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這個時候已經在吃了,宋雁西原本以為,應該小小一角就能填飽他的肚子,這塊麵包沒準能給他做一周的口糧呢。
但是她想太多了,隻見這小人雖然小,但胃口似乎很大,隻見他一口咬下去就沒停下過,而且動作飛快,從中間咬破的那個口一直朝著四周轉著圈圈吃,有些像是樹上的毛毛蟲吃葉子一樣,然後飛快就隻剩下最邊上那一圈。
他這個時候也吃飽了,一臉心滿意足地靠在麵包圈上打著飽嗝,肚子如今圓鼓鼓的,像是往裡麵塞進去了一個皮球一般,讓宋雁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一次隻這麼多,你確定沒事?”
一頓飯的功夫,小人似乎已經忘記宋雁西要吃他的事情了,歎著氣可憐巴巴道:“唉,你也看到了我們這生活環境就這個樣子,想吃一頓飽簡直是比登天還難,早一千多年前吧,我們這裡還沒沉下來的時候,還能到上麵打打秋風,但現在想上去,隻怕還沒到就餓死在上去的路上了。”
這話倒是不假,宋雁西下來也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呢。而他們這麼小,就算有這迷宗兔,但上去還是十分費勁的。不過也抓住了小人口中所說的‘我們’二字,也就是說這裡還有彆的小人。
於是便拿出更多的食物,“你也知道我來取天尺,肯定不會吃你們,這些東西能拿回去麼?”
看著宋雁西拿出來的這些食物,五花八門,有的見都沒見過,但是看著就很好吃。就是這太多了,他的兔子就算是跑七八次也運送不完,便道:“那你可不可以先等我找人來把東西送回去,然後再帶你去?”
“不用,我能找得到路,你隻需告訴我,路上是否會有什麼挑戰?”就比如在大雁塔下麵的時候,進入那鎖眼裡一樣。
小人聽到她的話,眼裡露出驚訝,“你身體裡已經有彆的天尺碎片了麼?”
宋雁西頷首,沒想到這小人知道得挺多的,一麵抬起手臂,“應該已經得了兩部分,是不是我這渾身的骨頭都換完,天尺就完整了?”
小人點了點頭,這會兒也把宋雁西看順眼了,當然大部分是歸功於宋雁西給他的食物,所以有些惋惜。
天尺隻會在天道不仁之時才會生出來,而且為了防備天道阻止天尺出生,會分散降落在各地方。
整體說來應該這三十幾個地方,但是如果真找到最後一塊天尺,她成了完整的天尺,履行完了她的責任之後,又將會進入沉睡期。
下一次要出現,除非還是這天道不仁。
所以小人其實是想告訴宋雁西,不用那麼期待早些找到天尺。
但這話他終究是沒說出口,太殘忍了,就好像他們因為守護天尺,永遠都不能離開這炎熱的山腹一樣。
每個人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責任,也是這樣些責任的堅守,方組成了現在這個世界。
於是他隻一麵往迷宗兔上搬運食物,一麵看似漫不經心地朝宋雁西問道:“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才好,多謝你的美食了。”
宋雁西笑了笑,沒去多想他前麵這句話,而是想起自己這裡,好像有些種子。
是當初在船上的時候,小塔想種來著,但是買回來後,一直沒機會。
於是也一並拿出來,“我也不知道這裡能不能種,但我把這些種子給你,你們慢慢試,也許有能適應這裡環境的植物呢。”
到時間能結出果實,就算隻活那麼幾株,但也足夠他們吃了。
小人見了,連忙從迷宗兔上跳下來,朝宋雁西作了一個大揖,“謝謝您的大恩。”完了,她這樣好,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的問題,天曉得他們一直派遣隊伍出去找尋種子,可是上麵的大雪太厚了,根本就挖不到種子。
所以也有些心軟,想著她這樣善良,要不要告訴她真相,勸她彆繼續找天尺了?可又有些擔心,萬一她知道後,吃了自己怎麼辦?
畢竟那書上說的也是真的,他們僬僥族人,每一個其實就是一顆行走的長生丹。
小人太小了,臉上糾結的表情宋雁西壓根就沒看出來,更何況他現在站得又那樣低,所以隻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天尺之前,有什麼挑戰了吧?”
