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顆
年初一, 佟家回鎮上老家拜年,佟斯年除夕夜零點後才回,開車路上, 辛灩一直叮囑他開慢一點兒, 並且時不時地給他遞個水果提神。
佟承望上頭還有兩姊妹,佟辛姑姑經商,大伯在土建局上班, 平日都忙, 也就過年能好好聚聚。
到姑姑家, 佟辛慣例成為“彆人家的小孩”。佟家出了一個天才少年佟斯年,一路坦途,職業體麵。佟辛似乎就必須成為天才少女才正常似的。
於是乎, 一群弟弟妹妹們被家長丟給她, 美名曰聽姐姐傳授經驗, 實則是讓佟辛帶孩子,自己好去玩麻將。
這群娃吵的喲,其中一個小胖子話最多――
“姐姐,怎麼考一百分啊?”
“姐姐,我們數學老師襪子爛了個洞, 我能跟她說嗎?”
“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嗎?”
佟辛無語,“沒有。”
小胖子老氣橫秋的語氣,“你們這屆00後不太行呐。”
佟辛:“……”
實在聒噪,佟辛開了電視, 調到“奧特曼變身”, 熊孩子們的注意力轉移,總算安靜了。
佟辛剛鬆口氣, 不遠的牌桌上,大人們閒聊。
“你家辛辛明年高三了吧。”一個遠房表親問。
辛灩打出一張二餅,“是啊。”
表親哎呀叫喚,“碰!”
另一小表姐問:“辛辛成績這麼好,考哪所大學?”
“看她自己。”
表親來勁了,“我跟你說,國內大學哪有國外好,鍍鍍金,洋氣的嘞,回來都上外企工作的。”
這話辛灩不愛聽,礙於禮貌,乾笑兩聲便不搭理。
小表姐打圓場,“咱國內好大學多的是,再說了,辛辛考清華北大希望也是很大的。灩姨,你想讓辛辛學什麼專業啊?”
女兒被誇,辛灩自然高興,篤定的語氣:“我和你姨父支持她考金融。”
很快,一片讚歎聲響起。誇辛灩教女有方的,誇孩子懂事乖巧。佟辛靠著沙發,微微低頭時的長發輕遮側臉,恰到好處地藏住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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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上海,陰雨籠罩,寒氣刺骨頭,往後一周都是這稀爛的天氣。霍禮鳴每年初一都會去芳甸路,執念地頭一個給唐其琛拜年。
室內開了暖氣,伴著幽淡的檀香入鼻。
到時,唐其琛在落地窗邊接電話,一件羊絨衫打底,把男人身型勾勒筆挺。不惑之年,卻依舊溫潤儒雅,麵龐不見絲毫風霜之色。
溫以寧切了水果,一大盤滿滿當當遞給來。
霍禮鳴接過,“謝了啊嫂子。”
溫以寧和他年齡相仿,關係向來交好,關心問:“在清禮過得還好?”
“還行。”
“我聽說那兒有個瀑布很好看。”
“不好看。”霍禮鳴硬硬的語氣。他吃橙子,往唐其琛的方向看了眼,“你讓我哥注意點身體,大過年的還這麼忙。”
“行。”溫以寧眨眨眼,故作小聲,“給他換個老人機。”
“快彆提‘老’字。”霍禮鳴嗤聲,“彆人隨便說,你說就不行,待會他又得急了。”
唐其琛比溫以寧大八歲,修成正果不容易。好在如今家庭和睦,一兒一女亦圓滿。
“過來了。”唐其琛聲音由遠及近,握著手機往這邊走。
霍禮鳴站起身,“哥,新年好。”
“新年好。”唐其琛將他從頭至腳看了遍,說:“是不是瘦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霍禮鳴被這句話說得眼熱。
他年少輕狂時藏不住情緒,現在倒學會了兼容並蓄。但在唐其琛麵前,麵具和堡壘自然而然都卸了下來。
霍禮鳴沒忍住,“琛哥,我想留在上海。”
唐其琛麵色始終平靜,拒絕得乾乾脆脆,“不行。”
微妙的安靜。
一個態度淡淡神佛不近,一個沉默寡言犟勁兒不減。最後,霍禮鳴妥協,“好。”
都是心裡有譜的主,不至於為三言兩語鬨不愉快。再者,唐其琛是恩人是親人,十幾年的情分真金白銀。
午飯氣氛輕鬆愉悅,霍禮鳴還陪唐其琛打了會牌。人走後,溫以寧於心不忍地看著丈夫,“真不讓他留上海?”
唐其琛微微歎氣:“付家至今不安生,幾次擱外頭放話,沒打算把他置之度外。我明裡能護,但暗裡總有個萬一。隻有人不在上海,他才最安全。”
霍禮鳴自己開車。
從彆墅群出來,開到一半兒的時候忽然就不想開了。他把車靠邊停,懶散散地拎著外套就四處瞎轉悠。
這邊靠近法租界舊址,春節有活動,多是中國風的喜慶玩意兒。霍禮鳴慢悠悠地看,看中了一個搪瓷娃娃。
胖臉,眯眯眼,塌鼻梁,小肥腿,雞窩頭。
嘖。
怎麼就想到鄰居家那個小妹妹了呢。
萬一被佟辛知道,這醜萌的玩意兒像她。霍禮鳴嗤聲笑了出來,掌心收緊娃娃,問老板,“多少錢?”
“六十一個。”
“還有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