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陸稟言一想到,她的記憶都被柏慧珠抽去了,仍舊還等著自己。
那是她給自己許下的諾言,在酒館裡等著自己,自己從南方走過來。
而自己許給她的來世之約,卻忘記得乾乾淨淨,他愧疚自責,覺得自己欠柏小魚太多。
眼下想起她的隱忍,更是心痛。
“她什麼都沒和我說。”這就是區彆了,真正陪著自己的人,才不會告訴自己,當初為了自己怎樣。反而是這冒充的人,一直在再和自己強調所付出的一切。
陸稟言覺得有些好笑,一麵抬頭向已經進來的嘲風看過去,口氣淡淡地說道:“殺了吧。”
簡簡單單三個字,將柏慧珠所有的希望都給擊垮掉。她扭頭看向嘲風,隻是一個雋秀的小少年,但她能肯定,這不是什麼凡人。
她不想死,將求饒對象換成了嘲風,不斷地給他磕頭求饒:“饒了我,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也沒有害人,你不能殺了我。”
陸稟言知道,宋雁西有她自己的規矩,她可以不論種族,但是一定會辨是非,無過重罪者,她不會取性命!所以聽到柏慧珠的話,便緩緩起身,“我自己動手。”不讓嘲風沾因果。
這反而讓嘲風不好意思,“大哥,還是我來吧。”往後多做功德吧。
但是沒想到陸稟言竟然直接拿出了槍,“這東西,對她們有用麼?”槍膛中,上滿了銀子彈,是宋雁西上次送給他的,說是以防萬一。
畢竟不是有恭順王爺這號人物麼?
符咒他們不會用,所以便給了這特製的子彈。
嘲風瞥了一眼,“應該是有用吧,不過這聲音肯定會驚動大家。”為了這樣一個女妖將外祖父他們驚起來,不值當吧?
陸稟言也覺得有理,點了點頭,將槍收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房門忽然被推開,竟然是宋雁西和小銀。
見到宋雁西,柏慧珠頓時猶如見了救星一般,連忙掙紮著朝她爬了過去,“宋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最講規矩,您饒了我好不好?”
她的罪,不致死。
“可是你不該算計到我家人的身上啊。”宋雁西的確一向講規矩的,但是涉及到家裡人,那肯定是不能講情麵的,不然以後旁人有學有樣,這樣的話,她還怎麼放心遠行?
聽到宋雁西的話,柏慧珠徹底地絕望了,但她覺得委屈,她這不是沒騙成功麼?什麼好處都沒得到。
憑什麼要她的命?她不想這樣坐以待斃!所以掙紮著借機現形,想要從這落地窗裡逃走。
但是哪裡能逃得掉?宋雁西揮手間,法陣已成,她被猛地彈回來。
不同於當時柏小魚被法陣彈回來,隻是摔了一跤,這柏慧珠則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陸稟言頓時露出擔心的表情,不過並不是對柏慧珠,而是擔心祖父他們聽到。
“大哥放心,這裡一切被隔絕。”宋雁西說著,小銀也將那柏慧珊放出來,好叫她們姐妹倆臨死前團聚在一起。
柏慧珊見到眼前的柏慧珠,知道她是靠不住了,隻能立即和她撇清關係,“她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她知不知道一點都不重要,宋雁西殺她,不過是因為她犯下了殺孽太多而已。
隻是柏慧珠沒想到自己從小一直嬌寵的妹妹,現在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撇開自己,眼裡滿是難以置信,一直到她死都沒有辦法釋懷。
誰都可以背叛自己,唯獨柏慧珊不可以。
新房裡姐妹倆的聲音漸消,宋雁西看到陸稟言用心良苦布置的新房,“明天一早要給外祖父和舅舅敬茶,大哥你打算從哪裡變出一個新娘子來?”
陸稟言苦苦一笑,“這杯新媳婦的茶,他們暫時是喝不上了,不過你也彆想跑,不然我一個人怎麼能解釋得清楚?”
卻聽嘲風提議道:“其實也不用推遲,我們現在去找柏姑娘回來,不就好了麼?”反正柏慧珠都死了,昨天拜堂到底是跟誰拜堂,賓客們怎麼會知道?隔著蓋頭帕呢?
早前大哥又沒讓記者們拍到柏慧珠的正麵。
現在隻需要宋雁西去給家裡的人解釋就好了。
陸稟言倒是想,可是他不確定,柏小魚還願意麼?但他還是想試一試,目光殷切地看著宋雁西,“雁西,還要麻煩你。”
“這怎麼能叫麻煩呢?”宋雁西走到窗前,摘下延伸過來的樹枝,又使出了她那扔樹枝的辦法。
然後指著其中一個樹枝所對準的方向,“這個方向找過去,必然能見到她。”
陸稟言聞言,二話不說立即就下樓,開車過去。
兩人之間的事情,宋雁西就不好跟著過去摻和了,所以就被陸知棠給攔住了。
看到忽然攔在麵前的陸知棠,有些被嚇到,“二哥你乾嘛?”屬貓的麼?走路不帶聲音?
