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魚不敢去看陸稟言, 她怕這一看,自己就聽了他的話留下來了。
可是她也沒忘記,今晚是他和柏慧珠的大婚之日。不管如何, 他已經和柏慧珠成親了,就算是柏慧珠冒充了自己,可是跟陸稟言拜堂的終究不是自己,現在自己跟他走,那和柏慧珠又有什麼區彆呢?
所以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 求您放我走吧。”一雙美眸裡,滿是淒楚可憐。
宋雁西撤去法陣,她便立即離開, 陸稟言要追,卻被宋雁西給攔住,“大哥,你給她一些時間。”而且更重要的是, 家裡的柏慧珠要不要先處理一下?
不然的話, 她一直占著陸夫人的身份, 柏小魚總不可能來給陸稟言做小?
更何況現在都提倡一夫一妻製,陸稟言作為大上海新一代的年輕實業家,這個時候鬨出大小老婆,還是姐妹花,不得上頭條, 嚴重影響棉紗廠的聲譽麼?
而原本要去追柏小魚的陸稟言因為她這話, 想起今日和自己拜堂的柏慧珠, 心裡一陣怒火,尤其是剛剛才親眼又重新遊覽了一遍自己的前世。
是柏小魚以殘軀替他擋了一世的風雨,可是現在卻因那柏慧珠, 自己險些負了柏小魚。
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性格又穩重,怎麼看都覺得他像是那大學裡做學問的教授。
可誰能想得到,就這樣一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年輕人,原本其實是那幫派堂口裡走出來的,手上哪裡有能有不沾血的?
所以這樣的陸稟言,內心其實天生就帶著狠戾的,因此哪怕那柏慧珠是修煉了幾百年的妖,他這心中起了殺意,也沒有半點畏懼。“膽敢篡改我的人生,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宋雁西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儒雅沉穩的大表哥,但是他眼裡那抹明晃晃的殺意,宋雁西就算是想要忽略也難,有些擔心,便主動將這事兒攬過來道:“大哥,專業事專業人來做,你交給我吧?反正我看到她妹妹身上也背了不少孽殺之罪。”
不過問題來了,柏慧珠和柏慧珊不一樣,她除了竊取柏小魚的人生之外,其實好像並沒有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而這一樁事情,隻能用道德來衡量。
可偏偏道德對她這一類人是沒有用的,但凡有些廉恥之心,也不可能去冒充柏小魚騙大哥了。
所以最終對柏慧珠,還是隻能用陸稟言所想的那種手段。
但沒想到陸稟言卻拒絕了,“不用,讓我親自來。”不然,他難以解去心中之恨。
尤其是他想到柏小魚悲傷而逃的背影,便一陣錐心之痛,這跟柏慧珠脫不了乾係。
她是沒有殺人,可她卻誅心!
宋雁西見他態度這樣堅決,也不好再繼續大包大攬,但終究是不放心,所以便道:“那我讓嘲風跟著你,你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他。”
妹妹身邊顯然都非閒人,陸稟言恨雖恨,但還沒失去理智,“多謝。”轉頭朝嘲風看去,“就麻煩你了。”
“大哥客氣了。”嘲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對付一個柏樹精,就是動動手指而已,不算什麼大事的。
如此,他們在這酒館裡分道揚鑣,陸稟言帶著嘲風回去,而宋雁西與小銀去往柏慧珠租下來的公館裡找柏慧珊。
柏慧珊從陸家回來,還去了一趟舞廳,這會兒喝得半醉的狀態,才蹌蹌踉踉地踩著高跟鞋回來,總覺得家裡上下哪裡都不對勁。
但是至於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進來開了門,蹬掉鞋子踩在地毯上,喊著傭人給倒水。
隻是喊了兩聲發現沒人回話,便又去搖鈴鐺,這才朝客廳裡的沙發上走去,赫然見著沙發上居然坐著兩個陌生女人。
其中一個竟然覺得有些眼熟,但現在她喝得醉醺醺的,也一時間想不起到底是誰,隻瞧著怪好看的一個女人。
“你們是誰,不知道這是我家裡麼?”她朝身後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下去,不滿地驅趕,“趕緊給本小姐滾出去!”
