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顆
霍禮鳴高興之餘, 又請大家喝奶茶。喝完早上喝下午,一天的積分都能兌兩個杯子了。
沒過多久,定在周四簽合同, 項目即將收官。
霍禮鳴這天西裝筆挺, 有模有樣地去到會議室。等候甲方的時候,他隨手刷了下朋友圈,登時愣了愣。
這一年都沒發過朋友圈的佟辛, 十分鐘前發了一條――
[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做個夢, 夢裡什麼都能有]
沒配圖,沒表情,連標題符號都不打。
霍禮鳴忽問旁邊的人:“今天多少號?”
“23號, 怎麼了?”
霍禮鳴沒說話, 半晌, 起身走了出去。
“佟家最近是有有樁煩心事,這不,辛辛考了個理科狀元。咱們社區都倍兒增光。這姑娘特聽話,但為了填誌願的事,跟家裡鬨騰的。我和辛醫生是十幾年的老朋友, 前天還去家裡頭幫著一塊勸解,但辛辛這孩子,哎,我還真不知道她竟然這麼軸。她想報新聞係,把家裡大人給氣得不輕。明天是填誌願的最後一天, 也不知道商量好了沒有。”
社區胡阿姨在電話裡的歎氣聲都透著無奈, “G,小霍?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呢?過得還好嗎?”
分把鐘, 掛斷電話。霍禮鳴雙手撐著欄杆,低了低頭,肩胛骨和背脊微彎出一道淺弧。
過了會,他轉身往會議室裡走,跟黃總說了句:“對不住了叔,臨時有點事,我得走。”
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裡,霍禮鳴脫了西裝,單手拎著,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七月夜雨,不減一絲燥熱,反倒越發沉悶。
佟辛窩在鞠年年家,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一驚一乍,她沒有半分興趣。鞠年年叫了一堆外賣,“辛辛你吃點嘛。”
佟辛敷衍笑了下,沒動。
鞠年年歎氣,“哎,明天就是高考誌願填報的最後一天了。阿姨還不同意啊?”
佟辛搖搖頭,悶聲說:“我媽一直反對我學新聞。”
鞠年年完全可以想象,這段時間,佟家是怎樣的驚天動地。再說下去就很煩了,佟辛站起身,“垃圾桶滿了,我出去倒掉。”
鞠年年家是彆墅,地兒大。倒垃圾是借口,佟辛隻想出去透透風。她拎著垃圾袋慢悠悠地走,延著綠化帶走去了外邊。
空氣裡有新鮮的泥土芬芳,看天色也不知是陰是晴。佟辛心不在焉,被風吹得還有點涼。
她低著頭走路,亦步亦趨。
就這這時,一道不怎麼正經的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又不看路啊?這一年光長個兒,不長記性了?”
佟辛愣住,猛地抬起頭。
夜色裡,路燈下,霍禮鳴倚著摩托車,單手夾著頭盔,微微歪頭衝她笑。
佟辛眼睫下意識地動了幾下,以為是幻覺。
五六米的距離,他在路燈下,黑夜做背景,整個人太有存在感。黑T恤,利索的短寸,眼睛像綢質的黑絲絨,斂去硬朗,倒顯得柔情幾許。
他所有的專注力都朝著她。
佟辛像點了穴的小石頭,直勾勾地望著。
霍禮鳴被看笑了,吹了聲口哨,“太久沒見,是不是覺得哥哥又長帥了?”
佟辛腿跟灌了鉛似的,每一步都不是自己的。她走近了些,這一年,她準備好無二心地學習,準備好全力以赴的考試,甚至準備好在填誌願的時候,奮力一戰。卻從未準備好,會再一次見到他。
半晌,她啞著嗓子“嗯”了聲,“我哥,佟醫生是越來越帥了。”
霍禮鳴笑意深了些,“從不誇我。”
不等佟辛反應,他把手裡的頭盔塞她懷中,“走,上車。”
霍禮鳴從車座下又取出一個自己帶上,見她沒動作,便主動套她頭上,細致妥帖地扣緊,最後還用手心壓了壓帽子,低聲說:“抱緊點。”
佟辛沒明白這句“抱緊點”是什麼意思。
“轟”聲一響,霍禮鳴擰鬆油門,摩托車狂飆而出。慣性力推動,佟辛“啊”的一聲叫,然後本能反應地環住了他的腰。
雖然隻是一下就很快鬆開。但像有火花在指尖起舞,延著手臂燒出一片心猿意馬的焰火。
轟鳴聲中,風狂野地親吻麵龐,頭發往後飛旋,身體變得很輕很輕。車往郊區騎,是這附近的一座生態公園。霍禮鳴輕車熟路,蜿蜒的景區道路朝著山頂去。
最高處,車停。
霍禮鳴單腿支地,控製車身平衡。側過頭問:“還好?”
佟辛雙手抵住他的背,深深喘氣。
霍禮鳴便一動不動,耐心地等她緩過勁兒。
下車後,佟辛腿有點軟,索性就往旁邊的石頭上一坐。目之所及,清禮市成為一方縮影。
風吹開她的頭發,白皙小巧的臉憂愁難散。
霍禮鳴走過來,把手裡的礦泉水擰開蓋再遞給她,問:“冷不冷?”
佟辛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說冷,你要把自己扒光然後短袖給我穿嗎?”
半晌沒聽見回話,佟辛剛轉過頭,眼前一黑。帶著淡淡煙草薄荷香的薄毯子蓋了下來。
霍禮鳴低頭點煙,唇角笑意很淡。逆風,佟辛聞不到一絲煙味。視線一高一低交錯,兩人都安靜。
佟辛慢慢挪開眼,眺望遠方。等霍禮鳴發覺不對勁時,她的眼淚已無聲淌滿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