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關回憶篇共用三周時間, 即便活用快進功能, 安和也實打實在“橫濱物語(心動回憶)”中跨越幾年,這三周中,現實中也發生了不少事兒, pk學園祭的準備活動已至收尾階段,他們班中規中矩地上報了炒麵攤位, 班級則布置成鬼屋。
安和向來喜愛參與集體活動, 不如說他熱衷於同學生們打成一團,原本想難得順應自己給人驚嚇的惡趣味,扮成大江山的惡鬼或噬人血肉的喪屍, 可在“龍也命”們的極力推拒之下, 他與照橋同學一起被開除出鬼屋組。
“如果有人趁機在照橋同學身上揩油怎麼辦, 不行, 我們心美命絕對不允許。”
也有女生捂著臉說:“呀!我好想害怕地撲進安和老師的懷裡,讓他安撫我撲通撲通跳的小心臟。”
“什麼, 去死吧!想都彆想!”
結果是,照橋心美與安和龍也當仁不讓地成為了炒麵攤的看板娘與看板郎,齊木不睜開他預知未來的眼睛都能猜到攤位火爆的氣氛。
安和理所當然地邀請了東方仗助與東方朋子等人, 甚至還訂好了由仙台至東京的車票, 邀請東方一家人參加學院活動, 幾乎成為了他們約定俗成的慣例,過去在東大求學時, 他們會來參加東大的祭典, 順帶遊覽東京, pk學園祭的規模小了很多,卻投入了安和引以為豪學生們的心血,而朋子他們也不挑剔。
能嘗到安和親手炮製的炒麵,已經值了回程票。
他相當精通料理,以安和自己的說法,不過是同遠月的師傅進修過一段時間。
除了pk學園祭外,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
東京到名古屋的最速交通還是新乾線,安和窩在寬敞的椅背上,研究學弟尻澤發來的地圖,並盛町隸屬愛知縣,愛知的縣廳在名古屋。
小町毗鄰名古屋市,沒有四麵環繞的開闊大海,也不接壤本州島連綿不絕的山巒,按尻澤的說法,是多見的住宅城市,毫無山野的風物人情,值得提點的不過就是古代三河國的零散遺址,連作為旅遊景點的商機都挖掘不出來。
“近兩年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並盛町的治安跟並中的偏差值,啊,還有全國大會的成績。”尻澤開玩笑道,“也快成為憑校而貴的地方了。”
正因如此,安和百思才不得其解,並盛吸引白蘭的究竟是什麼。
當白蘭表達出想要成為他學生的意願時,安和便無法用寬容的、對待親戚家孩子的眼光來衡量他了,他對學生保留一視同仁的博愛,可正如格雷特兄弟在闖入魔女的糖果屋時,踟躕著先享用薑餅牆壁還是棒棒糖手杖抑或是糖霜煙囪……
——他總有“愛”與“更愛”。
安和熱愛有才華的學生,他們就像口感豐富而綿長的千層蛋糕,切開之前永遠不知細軟柔韌的皮下是夾著榴蓮還是椰果。
白蘭對他來說,是充滿驚喜的跳跳糖,你看,他年輕、有才華、一肚子壞水,可能還懷揣著秘密,他又恰好同飛蛾一樣,有趨向危險的特質。
想搞清楚並盛町有什麼吸引他的小表弟,他攬入懷中的學生,便成了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尻澤一早便在車站迎接他,講接下來的流程安排。
並盛中學是六年製校,高中部與初中部僅有一牆之隔,而在分配教員時,也采取了統一錄取,幾年內輪換的模式,尻澤這幾年還在初中部,再過幾年或許就要去高中部了。
初高中的區彆不是很明顯。
安和負責兩場講座,分彆麵對高中生與初中生,尻澤找來了校報的學生拍照留影,以發通告填充並盛中學的校園網站。
“加油啊,青年學者。”他揶揄地拍了下安和的背。
兩場演講進行得相當順利,初中部演講借用了輕社的活動中心,就算是對文學內容不感興趣的學生,也被安和的臉迷得三道五道,不多時還算寬敞的教室擠滿了水蛭似的人,滿當當恍若階梯,尻澤一邊指揮著學生搬進更多折疊椅一邊感歎:“不愧是你啊安和前輩,這活動開辦之後,從未有過這麼多的學生。”
以往就小貓三兩隻。
期間梳著過時飛機頭擠出人滿為患的走廊,草壁哲矢驚道:“怎麼回事?”
