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想不到你對政治這樣熟悉,對香港很有了解嘛。”
“嗬嗬,我原倒是沒打算了解太深,隻是香港劏房臭名遠揚,其中又數九龍城寨亞洲聞名,我想不知道都沒辦法。”
“可是你也要知道,地產業是香港最重要的經濟支柱!當然,我不反對建公租屋,可是董生的計劃實在太大,這對地產行業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胡一亭心中在交戰,按理作為客人,主人殷勤招待下,吃人嘴軟,理當附和,即便出於原則不能附和,也該閉嘴。
但他終究沒忍住。
重生至今一帆風順,讓他有些自我膨脹,年輕身體裡每日噴湧的荷爾蒙,也讓他時時充滿激情,難免衝動地站出來,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胡一亭想。
“吳先生,我覺得董生的想法並不激進,其實相對新加坡而言,香港已經落後了。你是做地產的,應該知道新加坡的廉租房建設有多迅猛,簡直比香港激進十倍,可你看新加坡經濟跨了沒有?洽洽相反,不但沒受拖累,反而欣欣向榮。
這是經濟上說,再從道義上講。
香港曆史上長期作為英國殖民地存在,對殖民者而言,香港存在的主要意義就是為他們謀利,而殖民經濟帶來的絕大部分負麵效應,或者說苦難,都是香港底層市民在默默吞咽,甚至不客氣的說,香港各大豪門,都欠了香港市民的情,如今香港回歸了,不用受英國人派來的港督氣了,可以自己選特首了,那麼現在難道不是應該回報這些市民的多年支持和默默忍受嗎?
我這次來港以前,看到相關資料裡說,據香港警方披露, 1990年,香港吸毒者已經達到6.9萬人,其中嗜毒者,國外稱癮君子,港稱道友為3.9萬人。另據初步估算,香港從事色情業的女子有10萬人左右,其中職業妓女、兼職妓女約2萬人。數字驚人!長期以來,香港基本上是“本地雞”或者叫中國雞一統天下。這些人除少數為黑幫逼迫外,大部分是自願下海的。她們開初是半色情場所的收銀員、侍女、吧女、帶位員等。薪水較低,與色情女郎的高收入形成強烈反差,造成心理不平衡,加之耳濡目染,見怪不怪,慢慢滑向賣春直至賣身。
吳先生,你覺得這種社會狀況是合理的嗎?難道不該設法改變嗎?高房價已經壓得香港人喘不過氣了!壓的香港人把道德當垃圾在拋棄了!這樣下去難道香港還能可持續發展嗎?”
胡一亭不吐不快地說完,隨即立刻後悔,心想自己真是大嘴巴,裝癡賣傻多好呀,吳家旗下主要產業九龍倉和會德豐都是地產公司,他怎麼可能和董生尿到一個壺裡。更何況這次選特首他還輸給董生,怎麼可能和董生的政見一致呢。
“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衝動,不過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沒有虛偽的成分,吳先生就當是聽了一個民意代表的心聲吧,畢竟政治這個東西,很太多時候沒有對錯,隻有利益,我沒有想要說服吳先生損害自己利益的意圖,畢竟這也不現實。”
長而寬大的餐桌上鴉雀無聲,藍德看著胡一亭,心裡漸漸有些服氣,隱隱覺得自己的確不如這個大陸天才,此人雖然年輕,和讀高中的表妹一樣大,可見識卻超越太多,知識更可稱為淵博了。
吳先生涵養極好,微笑道:“小胡你能對我說真話,我很高興,你說的話我不是沒有觸動,甚至我很讚同你的部分觀點,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時候,感情要服從理性。比如公租房,我知道這是良政,新加坡就搞得很好,但我認為香港情況和新加坡不同,因此推進速度值得商榷,應該以不傷害港島經濟為前提,慢慢來推,分幾十年加以解決,董生太心急,這樣會出亂子的。
香港如果亂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胡一亭四顧席間,見包太太臉上毫無生氣的表情,一如既往微笑看著自己,吳中恩表情玩味地與自己對視,眼神裡似乎還有些欣賞之意。
“看來這家人沒生氣,氣氛還是很紳士很民主的,所以豪門還是有點好的,個人素質都是精英階層水準,跟國內皿煮公知們那種一被反駁就臉紅脖子粗破口罵街大不一樣。”
胡一亭道:“吳先生當然有自己的考量,這與我無關,我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被藍德問了之後,坦然說出自己想法。”
說完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但我堅持自己的想法。因為謙虛對個人而言是很好的美德,但對具體事情而言,現實主義才是美德,脫離現實主義的悲觀和樂觀都不是美德。
畢竟我是搞科研的,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