宋雁西和小銀來了好一會兒了,此刻見著一身酒氣的柏慧珊,直接朝小銀道:“她殺了不少人,你來收了她,也算是積累功德。”
所以她要讓小銀來動手。
可惜小銀沒什麼經驗,算得上是初學者,也沒有小塔那種初生牛不怕虎的膽子,“我可以直接殺了她麼?”所以不想跟著柏慧珊糾纏,想一擊致命。
宋雁西點頭,“當然可以。”
不想那柏慧珊雖是有些醉酒,但也不完全醉,見她們還不走,反而商量著要殺自己,一時清醒了過來。但也沒有露出半點擔心,反而一臉得意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你們知道我是誰麼?”
宋雁西很懷疑,難道她身後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大靠山?還是她本身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厲害身份?
所以洗耳恭聽。
沒想到柏慧珊竟然說道:“我姐姐,可是陸家的大少奶奶。陸家你們知道吧?玄門中那個大名鼎鼎的宋雁西,就是陸家的外孫女,你們要是敢對我動手,那陸家不會繞過你們,自然也就是宋雁西不會饒了你們。”所以不管這兩個女人什麼身份,她都不怕!
這當著宋雁西的麵誇宋雁西手眼通天,這把小銀整不會了,回頭朝宋雁西看去,“姐姐,這?”
宋雁西卻是因為她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早前在陸家的新房中聽到柏慧珊說這話,原本以為是玩笑話,沒想到她還真把自己做護身符了。一時好笑不已,“我就是宋雁西。”
但是沒想到這柏慧珊不相信,“你?你要是宋雁西,那我就是王母娘娘!”
宋雁西微微一笑,“沒事,很快你就信了。”然後示意小銀動手。
柏慧珊忽然被禁錮住,被酒精感染的腦袋這才徹底地恢複,反應過來,自己為何會覺得宋雁西眼熟?不是因為在陸家看到了她的照片麼!頓時嚇得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宋小姐,我姐姐是你的大嫂,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
她不提柏慧珠還好,這一提不免讓宋雁西起柏慧珠的這種舉動,簡直就是鑽法律的空子,“沒事,她很快就會來陪你了。”
柏慧珊這才真正地慌起來,“不是,你這樣的話,你不怕陸稟言恨你一輩子麼?”
“他不會恨我,隻會感激我。不過你應該還不知道你姐姐搶了柏小魚的人生吧?和我大哥定下來世之約的是柏小魚,她抽走柏小魚的記憶,拿走信物,冒充柏小魚騙了我大哥。我大哥是什麼性子,想來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中,你們應該也是有所了解的,你說你姐會又多慘?”宋雁西其實也好奇,大哥會不會真的殺了柏慧珠。
柏慧珊顯然也不知道她姐姐乾的這些事兒,當即就懵了,“這不可能!”就算是她曉得姐姐和陸稟言的‘相愛’有些玄乎,但這樣的好事情,怎麼可能落到柏小魚的身上?
所以搖著頭,“你們一定也被柏小魚那個醜八怪給騙了,她很醜你們知道麼?她根本就不長這個樣子的,她不但用臉騙人,還說謊話騙人,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東西!”