聽完尻澤的解釋後,他充滿理解地點點頭說:“我會讓委員長避開這條路,他看後肯定不大高興。”
“辛苦你了,草壁同學。”
安和聽見這段對話挑眉道:“那是……學生?”便是他看見草壁寫滿滄桑的臉後,也無法判斷真實年齡。
尻澤見怪不怪道:“我們學校的副風紀委員長。”被他請來的學者、教師都懷揣著相同的疑問,解答次數多後,便從善如流起來,“學長你不知道,並盛町的治安與其說是警察維持的,倒不如說是風紀委員維護的。”
“硬要找點兒問題,就是身為風紀委員長的雲雀同學不大合群,而且遲遲不肯升上高中。”他歎息道,“明明雲雀同學的成績很不錯來著。”
尻澤的回答打開了安和的思路,他忽然明白了白蘭的異常關注,模擬血脈相連的親屬的思維,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一名才華橫溢、略有些壞心的學生,對其他擁有才能的人上心備至……
想通其中的關竅後,安和露出頗感興趣的微笑。
安和的笑容讓尻澤打個冷顫,在打發走繞著安和要ins賬號的女學生後,活動室裡隻剩下意猶未儘的老師與收折疊椅的學生,來的多是些運動社團的學生,在過度營養的催生下拉長枝乾,骨架上覆蓋著一層薄而柔韌的肌肉。
夾在高壯學生中矮小且瑟縮的澤田綱吉格外惹人注目。
尻澤本是想請安和直接去漁壽司,看見澤田綱吉後,卻不由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他伸出手指揉太陽穴,儘量不動聲色道:“抱歉,安和前輩,等下班後去吃那家壽司怎麼樣,我等會兒可能有事要處理。”
作為一名善解人意的前輩,安和本應無條件地答應,並保持禮貌的緘默,可在看清那學生樣貌時,他卻罕見地吃驚了。
當然,是將一切情緒壓在心底,麵上還是毫無破綻的大人。
“當然沒問題。”
等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時,他又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它是你班上的學生嗎?”
早已抱怨過自己教導無力的尻澤打開話匣子:“就是我同前輩你說過的澤田同學。”
“哎,怎麼說呢,他本質上是相當溫柔善良的好孩子,可就跟沒開竅一樣,無論怎樣開小灶,考試成績也上不了十位數,體育也很差,走路都會平地摔。”
他實打實因為無法幫助澤田君提高而苦惱著,可想起安和刻薄的評論,卻又下意識地為他辯護,“雖然有各種毛病,可澤田君人品值得信賴,直接放棄也太過了,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就突飛猛進了?”
像澤田綱吉這樣的孩子,社會中並不罕見,可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長成畏畏縮縮的模樣,做不良少年身邊賊眉鼠眼的跟班。
善良與懦弱是兼容的,可尻澤總認為,澤田綱吉身上有些超乎善良,近似於“正義”的品質。
並盛町的治安是很好,可總有些陰暗角落是風紀委員輻射不到的,下班回家的途中,他偶遇被小混混勒索的年輕女性,正當尻澤想著是報警還是衝上去製止時,澤田綱吉沒由來從巷落深處躥出來,抱住了不良的腰。
他也被勒索了,供上少得可憐的全部零花錢後,還被揍了一頓,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時,不良們將第二名受害者拉扯進小巷。
懦弱的青年會怎麼做?總歸是躺在地上,旁觀另一名女性的悲劇,對他們來說光是保全自己不讓眼下青框變成對稱的熊貓眼,已經足夠了,而澤田綱吉,他弱小、膽怯、手無縛雞之力,卻比尻澤這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更加敢於行動。
更加的、奮不顧身。
如果挺身而出的是山本武同學,尻澤絕不會驚訝,他甚至會擺出師長的架勢,在稱讚對方的見義勇為行為後,毫不留情地批判他的魯莽,倘若不良手中有尖刀怎麼辦,可正因為行動的是澤田綱吉,他就被震撼到了、感動到了。
用老套的電影台詞來形容——他贏弱不堪的身軀中塞滿了可敬的靈魂。
尻澤身上多少有點文藝青年的影子,那件事後,他對澤田綱吉的耐心也愈高。
一通長篇緒論不過是為了扭轉在安和心中澤田綱吉的印象,說實在的,尻澤不太想說遇見不良的事兒,如果說他對澤田綱吉的“正義”懷有敬畏之心,聽起來也太中二了不是嗎?可當他對上安和龍也笑盈盈、無動於衷的雙眼時,又咬牙決定說出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尻澤君。”
哎?