小人聞言,立即攀著岩石跳上來,幾乎站到和宋雁西的脖子一樣高,這才說道:“我其實不知道,不過根據我們僬僥史書上所記載,會進入一個幻境,裡麵所見到的一切都是你內心最為恐懼的,不過其實都是假的,所以你進去後就閉上眼睛不看,告訴自己那是幻境就好了。”
這不是跟之前那鎖眼裡的幻境一樣麼?“就這一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沒什麼可恐懼的。
一回生二回熟,反而能讓自己看到更多的記憶和過往,宋雁西覺得也還行。
當下和小人告辭,便打算繼續前行,身後卻傳來小人極為認真的聲音,“你真的不會吃我們麼?”
宋雁西心中疑惑,一麵轉過蹲下來,“怎麼總懷疑我呢?”指了指自己給的那些食物和種子,“難道,我還不夠誠意?”
不過這一次距離夠近,看到站在迷宗兔身上小人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小人有什麼瞞著自己,便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小人臉上的眉頭都快要扭成一團了,“我怕告訴你了,你吃我們。”
“額……”既然這樣,就不要告訴自己了嘛。不過宋雁西被他這一鬨,還挺好奇的,“我不吃,你說吧。”
“真的不吃?”小人還是有些不大相信,覺得告訴她太冒險了。
“不吃。”宋雁西覺得可能自己該發誓,才能獲取對方的信任。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聽小人說道:“天尺總共有三十六塊,等你組成了完整的天尺,完成了你的任務,你就會進入沉睡期,是否能醒來,全看天道如何?若是天道秉持公正,你可能永遠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而且就算有機會醒來,也不會記得這一世的事情了。”
他一口氣說完,連忙跑開,躲得遠遠的,似乎以防萬一宋雁西忽然抓他吞掉一般,擔驚受怕地躲在岩石後麵,隻從裡麵伸出腦袋偷偷地看。
宋雁西聽到這些話,方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小人無時無刻都在擔心自己吃了他,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她還真沒有想到,原來天尺的命運是這樣的,她還以為能與天地同壽呢!不過既然小人怕自己吞了他,那就意味著吞了他,自己不會死?能獲長生?所以這也不是沒解。
這樣一想,倒沒有多難過了。畢竟到現在為止,自己才找到第三塊天尺碎片,那也就是說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想辦法,讓自己在履行完了這份責任之後,能繼續活下來。
所以便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告訴我,其實沒關係的,即便是這樣,我也還有很長的一段生命。”
小人見到她的笑容,從岩石後麵走出來,卻反而越發同情她了,一麵安慰道:“你也彆太難過,你看看我們,永生永世都出不去,我們幾乎都沒見過太陽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小人,大抵是宋雁西所遇到的最溫暖最善良的小男孩了,走過去忍不住抬手想要揉一揉他的小腦袋,但是生怕自己一個用力,腦袋給他扭下來,所以還是放棄了,將手伸回來。
沒想到小人卻忽然爬到旁邊的岩石上,然後朝著她的膝蓋跳了下來,站在她的膝蓋上,伸手去抱住宋雁西的手指,“我會祝福你,你一定會想到彆的辦法活下來。”
“謝謝。”宋雁西沒有動,任由小人保住自己的手指,在得知剛才那樣的噩耗之後,現在聽到這樣的話,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和小人告彆後,繼續往前行。
越是往裡走,這溫度就越來越高,宋雁西自己都快有些堅持不住了。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自己因為隻顧著看前麵,沒留意腳下,等看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岩漿裡行走了。
那滾燙的岩漿已經蔓延到自己的小腿,此前她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如履平地一般,可就在她垂眸看到這岩漿之後,忽然覺得雙腿疼痛難忍,甚至想要抬起雙腳是何等的艱難,就像是受到了無數的阻力一般。
她嚇了一跳,明明剛才自己看過這段路,並沒有這些岩漿的。
可現在看去,她卻好像走在一條岩漿小河裡一般,正要掙紮著出去,忽然想起小人的話。
莫非這是幻象?然後不再垂頭看,忍住這疼痛繼續往前走,果然艱難地走了兩三步之後,腳上的疼痛便消失了,而且也沒有了任何阻力。
所以她這是什麼時候,已經進入這挑戰了?
