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株扶桑神樹的產量嚇著了她, 還是那結果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讓女媧樹被嚇出些後遺症來。
宋雁西沒發現,直至準備離開江戶, 直接回上越時,小塔偷偷地跟她說:“姐姐,我覺得女媧樹這幾天不太正常。”
“嗯?”宋雁西疑惑,她怎麼沒發現?
不想連小銀也湊過來說道:“她前幾天話好多的,教了我好些東西, 現在一句話都不說了。”
小塔連連讚同點頭,“對啊,她不說話太不正常了。”平時那麼愛插嘴的一個人。
宋雁西聽到這話, 才細細想了一下,燒扶桑神樹那兩天,她一直唉聲歎氣地,於是決定和她好好聊一聊。
女媧樹被宋雁西喊出來的時候, 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 十分沒有精神, 直接趴在桌麵,“怎麼了?”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這兩天很不對勁啊,不會是病了吧?”宋雁西說著,就要拿出符。
嚇得女媧樹連連擺手, “沒有, 我好著呢, 我隻是再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有問題直接說啊,她這裡專解疑難雜症。
女媧樹想起扶桑神樹結的那些果子人,有些頭皮發麻, “我有點擔心,我往後重新到了成熟期,會不會也那樣?”那生下來的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兒子?一想到她可能也會跟一個蟻後一樣,不停地結果子人,她心裡又慌又怕。
甚至是有些激動地抓住宋雁西的手,“要不,要不你給我下個禁製,或者讓我永遠彆到成熟期吧!”
她的煩惱竟然是這個,讓宋雁西有些驚訝,作為一株女媧樹,居然有結果恐懼症……這讓宋雁西忽然有些想告訴她,這輩子她都不可能結果子。
當初自己留下她,正是因為她已經不具備這個功能了。
但最終隻朝她安慰道:“你想多了,成熟期還遠著呢,你想想你這是重新變成種子後發芽的,沒個幾百上千年,結果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現在完全不用想這個問題。”
沒想到女媧樹就更激動了,“我不能不想啊。”萬一宋雁西和謝蘭舟都出現意外沒了,以後誰管自己?誰還有能力來遏製自己結果子人?
一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恐懼不已。
宋雁西見此,隻得朝她糊弄道:“那我給你打一道禁製?”
“好。”女媧樹連連點頭,一麵立即做準備。
這也太配合了,使得宋雁西不得不裝模作樣給她打了個禁製。
待完事了,女媧樹才一臉終於解決了的表情,然後又恢複了之前的抖擻精神。
小塔回頭好奇地問起宋雁西,“她的煩惱是什麼?”
女媧樹的煩惱就是怕多產,不過是宋雁西當然沒告訴小塔,畢竟小塔還小,跟她說什麼成熟期結果子人的事情不好,就隨口糊弄道:“她想謝蘭舟了。”一麵叮囑小塔不能在她麵前提起謝蘭舟,說自己花了好久的力氣才勸好的。
小塔果然相信,然後和小銀帶著女媧樹上街去準備些物資。
其實宋雁西的意思,到上越去準備也行,可她們總覺得上越比不得這江戶,宋雁西也攔不住。
隻是想著江戶如今這般模樣,城池毀去了三分之一,其實也還沒好到哪裡去。
但是好不容易來一趟扶桑,也就任由她們去玩耍了。
唯一擔心的就是賀茂家和那永瀨川家,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就打算真這樣作罷,不找自己替他們家的人報仇了麼?
卻不曉得,這扶桑神樹在他們扶桑就是神靈一般的存在,為此他們扶桑最厲害的陰陽師幾乎全都聚集在這江戶,負責守護這扶桑神樹。
可是現在一個不剩,扶桑神樹也徹底毀掉了,誰還能不要命地來找死?倒是來了一個熟麵孔找她。
坦白地說,宋雁西看到倉木惠子的時候,是十分吃驚的,因為她是以倉木家的家主這個身份出現的。
“有事?”宋雁西問得也是直接。
倉木惠子卻是十分尊敬她,行禮後才緩緩起身,“扶桑神樹的事情我也聽說,聽人說是幾個華國人,我便猜到了宋小姐。”畢竟除了宋小姐,誰還有這樣大的本事?
隻是唯一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宋小姐身邊的小孩卻都是神獸。
這讓那些陰陽師們引以為傲的式神在這些真正的古老神獸麵前,就宛若笑話一般。
話說扶桑神樹的事情,在她成為倉木家的家主之後,才曉得這樹的存在,因為需要各家族來集體供養。
她其實是反對的,也有大部份人覺得不應該供養這所謂的神樹,因為上麵接下來的果子人,是最大的變數,萬一出現意外,隻怕有朝一日會將他們這些人全部替代。
而且那果子人的體質遠超正常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扶桑的老百姓根本就敵不過這些果子人。
所以如今這扶桑神樹被宋雁西毀掉,她覺得是一件好事情,從此以後家族可以節約一筆偌大的開銷不說,也少了果子人有朝一日會取代普通人的這個擔憂。
甚至可以說,宋雁西給她和大部份人解決了這心頭之患。
而如今江戶現在這副樣子,也直接證明了當時他們的擔憂是沒有錯的,這些果子人出現了意外,的確不是扶桑人老百姓可以敵得過的。
為此,她還特意替這江湖的老百姓們朝宋雁西道謝。
隻是宋雁西覺得,她專程從仙台市來此,不會是就為了這件事情吧?