“到底怎麼回事?大哥房間裡不對勁。”而且剛剛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是大哥出去了?看著背影有點像,但是大哥該在新房裡吧?
宋雁西一把被他拽進房間裡,小塔和嘲風則各自去休息,隻留了宋雁西給他解釋。
沒想到宋雁西進了房間,隻見陸若卿也在這裡,顯然這兩人對柏慧珠這個很被長輩們看好又喜歡的大嫂,十分不滿意。
見他們倆一臉殷切地看著自己,宋雁西示意他倆坐下,這才道:“二哥你還真猜中了,這柏慧珠就是騙子。”不過她騙的是陸稟言的人,而不是陸知棠所以為的那樣,騙陸家的財產。
而陸知棠聽到她的話,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這樣的話,明天我就告訴爸爸。”至於祖父那裡,要不先瞞著?他轉頭朝陸若卿看過去,想尋求他的意見。
陸若卿搖頭,“祖父身體才好些,先不要吧。”
哪裡曉得這時候隻聽宋雁西又說道:“她是一株柏樹妖。”
聽到是妖,兩兄弟都站起身來了,一臉的驚慌,顯然是認為陸稟言被妖怪迷惑心智了。
宋雁西則示意他們倆先坐下,“我你們看一個東西。”
說著,在兄弟倆的疑惑中,將陸稟言前世與小柏樹的相知相約,給他們倆看。
電影院裡有電影,但是黑白的,還大部份是無聲的,而現在宋雁西給他們倆看的這個,特麼是彩色的。
但是因為沒有宋雁西的講解,直至看到最後,醜不拉幾的小柏樹拿著老人給的金鎖跑到他夢中,定下相見的地方。
兩兄弟才恍然反應過來,“這,這柏慧珠和大哥?”
“不是,是柏小魚,柏慧珠偷走了金鎖,抽掉了柏小魚的記憶。”但是假的還是假的,就算是沒有自己,這紙也包住火,柏慧珠終究是會被發現是個假貨。
陸若卿和陸知棠唏噓了一聲,他們倆對於玄門文化的了解,還一直停留在抓鬼除魔之上,所以此刻看到這了陸稟言這所謂的前世,都處於那種無法表達的震驚之中。
在聽到這中間還有這一段曲折,不免就好奇,“那現在大哥知道真相了?”和他定下來世之約,保護了他一生的是柏小魚?
宋雁西點頭,簡單地講了一下處理那姐妹倆的過程,便道:“大哥已經開車出去找柏小魚了,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明天能準時給外祖父和舅舅敬茶。”
兄弟倆點了點頭,雖然知道他們是前世定下的姻緣,兩情相悅,沒道理給拆開,但還是有些擔心,柏小魚是妖,大哥是人。
那會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擔心地看著宋雁西,“他們生孩子算什麼?”人頭樹身?
“算半妖吧……”宋雁西還真沒仔細考慮這個問題,眼下聽到陸知棠這一說,也考慮起這個問題來。
“不會讓大哥折壽什麼的吧?”陸知棠其實擔心的,還是這個問題。上一輩子柏小魚用命保護了大哥那麼多次,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成為陸稟言的太太,所以他們沒有反對的理由,更不可能說因為她的種族問題,而看不起她。
萬物平等,誰也沒有比誰高貴到哪裡去。
宋雁西搖著頭,“那倒不會,我先回去想想,怎麼讓祖父他們接受柏小魚的身份。”他們可沒二哥三哥這樣開明。
而此刻的陸稟言,開著車一直朝著宋雁西所指的方向尋去,街邊任何一條弄堂,他都不願意放棄。
可是就在這一次他將車停下,準備下車找柏小魚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背後有危險來襲,他立即朝地上撲去,滾了兩圈,但那子彈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跟著自己的身後追來。
顯然,追殺他的人不止是一個。他掏出槍,有些舍不得這槍膛裡專門用來對付妖魔鬼怪的子彈,正猶豫著,幾個人影分彆從四周出現,將他一下圍住了。
“陸大少爺,沒想到吧!”幾個黑衣人也沒想到,他們剛接到任務,刺殺這陸稟言,還在合計什麼時候動手比較好,沒想到這新婚之夜他居然一個人跑出來了。
這不就是老天爺強行喂飯麼?這錢不想賺都難!