宋雁西深吸了一口氣,堅持秉承著自己見到什麼都不相信的態度。
可即便是如此,她忽然看到了臾央。
其實她並沒有見過臾央,至於知道眼前那中年男人是臾央,則是因為他在朝自己嘲風,“宋雁西,你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殺了我,你一樣活不成,哈哈!”
而他口裡的他人,也就是一旁的謝蘭舟。
臾央死了,謝蘭舟便順理成章成為新的天道。
一時腦子裡又想起謝蘭舟催促自己到大雁塔下麵取回天尺,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謝蘭舟一直在利用她?
宋雁西在痛苦中深吸了一口氣,想起僬僥的話,閉上眼睛。哪怕未來可能真的會有這一幕的發生,但是那又如何?謝蘭舟就算是利用自己,但是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總歸不是假的,所以如果他能秉持公正,就算是他利用了自己又如何?
自己一個人的命,和這天下蒼生,孰輕孰重呢?何況小僬僥也說了,各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們永世在暗無天日的火山旁邊生存,不見天日。
他們不也一直在堅守著麼?
所以,即便真的是那樣,又能如何?更何況宋雁西覺得自己就算是被謝蘭舟利用了,那小塔對自己的姐妹之情是真的,陸家對自己的疼愛也不是假的。
她不是一無所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雁西這些念頭,臾央挑撥離間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便徹底消失不見了,然後出現謝蘭舟的身影,“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樣堅定的眼神,讓宋雁西想起了他本人救自己時,還有他的殘魂蕭渝瀾、容徵,他們都曾為了自己命都不要的時候。
就這樣的謝蘭舟,他利用自己什麼?所以宋雁西點頭,“我信你。”
謝蘭舟聽到她的話,身影逐漸化為虛影,然後是端姑娘,她哭著朝宋雁西說解釋道:“我師父也沒辦法,他並不是有意利用你,隻不過是為了這天下蒼生,所以你千萬不要怪師父。”
宋雁西直接不予理會,閉上眼繼續前行,那端姑娘假惺惺的話語喋喋不休地跟隨了一段時間,總算消失了。
然後沒想到接下來宋雁西居然看到了家裡的親人們一個個被害,上海的陸公館裡更是血還一片,柏小魚滿身是血,手裡抓著一顆心臟,應該是大表兄陸稟言的,然後衝自己詭異一笑,一口吞了下去。
這樣的畫麵,宋雁西雖沒被嚇著,但著實是有些惡心,心中默念著清心咒繼續前行。
穿過這好似人間地獄的陸公館,忽然眼前恍然一亮,猶如白晝,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熟悉的畫麵。
一如大雁塔下麵天尺碎片出現的地方一樣,她熟練地朝著那台上走過去,還未抬起手,天尺便朝自己浮過來,然後胸口一熱。
額,好像是兩根肋骨的樣子。
這好像比上次輕鬆多了,回去的時候一路無阻,不過卻沒見到小僬僥的身影,心中甚是好奇,他這麼快就運完了?
一麵有些遺憾,本來還想跟他打聲招呼再走的。
正當宋雁西失望繼續往前走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那熟悉的聲音,“等一等。”
宋雁西連忙停住腳步,果然看到那一隻迷宗兔朝自己走過來,至於小僬僥,應該還是被那兔毛給擋住了。
果然,等著迷宗兔到腳跟下,小僬僥就從迷宗兔的毛發裡鑽出來,不過與他一起下來的,還有個小長盒子。
確切地說,更像是一副小棺材。
“這是?”宋雁西有些疑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操作。
卻見小僬僥很客氣地將小盒子費力地推到她的麵前,然後仰頭朝她看過來,“宋小姐,請你一定要收下,這個是我們族裡對你小小的心意。”
宋雁西蹲下身,“這裡是什麼?”
隻見小僬僥費勁地將蓋子打開,裡麵躺著一個小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小僬僥的屍體。
然後便聽到小僬僥說道:“這是我們族長的二女兒,她昨天忽然患了心疾,原本是要按照族規拋入岩漿之中葬下的,但是您給了我們那麼多種子,所以族長決定將這具屍體送給你,功效雖然不如活著的時候,但也能延年益壽。”
“額……多謝好意,但是我不能要。”這是打算讓她以後吞了這小屍體麼?對不起,這樣大不敬的事情她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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