果然,說完了這些,倉木惠子才一臉期待地看著宋雁西,“想請宋小姐幫一個忙。”又擔心宋雁西不願意跑這一趟,因此連忙道:“我這裡有不少從華國得來的古董,我知道宋小姐肯定想將他們帶回華國,所以如果宋小姐肯幫在下的話,在下一定全部奉上。”
宋雁西聽到,果然是有些心動,現在有這個好機會如果不拿回去,後世想再取走的話,隻怕就不是這麼簡單的問題了。
但是她還不知道這倉木惠子想做什麼,因此便先問:“什麼問題?你給的報酬又有多少?”
倉木惠子一聽這話,就曉得有機會,連忙與她細說。
原來當時倉木惠子因為家族大部份有些能力的男子都葬身在了布魯赫那艘船上,她回來後很容易就憑著自己的武力奪得了家族大權,然後順理成章地將倉木家改成女係家族。
從她這裡開始,將重點培養女人。倉木家將是以女人為尊!
當然,這其中也受到不少人的反對,不過她都憑著自己出色的能力給擺平了。
不過現在她遇到了一件事情,如果解決不了的話,她這倉木家的家主身份也岌岌可危,這好不容易才為女人們爭來的權力,隻怕以後不但沒有了,甚至女人還會遭受男人們更多的壓迫和欺辱。
所以她不甘心,在聽說這江戶的事情後,就猜測到極有可能是宋雁西,因此就趕來。
至於她所遇到的問題,其實要說是大事,也不算,因為隻是一個怨女而已,但是無論她怎麼做,那怨女都不離開,倉木家下麵的村子裡一直不停地死人。
偏偏,她現在的能力,也沒有辦法將這怨女給收服。
因此就想到了找宋雁西幫忙。
宋雁西聽了,好像不是什麼難事,當即隻朝她問起:“既然你和她打了那麼久的交道,那可是知道她為何不願意離開?”
這就是倉木惠子最頭疼的地方,“她不說。”
不然的話,早就解決了。然後又與宋雁西說了都有哪些古物件。
巧了,裡麵居然有兩樣是宋雁西的嫁妝,包括一件小家具。
所以就衝著這兩件嫁妝,她也要去會一會這怨女。
待小塔和小銀回來,他們這邊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與倉木惠子一起去往仙台。
小塔有些擔心,生怕是這倉木惠子給宋雁西挖陷阱,但是回頭一想,如果真是那樣,姐姐反而有理由直接將他們一鍋端了。
所以這一路上對這倉木惠子都十分戒備。
然而好像真是她想多了一樣,這一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哪怕到了這倉木家,也平平安安的。
因為宋雁西還趕時間,心裡惦記著去錫林郭勒找富貴門真正總部,所以在倉木家都沒歇息,直接讓倉木惠子帶她去這怨女殺人的村子裡。
去村子裡的交通不方便,坐了半天的馬車到,恰巧這個時候正是黃昏,也就意味著,怨女馬上就要出現了。
倉木家的人對於倉木惠子去請宋雁西這個外援,十分有意見,尤其宋雁西本來就是個華國人。
但是在倉木惠子看來,扶桑的文化不都是從華國傳過來的麼?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接受自己請宋雁西來幫忙?
不過他們的反對沒有用,一來倉木家是倉木惠子做主,二來下麵村子裡的老百姓們才不管誰來替他們除掉怨女,他們隻希望不要再死人就好了。
很快,天就黑了,村子裡的人家因為怨女的出現,所以很早就熄燈睡下,妄圖借此讓怨女覺得村子裡沒有人。
所以像是他們現在這樣點著火把,將馬車停放在村口,就顯得十分招搖了。
等到那晚上□□點左右,這山風忽然就大了起來,帶著絲絲涼意,小塔幾人立即戒備起來,倉木惠子也有些緊張,“她應該來了。”自己和她交手兩次,並不是她的對手。
但是對方好像也沒有要殺她的意思,這讓倉木惠子有些不解,因為她帶來意欲將怨女除掉的人,都一個不漏地被怨女殺了。
她卻唯獨留下自己。
果然,隨著倉木惠子的話音剛落,這冷颼颼的風裡就傳來了幽怨的歌聲,越唱越讓人覺得恐懼淒慘,大家都聽得頭皮發麻。
“姐姐,這不像是個惡鬼啊!”嘲風低聲說道。
宋雁西頷首,心想既然這怨女不願意說她殺人的原因,她這樣不願意露真身,自己也沒有辦法看清楚她的過往,那就與她共情?但是自己作為旁白視角,肯定不能與之共情,至於小塔和小銀,年紀又太小了,萬一這怨女曾經經曆過的一切有兒童不宜的畫麵。
至於嘲風一個男的,就更不用多想了。於是便朝倉木惠子看過去,“既然她不願意說,也不願意出聲,那就以她的歌聲為媒介,你進入她的世界看看,她都經曆了什麼。”知道了因,解決果不就容易了麼?