陸稟言見到這些殺手,心中隱約已經猜到,多半是棉紗廠的競爭者。他也是從小混幫派的,所以倒也不意外,隻是看著這幾把個對準自己的槍口,仍舊是有些不甘心。
他就這樣要死了麼?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冷風忽地卷過來,像是將這四處的落葉都給卷了過來一樣,那些殺手也被擋住了視線,慌亂中生怕陸稟言逃了,隻朝他原來被圍住的地方開槍。
陸稟言聽著身後不遠處傳來的槍聲,反手握住那個在落葉中將自己拉起逃過來的柏小魚。“你又救我。”
一麵在心中暗自感慨,這方向,還真是雁西所指的方向。他這會兒甚至已經開始有些懷疑,莫不是這些刺客是雁西找來的?
故意來這一出苦肉計,把柏小魚引出來?
柏小魚沒有說話,任由他拉著,直至到了那安全的地方,才甩開他的手,有些生氣地說道:“你這人怎麼總大半夜才出來?”
但是才甩開,又被陸稟言重新抓住了,“跟我回去可好,我今天才大喜,明天卻不見了新婚太太,該怎麼跟家裡人交代才好呢?還會被人笑話。”
他那一本正經地苦惱,讓柏小魚忍不住有些好笑,畢竟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從來都是個嚴謹穩重的人。“你的新娘子呢?”
“她跑了。”
“胡說。”柏慧珠費儘心機得到的一切,怎麼可能舍得扔下呢?卻忽然被陸稟言摟進懷裡,她還想要掙紮,卻聽得耳邊滿是陸稟言深情低沉話語,“她跑了,不過現在又被我抓住了。”
聽到這話,柏小魚才反應過來,陸稟言說的‘她跑了’的她,是自己。
而這時候又聽陸稟言繼續說道:“上一世,承蒙小魚的保護,這一輩子,換我來保護小魚好不好?”
柏小魚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心頭狂跳,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歡愉湧上心頭,她想答應。
自從想起了這些記憶,她的腦子裡全都是他們的過往,她是樹苗的時候,他是孩童。
她見證了他一步步地成長,聽著他一日複一日的道經,所以她這棵廢掉了的小樹苗能跑到他的夢裡。
可惜,她還沒化形,他的生命就到了儘頭。
她為了那來世之約,拚命地修煉,就想早一點和他相見,她怕他久等了。
可是現在真的見到了,她又害怕他看到自己這張臉後……
他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可見柏慧珠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柏小魚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那姐妹倆打發走的,但是如今的自己,的確不配站在他的身邊。
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總是那樣優秀,而且自己不但是妖,更是一隻被燒得麵目全非,且身上全是傷疤的妖。
若是沒了這畫皮,他可還會遵守這來世之約?
所以她還是將陸稟言推開了,然後仰頭看著一臉受傷的陸稟言,“你不要那麼早就對我說這些話,你先看看我的真麵目,再做決定好不好?”不然她怕自己沉淪下去了。
到時候陸稟言若真看到自己的真麵目,無法接受,那自己該何去何從?
說著,慢慢地撕下臉上的畫皮,一張臉上有大半邊都滿是被燒傷的疤痕,在這樣的深夜裡,猶如鬼怪般恐怖。
但這還不算完,她解開衣裳,轉過身,後背上幾條醜陋的疤痕交錯。
這個時候,柏小魚已經不敢轉回身去看陸稟言了,她怕看到陸稟言眼裡的厭惡和恐懼。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冰涼的後背上忽然傳來一道溫暖。
陸稟言雙目通紅,溫柔的指尖顫抖著輕輕撫過那些傷痕,“你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你愛我的證據。”都這樣愛他了,為何還要推開他?
他心疼地將眼前這滿是疤痕的身體摟入懷中,“小魚,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我不隻是想要彌補你,我也愛你,我想與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往後餘生,再也不要分離,答應我好不好?”他的聲音,到最後的時候,甚至已經有些哽咽了。
可想而知,他這樣一個要強的男人,看到自己女人身上因為自己留下的這道道疤痕,怎能不痛呢?
他動作溫柔地把她的衣裳一寸寸拉上,扳過她顫抖的肩頭,讓她的雙目與自己對視著。
柏小魚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你當真不會嫌棄我這副樣子?”
“傻子,你是樹的時候我都沒嫌棄你,你在夢裡的時候完全是虛影,我連你的手都碰不上,現在能抱上真正的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還有什麼可強求的。”一麵整理著她故意用來遮住那傷疤的碎發,“小魚,常言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我們這樣剛剛好。”
如果樣樣都太滿,他反而覺得不安。
可惜這些傷痛,不該在小魚的身上,而是讓自己來承擔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我覺得我這個感情線還是寫得不錯的!!這次大哥不油吧?我已經愛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