卻聽小銀氣憤道:“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堂姐,你怎麼能這樣詆毀她?”且不說她那一身的傷;她的醜陋是為何而來的。就算是柏慧珠偷走了她記憶和信物,騙了陸稟言,她雖生氣,但也沒說什麼過份的話。
可是這柏慧珊怎麼能如此?這一樣的柏樹,對比之下,小銀越發覺得這柏慧珊的不堪。
柏慧珊隻覺得不妙,心中實在想不通,柏小魚那個賤人到底是對這些人使了什麼迷魂術?居然還替她說話。當下心中又氣,又害怕她們真對自己的動手。
姐姐當時聽到宋雁西是陸家的親戚,得知陸家有幾個孫子未婚,便想著與其這樣躲著玄門中人和那些大妖,倒不如找個護身符,這陸家就不錯,所以這才帶著她來上海的,沒想到在這裡剛好遇到柏小魚。
大家都是親戚,一片地裡長大的,便帶著她,哪裡曉得她這樣不知恩圖報,反而害她們姐妹倆。
越想越氣,忍不住脫口罵道:“那醜八怪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她這樣憤怒,讓宋雁西忽然生出些惡趣味來,不想直接殺了她,向小銀吩咐道:“先不要殺了她,讓她看看她姐姐的結局,再殺。”
小銀聞言,這樣不錯,十分讚成。
所以將柏慧珊打回原形,接過宋雁西遞來的符張,將她封印成了小小的一根樹枝,彆在那胸針上麵。
也方便柏慧珊到時候看得清楚一些。
而陸家這邊,柏慧珠不知道怎麼哪裡出了問題,明明馬上就要洞房花燭了。
她和陸稟言認識到現在,他除了讓自己簡單地挽著他的手臂幾次之外,便不願意讓自己靠近。
她也不是沒有努力地勾引過,可都沒有用。不過陸稟言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夢,因此她倒是沒有擔心,尤其是她在結婚之前特意讓陸稟言和柏小魚見了一麵,陸稟言和柏小魚都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隻要不成親,她終究是不放心,就怕出現岔子。
可現在成親了,她仍舊覺得不安,隻有肚子裡懷上陸稟言的孩子,有了陸家的血脈,這才算是真正和陸家分不開關係,到時候就算是陸稟言知道自己騙了他又如何?
陸家長輩們對自己都這樣喜歡,他又是個孝順的男人,難道會因為自己這個謊言和自己離婚麼?而且那時候自己也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可萬事俱備,東風也來了,陸稟言卻忽然在這新婚之夜走了。
她現在坐在這喜氣洋洋的新房中,很是心慌。忽然,這時聽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的心跳也隨著這腳步聲越來越近而跳得越來越快,一麵不安地起身,想要看看是不是陸稟言回來了。
然就在她站起身來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隨後房間裡的燈被打開,房間裡不再是紅燭閃爍跳動的模糊光亮,而是變得一片明亮。
她看到了陸稟言熟悉的身影,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溫柔地走過去,賢惠地想要替他脫下西服,“我怕燈亮著,讓大家擔心。”言下之意在清楚不過了,燭光和燈光是有區彆的。
燭光亮著實數正常,這洞房花燭嘛。
但是哪個洞房花燭,還將電燈也開著?
可是沒想到,陸稟言直接大步從她身前越過,不做任何停留,更沒有要脫下西服的意思。而是走到左邊落地窗前的貴妃榻上坐下,雙腿疊交在一起,扶了扶有些滑下鼻梁的鏡框,抬頭朝婉婉娉婷朝自己走來的柏慧珠,“我問你一個問題。”
他的口氣很隨意,和以往的閒談沒什麼區彆。可不知道為什麼,柏慧珠心中卻生出一個極其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了?“你剛才,去了哪裡?”她沒有回陸稟言的話,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問著陸稟言。
但是陸稟言卻沒有去看她,更沒有留意到她臉上露出的溫柔楚楚,“你如果不回答,那以可以不用說話。”他現在多聽她的聲音一瞬,都覺得厭惡。
“你說。”柏慧珠到底處於被動的狀態,見他明顯不對勁,但還是硬著頭皮迎合。
這時候卻見陸稟言將那小金鎖拿在手裡,“這個,當真是你的?”
看到小金鎖的那一瞬間,柏慧珠隻覺得什麼東西再破裂一樣,她心裡莫名就覺得疼痛起來。她知道陸稟言對自己的一切有求必應,都是因為小金鎖的緣故,可麵對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她還是忍不住動心了。
甚至有時候覺得他偶爾露出的深情目光,就是對自己的,而不是夢裡那個救了他的柏小魚。
而現在他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想詐一詐自己罷了。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給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完美回答。
可是很明顯,陸稟言沒有那個耐心!
他當然沒有,眼裡一直都是他在橋上抬頭剛好看到柏小魚的那一幕,她的眼裡,那種情愫,讓他心痛無比。
她在等自己,哪怕被抽去了記憶,可是自己呢?