他溫和且固執,甚至有些不容他人撼動的學長通情達理地說:“總有些人會跟澤田君一樣,用乾癟且懦弱的外殼包裹高尚的靈魂,而我們教師所能提供的,無非是正確而恰當的引導,幫助他撕裂連接外界的厚重屏障。”他說這話時,正午燦爛的陽光灑在高挺的鼻梁上,尻澤幾乎以為從安和身上看見了潔白的聖光。
等等等等,之前說常人應該甘於平庸的是誰,說澤田生活很幸福的是誰?這麼雙標真的好嗎?
尻澤迷惑了一會兒,決定無視安和龍也的錯亂發言。
“等吃完飯我得回去幫他一起抬椅子。”尻澤說,“那群小混蛋看老師不在肯定跑沒了,隻留澤田同學一個人。”
安和當然滿口答應。
聽起來有點兒迷信,可他這人確實是相信血統的。
母親曾經說:“三痣連線代表強運。”她仿佛想到什麼趣事兒似的,撲哧一聲笑出來,“順風順水的開局、跌宕起伏的人生、無人可媲美的成就,以及遺千年的性命。”
“我們家的人,或許有心想事成的命格。”
柔荑撫上安和龍也的臉頰,她的語調飄忽,充滿神秘的空靈色彩,像塔羅牌中的女祭司:“成為我的孩子,你非常得幸運。”
讓旁人聽來,這句話中帶著說不出的古怪意味,可安和龍也卻覺得母親說得一點錯都沒有,他想自己的運氣與命格真的很好,說不定就是三點痣帶來的。
於是他點點頭乖巧地說:“您說得對,母親。”
而對澤田綱吉態度的突然轉變,也是由於相信血統與命運,安和師從reborn,他的老師跟彭格列的Timoteo私交匪淺,他也有幸參觀過彭格列的古堡,與盤踞南意大利的“熱情”不同,彭格列的結構古老而森嚴,就像是英國的爵位之家,在城堡的牆壁上還會掛曆代統治者的油畫像。
安和龍也擁有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他第一眼便發現了澤田綱吉同初代的肖似之處,又聽說過門外顧問“彭格列年輕雄師”的名聲。
由點練成線,碎片化的證據彙合在一起,結果無比明晰。
事先說明,安和對彭格列半點兒想法都沒有,比起血雨腥風的黑幫生活,他更渴望平靜,偶爾培植培植心愛的學生,幫他們走上正路就足夠了,可一想到白蘭對並盛的不正常關注,連xanxus失蹤前都沒打聽到的初代血脈,他怎麼會知道。
而且,白蘭為什麼想來並盛町,難不成是對未來十代目候選宣誓效忠嗎?安和龍也平靜地想,當然是不可能的。
至於怎樣對待澤田綱吉,目前安和的想法是,他到底是尻澤的學生,自己也不想跟彭格列扯上關係,先冷眼旁觀就是了。
他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寵愛的學生,目前並不想增加人數。
……
下午過得很愉快,漁壽司不負尻澤的盛讚,滋味遠超東京的大小店鋪,安和龍也盯著老板的手看過兩眼,在後者幾乎要忍不住漏出殺意時恰到好處地轉移視線。
他不準備在並盛町留宿,同學弟道彆後便往車站方向走,落日的餘暉染紅蔚藍色的天際,寂寥的星辰在紅與藍的交界處若影若現,商業街上,年輕人的笑鬨聲不絕於耳,連安和的心情也被渲染得輕鬆起來。
直到彌散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殺意,鎖鏈般繞上他的腳踝。
安和歎口氣,誠然,他想飛快地回到東京,接著培育花房中的玫……江戶川亂步,可就跟無法視杜王町中肆意傷人的替身為無物一樣,他也不希望並盛町遭到破壞,尤其還有熟人在這裡工作。
殺意源頭離他不遠,而對方就像是艱辛在這和平、安寧的小鎮中沒有能牽製住自己的對象,毫無隱匿的意識。
最後,安和龍也在靠近住宅區的公園樹林裡發現了明殺者,還有他磨刀霍霍的對象。
手無縛雞之力的澤田綱吉君兩眼含著泡淚,腿軟地跌坐在地上,他驚恐地看向三腳貓殺手的槍,似乎在想這究竟是玩具還是真貨?
這座島國本不應該出現槍械,哪怕是刀劍相向的黑幫也不會用槍口對準平民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