倉木惠子自然是同意的,隻要能弄清楚這怨女到底為什麼殺人的原因,她願意。
隻是沒有想到,宋雁西竟然僅僅隻是依靠對方的歌聲就能與之共情,這實在是太厲害了。她此前也不是沒有想過與之共情,去探查這怨女的過往,隻是卻需要怨女生前的骸骨。
她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找到怨女的骸骨呢?
所以在震驚的同時,也連忙做準備。
小塔跟隨宋雁西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她做任何法事是需要設香火擺祭壇的,每次幾乎都是一張符。
眼下也是如此,取出一張小塔從前沒見她用過的符,問了倉木惠子一聲:“準備好了?”
倉木惠子點頭,心裡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好了。”
“如果有什麼不適,就立即出聲,我會幫你。”宋雁西自然也看到了倉木惠子的擔憂,畢竟這與之共情,能力不夠的,沒少受到影響,暴斃而亡的,變成傻子的,比比皆是。
倉木惠子點著頭,忽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真正的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她下意識地伸手朝著前麵摸過去,卻發現像是被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給擋住了一樣。
因此想試著爬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所在的空間很是狹窄,而且黑得不露半點光,這讓她一下想到了自己現在極有可能是在棺材裡。
的確是在棺材中,此刻以宋雁西的視角看過去,這怨女原本是城裡一戶商戶家的大小姐,叫做柳生雪子,生得亭亭玉立,是整座城裡當時最美的大家閨秀。她的姑姑還是山神廟裡的巫女,而她和倉木家的少爺年幼就訂下了婚事。
在她大婚這天,她的丈夫倉木三鹿親自到城中迎娶她。
在此之前,倉木三鹿就經常來城裡見她,送了不少禮物給她,甚至還會給她身邊的婢□□子送一份。
不過因為是大家閨秀,她每日很少出門,所以和倉木三鹿之間的來往,其實大部分都是靠優子幫忙中轉。
那時候山路遠沒有現在平坦,所以從她所在的城裡到這倉木家所在的村裡,需要整整兩天的路程。
而也就是這過程中,她偶然發現了倉木三鹿和自己身邊婢女的私情,從小驕傲的她,自然是不能忍受這份委屈,所以立即就找到了倉木三鹿,希望能解除婚事,及時止損,這樣自己的婢女也能有個名份。
但是當時的倉木家雖然小有名氣,可其實就真的是有些名氣,生活上過得十分艱苦,所以正需要柳生家的錢財。
倉木三鹿也深知這樁婚事代表著什麼,所以當然不同意退婚,不然的話倉木家就不可能從柳生家得到資助。
可麵對性格剛烈說一不二的大小姐柳生雪子,因擔心她將自己和婢女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隻能哄騙她,天亮後自己親自送她回城裡柳生家,然後向柳生大人道歉。
那時候的倉木三鹿,雖然是年少,但也頗有些好名聲,這讓柳生雪子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卻沒想到當天晚上,她就被倉木三鹿和優子毒殺了。
甚至傳言說她得了傳染急症,將她直接裝進棺材裡。
可她根本就沒死,此刻倉木惠子與她共情,就是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就在棺材裡。
而上麵則是優子和倉木三鹿在往她的棺材上蓋泥土。
在掩埋她之前,柳生家陪嫁來的眾人,都親眼看到柳生雪子的屍體,上麵還全是紅斑,跟當時平安京發生的傳染病症狀一模一樣,加上她大婚之日,的確吃過家裡從平安京給她帶來的食物。
所以就坐實了她得了傳染病的事實。
因此這倉木三鹿和優子親自去掩埋她,反而成了柳生家眾人口中有情有義的人。
一個是她的未婚夫,一個是她的貼身婢女。
甚至覺得她死得太突然,讓倉木家的婚禮怎麼辦?優子這個時候就自告奮勇站出來,自己願意代替雪子小姐履行這場婚約。
優子是小姐的貼身婢女,大家覺得正好合適。尤其是她和倉木三鹿都與柳生雪子發病前有過接觸,如同他們倆也傳染了,最起碼在臨死前,他們不是孤家寡人。
但令人慶幸的是,他們倆沒有被柳生雪子傳染,回到倉木家不但順利完成了婚禮,甚至七日後,也都安全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