隻因眼前這個女人騙了自己。可是回來的路上,嘲風說了,這柏慧珠沒害過人,和她那妹妹柏慧珊不一樣,罪不至死。
陸稟言也勸自己,如果不是她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也許自己這前世的一切也都不會出現在夢中,那麼可能就和柏小魚錯過了。
既然嘲風說她罪不至死,那就給她一次機會。所以陸稟言想,若是她直接承認了,是她冒充了柏小魚,自己就不會要她的命。
可是眼見著這女人那故作溫柔賢惠的麵容下,滿是算計,心中就一陣不快,催促道:“這個問題,有這麼難以回答麼?”
“我……”柏慧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她還是想賭一把,賭贏了往後陸稟言心中就不會有半點芥蒂,不會再懷疑她。
於是調整了心態,目光的堅定地看著陸稟言手裡的小金鎖,“這就是我的,稟言你不就是正是因為這小金鎖,才想起我們前世的約定麼?”
陸稟言聽到這話,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他本來就想殺了這個騙子的,可是因為嘲風的話,自己給她一次機會。
說實話,雖然給了柏慧珠求生的機會,可他還是挺後悔的,還是打心底想殺了這個虛偽的女人。
所以,聽到她這回答,發自內心地高興。這柏慧珠簡直是自尋死路!
而柏慧珠不知所以,見他笑了,也以為賭對了,同樣綻放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稟言,你今天怎麼了,剛才你的樣子好嚇人啊。”一麵將自己軟軟的身子蹲下,想要俯到陸稟言的懷中。
但是沒想到她才蹲下來,就被陸稟言一腳狠狠踹開,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表情冷漠地摘下眼鏡。
被這忽如其來一腳嚇到的柏慧珠慌裡慌張地抬起頭朝陸稟言看過去,正好看到了他沒有那鏡片所遮擋的眼睛裡,露出來的全部殺機。
她心中直呼大事不妙,必然是柏小魚那賤人做了什麼!心中萬分後悔,自己不該自作聰明,讓她和陸稟言見麵的,沒準就是她在背後搗鬼,讓陸稟言起了疑心。此刻也顧不得被踢中的胸口隱隱作痛,隻連忙楚楚可憐地解釋道:“稟言,我……”
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麵傳來一個敲門聲。
天知道,柏慧珠多麼希望是陸相城或是陸尊來了,自己在他們的眼裡,還是最好的長媳,也許還能挽回自己的婚姻和愛情。
但是外麵卻傳來一個陌生小男孩的聲音:“大哥,我能進來麼?”
外麵的嘲風算著時間,應該問完話了。又擔心這柏樹精狡猾,若是傷了大哥,到時候自己怎麼和姐姐交代?所以便敲門詢問。
“進來吧。”陸稟言已經將鏡片擦得明亮,重新戴上,動作很文雅,壓根沒有辦法讓人想象出,他這樣溫文儒雅的男人,方才會朝女人動手。
柏慧珠不知道進來的到底是誰,但還是連忙朝陸稟言求道:“稟言,你聽我解釋,我是真的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留在你的身邊,你彆趕我走。”
她一定不知道,陸稟言給她的選擇中,壓根就沒有趕走她這一條。從頭到尾都隻有死路一條!
而陸稟言麵對她的苦苦求饒,隻有冷漠的一句話,“你可以愛我,但是卻不能傷害她!”
柏慧珠聽到陸稟言口中的這個‘她’,頓時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你……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麼?”她不甘心?難道這段時間她和陸稟言所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不作數了麼?所以想爭一爭,“你為何相信她,卻不信我,明明現在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主要這不爭的話,她其實是有些擔心,陸稟言會生恨殺了自己。他是沒有這個本事,可宋雁西來了。
他們兄妹的感情這樣好,宋雁西必然會替他動手。
而且自己也不正是因為看到中了這一點,這才冒險的麼?
陸稟言覺得柏慧珠就不配提起柏小魚,因為自始至終,柏小魚都沒有和自己提過一句。反而因為自己和柏慧珠現在的關係,與自己劃開界限,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