然狂妄,但不是不了解人心,人心幽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何況比起這些外臣,費金亦更信任自己一手培養的暗衛。

此次計劃極為隱秘,消息不能走漏。費金亦命暗衛先挾持他們的家人,再許以高官厚祿,如果他們不答應,就直接殺人全家。

要麼順從,要麼死亡。

天下大亂,費金亦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得水將暗衛傳來的消息,一一看了,終於下定決心,時機已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費金亦知道自己也必須投身於這個居中,將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一網打儘。

所以必須要有人在外統籌軍隊。

聰明的人,能乾的下屬,費金亦不是沒有,但是他不信任那些人,他隻相信正在和自己同一個姓氏,相同利益的兒子費仕春。費仕春確實蠢笨,甚至連身邊的老太監張得水都比他精明得多,但費金亦還是將虎符交給了他。

在隻能容納的下兩個人的狹小暗室裡,費仕春從費金亦手中接過虎符。

那隻是一塊拚起來的銅片,巴掌大小,卻沉到費仕春有些拿不起來了。

暗室中隻點了一支蠟燭,沒什麼光亮,費仕春差點沒分辨出來這是什麼,眯著眼瞧了好一會兒才問:“父皇,你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我?兒臣……兒臣難當大任。”

從小到大,費仕春沒做過什麼正經差事,他沒有本事,唯一仰仗的就是這個父親。而他這個皇帝父親,如今也要倒下了。

費仕春不敢使用這塊虎符。

費金亦咳嗽了好幾聲,也許最近寢食難安,他瘦得越發可怕,幾乎看不出年輕時英俊的模樣,此時凹眼塌鼻,又生著病,臉色青黑:“你是我的兒子,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畫像,詳細地將此次趕來的幾人介紹了一遍,而到了上京城中,攻入太平宮的安排,他也早做好了準備。

費金亦當年跟隨容士淮打過仗,對於行軍上的事很清楚。所以才能想出讓羴然人夜襲寒山城的消息。裡崇巍關太近的地方不行,會被明野發現,到時候馳援方便,根本逼不出容見。科徵闡也不可能為了一個無法達成的目的白白損耗自己的兵力,費金亦精挑細選,挑出來寒山城,本來一切都安排妥當,如果……如果不是意外。

費金亦不在乎彆人的死活,至於天下萬民,更是他的墊腳石罷了。

世人都以為費金亦是一個讀書人,好歹知道一些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可是誰知道他本來就是賭場的地痞無賴,一個打手?

亂世之中,費金亦在這場洪流中找到真正的自我。

他會一直、一直贏下去。

想到這裡,費金亦抬起頭,鼓勵起了費仕春:“兒子,這是咱們父子倆遇到的最後一次難關。打完這一仗,贏下來後就是千秋萬代,我還等著你生下孫子,立皇太孫的日子。”

費仕春卻沒有那樣的野心和誌氣,他看著父親猩紅的雙眼,不由有些害怕,覺得父親陷入瘋狂,這樣的事也敢做。

他沒有那樣的膽量,他也……不會為了眼前的父親陪葬。

費仕春握著那塊冰冷的虎符,打了個寒顫。

*

與宮變有關的事,是從明野的猜測而起。費金亦做事謹慎,抽調地方上的守衛,行走小心些,的確不會太過明顯。但即使人數再說,從四麵八方奔向上京城而來,總會留下蹤跡。

萬來商會的鋪子開遍了整個大胤,明野知道他們從何處而來。

這件事不能外傳,在內閣中隻有崔桂知曉。

今日天氣很好,日頭溫暖,容見使人辦了張桌子,在廊下處理公務。

崔桂來議事的時候,明野就坐在容見身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本書。

間崔桂來了,容見擱下手中的筆。

容見與任何人商量任何事,都不會避開明野。

這次談的也是宮變的準備。

崔桂的意思是還是穩妥起見,提前將這件事攔下來,彆出什麼大事才好。

明野沒有同意,平淡道:“費金亦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讓所有人都認清他的真麵目。既然他要做,就讓這件事做到極致。”

崔桂沉吟片刻,道:“那將軍的意思是?”

明野沒有透露太多,隻是說北疆那邊傳來消息,存有一些還未銷毀的罪證。

這件事還未議完,很忽然的,明野說:“有點事,要出宮一趟。”

容見沒聽他提過,也不知道是什麼事這麼著急,但也沒多問。

明野離開後,崔桂歎了口氣,對容見道:“大將軍的作風,未免有些太過霸道。”

在此之前,崔桂也很隱晦地提醒過容見,作為未來的駙馬,掌握大胤兵權的明野過於危險了。

容見不以為意,他半垂著眼,輕描淡寫道:“本宮知道首輔擔心什麼,但那是沒有必要的事。”

也是旁人不能明白的感情。

崔桂離開後,容見提起筆,想起明野方才走得匆忙。

作為身兼數職的大將軍,明野有事是很正常的,沒什麼不對。

卻非要出宮。

昏睡之事過後,明野很少會離開太平宮,連間周照清,都安排在了不老齋,一般的公務,也都是送到宮中。偶爾會推脫有事,留在宮裡,更多時候是在黃昏時離開,又悄悄回來。

有什麼突然的事,重要到讓明野立刻離開的嗎?

容見似乎有所感應,他叫來四福,吩咐道:“本宮要出宮一趟。”

能夠自由出宮後,容見沒有出去過很多次。回來後更忙,連明野在宮外的府邸都沒去過。

這間府邸不是專門修葺的,好像是明野隨意挑了個前朝的宅子,他對這些身外之物一貫不太在意,也沒當做自己的家,並不重視,所以容見才沒有來。

雖然明野不常住在這,但從內到外的守衛森嚴,外人輕易不能進入。

容見第一次來,卻很暢通無阻。

隻要擺出長公主的身份,沒有人敢攔他。

倒不是說長公主的身份有多尊貴,即使是費金亦,也不可能硬闖進明野的住所,是長公主容見等同於明野,而侍衛又怎麼會攔下府宅的主人?

在侍衛的帶領下,容見走到了明野的寢室前。

他揮了揮手,讓侍衛離開,自己推開了門。

往裡走了幾步,容見看了一眼

,這件房間幾乎沒有什麼裝飾,整體色調是灰與黑,除了幾件必要的家具,和明野之前居住的狹小房間也沒什麼不同,隻是空間更大,但也空蕩蕩的,看起來就是沒怎麼用過心的居所。

他抬起眼,看到坐在窗邊的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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