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一次澆完水,用潔白的手帕包好花種走上樓梯,恰好碰上站在台階上的白問秋:“這裡不是你這種人能來的,你應該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白問秋沒有掩飾眼底的厭惡,他向來厭惡宋醉這種出身寒微隻是因為運氣好便同他坐在一張桌上,連空氣都沾染上肮臟的味道。
少年的腳步停了停,包在帕子裡的花種灑了些出來,奇怪有樓梯不走難道要飛上去。
他彎下腰拾起一粒粒種子,脖子上的玉墜從衣底下露了出來,透出無比溫潤的光芒。
白問秋將宋醉脖子上的玉墜儘收眼底,他的母親喜歡玉石,他從小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下長大,認為隻有玉石才能配上自己。
他一眼便看出少年脖子上的東西不是凡品,即便外表破舊還有若有若無的裂痕,依然能看出是罕見的藍色玻璃種翡翠,根本不是宋醉能擁有的。
“你脖子上是誰的東西?”
還沒待少年回應他便走下台階試圖拽走玉墜,他比宋醉高半個頭,在他看來纖細的少年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可他的手還沒碰上玉石便被宋醉抬手握住手腕,少年冰冷的目光盯著他,目光不是賀山亭那種高高在上,而是山林裡狼的眼神,下一秒便會咬住獵物的咽喉。
白問秋絲毫不懷疑但凡他真的碰上玉墜這隻手就沒了,正在這時他的餘光掃到從房間裡走出的許寧,如同求救般開口:“你看他在乾什麼。”
當許寧望過來宋醉才淡淡鬆開手。
白問秋揉了揉自己發紅的手腕,腕間顯出觸目驚心的掐痕,足以可見少年有多用力。
“他脖子上的玉墜不知從什麼地方偷來的。”他走到許寧身後展示掐痕,“我想問問他就對我動手。”
說到最後一句話白問秋忍不住看向宋醉,少年臉上格外平和,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仿佛觸碰那塊兒玉墜比冠上偷竊還要嚴重。
許寧低頭看著白問秋的手心疼極了,納悶以宋醉的力氣怎麼能掐出這麼嚴重的傷痕。
他朝少年脖子上的墜子瞄去,本來以為玉墜頂多是和田玉,沒想到細看嚇了一跳!
這玉墜看起來破舊,實際上是藍水玻璃種翡翠,市麵上的藍水翡翠因為底色不純大多便宜。
但這塊兒玉石如天空般純淨,是他見過最漂亮的藍水玻璃種,比普通帝王綠還要罕見,確實不是宋醉能買得起的東西。
許寧看在三年的相處上,壓下怒意還是沒用偷這個字眼:“你從什麼地方拿來的?”
“地攤上買的。”
宋醉停頓了陣子。
“地攤上買的東西碰一下會這麼緊張?”白問秋全然不信少年的說辭,“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拍賣會上都買不到的東西你怎麼可能有。”
少年站在原地愣住了,他以為這隻是普通的玉墜,白問秋瞥見他的反應:“果然是偷來的。”
宋醉抿唇看向許寧:“這塊兒玉墜在我來滬市前就有了,我背著你去醫院的路上也帶著它。”
聽見少年的話許寧眼裡浮出回憶,他在西南奄奄一息的時候正是纖細的少年背起了他,記不清走了多遠的路,隻聽得見夜裡叮當的玉石聲。
正準備應聲時白問秋投來視線,他隻能裝作沒想起來:“我不跟你計較玉墜,就當是你救了我的答謝,這件事我也不會說出去,問秋你先去冰敷下傷口。”
“是我的東西。”
少年執拗糾正。
“我們不說這件事了。”許寧打斷了少年的話,“這三年裡我對你不錯了,如果不是我你還在西南的山裡麵朝黃土背朝天,你可以去看看你老家的人過的什麼日子。”
他說完這段話心虛地不敢看少年冰冷的眼睛,有什麼東西在他們之間徹底消散了。
當白問秋離開後他的語氣才緩和下來,儘力讓自己的分手理由合理化:“不談家庭出身,我努力了三年考上文法學院而你呢?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他知道少年聽了這話在心裡肯定很難過,在這三年裡宋醉每天站在門口翹首以盼他的到來,替他上課交作業,對他言聽計從,愛他愛得無比卑微。
不過許寧望著麵無表情的少年,他以為宋醉會眼圈泛紅,沒想到反應同他想得不太一樣。
看來人真正難過時是哭不出來的,他在心裡感歎了句繼續開口:“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對不對?”
少年輕輕嗯了聲,他同許寧之間確實有差距,他不明白在文法學院讀物理有什麼沾沾自喜的。
許寧見狀鬆了口氣,他做好了對方落淚的準備正要說分手,誰知少年不哭不鬨地抬起頭對他說:“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