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棍下去,不僅大強徹底懵了,就連王頌和蘇朗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等一人回過神,把明自欽拉開之後,蘇朗迅速幫大強檢查了一下傷勢。
儘管背後有兩條紅印,但畢竟是PVC管,再加上明自欽力氣也不算太大,所以並沒有多大的傷。
蘇朗捏著大強的下巴,狠狠道:“敢出去亂說你就死定了。”
大強此刻還處於自己竟然被逼急了的兔子咬了一口的震驚中,聽到蘇朗這話,下意識點頭:“知……知道了。”
蘇朗側頭:“滾蛋。”
大強如蒙大赦,趕緊跑遠了。
然而,等大強離開之後,剛才還一副凶惡樣子的明自欽忽然如同整個人的筋骨被抽走一樣,癱坐在地上。
明自欽的手一直在抖,幾乎握不住任何東西。
王頌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問他:“你還好嗎?”
明自欽緩了半天,才說道:“好,也不好。”
“到底怎麼了?”王頌關切道,“哪裡好?哪裡不好?”
“不好就是真的不好,心情不好,害怕,焦慮,緊張,這幾周一直不好,”明自欽的聲音還在抖著,“好是因為……打人,很爽。”
聽到回答,蘇朗也愣了片刻。
他深有同感。
蘇朗也坐到了明自欽身邊,歎氣:“我能理解你。”
落日的餘暉籠罩著大地,也籠罩著這個陰暗角落的兩個人。
曾經那些被欺負的日子在蘇朗腦海中飛速旋轉。
就像是畫片一樣,現在的他看著那些畫麵理應是風輕雲淡,曾經身體上的痛楚已經非常模糊了,但那些屈辱與壓力,每一天的小心翼翼,卻仍在他的胸口盤桓,難以抹去。
他淡淡的講著自己曾經經受過的那些折磨。
雖然不帶什麼情緒,但足以動人心魄。
為什麼弱小的異類總會被人欺淩呢?
這難道就是人類的劣根性嗎?
“人之初,性本惡”?
在蘇朗的講述中,明自欽的神色幾經變化,終於歸於平靜。
“所以,他們是怎麼對你的?”蘇朗問道,“毛茂對你做了什麼?”
明自欽看著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思忖、糾結半晌,終於開了口。
“不過是些非常幼稚的手段。”
在王頌離開他身邊的時候,他就被毛茂六人組帶走了。
這次被帶到的是一個離他們比較遠的衛生間。
他們要明自欽做的事兒也很簡單。
拔毛。
然後,自己吃下去。
明自欽試圖反抗,但換來的是整個人被架住,然後由毛茂親自拔毛。
生理上來說,這動作幾乎一點不痛。
但心理上的羞恥感拉滿了。
最可恨的是,全程錄像。
明自欽根本不是六個人的對
手,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最後的動作隻剩下機械性地吞咽。
直到這件事結束過後。
他默默走出洗手間,才吐了個乾淨。
但僅僅是這一個動作也就罷了。
這卻讓明自欽想到了自己在US的日子。
作為一個沒什麼名氣的男團,整個花蕊娛樂對他們也是少有關注,除了安排一些專輯和商演之外,對他們可以說是自生自滅。
剩餘的三位成員家境殷實,實力卻並不算強,唯有明自欽,雖然家裡很窮,但卻天生一副好嗓子。
所以幾次商演下來,觀眾對於明自欽的反響反而是最好的。
這讓那三個人十分不滿。
明自欽的日子從此變得不好過。
起初隻是請不到好的化妝師,或者宿舍裡的衣服、鞋子經常有些破洞之類的,他尚且能忍。
但也許就是明自欽這種什麼都不說,不動聲色的態度,激發了那三個人的惡。
很快,他們開始了對明自欽的折磨,不讓吃飯、不讓睡覺,隻讓他住在宿舍廁所裡,這些都還不算什麼。
可他們也拍了很多明自欽隱私的照片。
威脅他,如果他繼續表現得那麼好,就會把這些照片流露出去。
男人的惡有的時候非常簡單直接。
但卻令人膽寒,因為他們知道,彆的男生怕什麼。
明自欽自然不敢再好好表現。
所以,才慢慢變成了US的邊緣和背景板。
其實,被開除的時候,他內心是鬆了一口氣的。
沒想到回到學校卻又遇到了這種事。
不過,他也能預計的到。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且性格軟弱的人,長得好看或者有一技之長並不是上天恩賜的禮物,而是一道詛咒。
某些男人的嫉妒是非常可怕的,而其中最令人不寒而栗的點在於,這種嫉妒不會變成他們的動力,讓他們想超越嫉妒的對象,而會變成一種要把對方拖下水的陰暗思想。
他們極愛毀滅耀眼的東西,並以此彰顯自己的能力。
明自欽歎氣:“想來也是,男團裡,學校裡,甚至以後的公司裡,又何嘗不是這樣。我真的受夠這樣的日子了。”
也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一個男人走到了巷口。
王頌見到來者一驚,立即說道:“陌生人不要來我們學校!”
蘇朗也反應極快:“你誰啊?來這兒乾嘛?快給我滾蛋!”
喬翼橋看著兩個還在拚命入戲的小弟,笑笑:“你們彆裝了。”
然後,他看向明自欽:“我們聊聊?”
……
天色已經黯淡下去了。
喬翼橋點了根煙,遞給了明自欽,兩人就這樣麵對麵,一口一口抽著,直到一根煙燃儘。喬翼橋方才開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明自欽笑笑:“第一次來,我就認出你了
。雛鳥計劃我全程都在關注,開幕儀式一眼我就看到你了,知道你是個導演。”
“既然知道這都是假的,你為什麼還要去以身試險呢?”喬翼橋問道,“為什麼支開了我安排在你身邊的人,還是跟毛茂走了?”
明自欽踩滅煙頭:“因為那些霸淩是真的,不是麼?如果不霸淩我,也會霸淩彆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段。當然了,我知道你在拍攝,所以也想給自己找點噱頭,買賣慘也好啊,反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霸淩手段。我很坦誠的和你講,我想火,這樣可以嗎?”
喬翼橋一時語塞,想了半晌:“其實你不必這樣。”
“所以,導演原本為我安排的道路是什麼?”
喬翼橋想了半天:“想靠我的人去以惡製惡,告訴他們這條路不好走,然後你就看著就可以了,在這過程中感受到治愈。你的路線就是在這些善意的人的治愈下好好學習,我也是真的在萬校長的幫助下聯係好了咱們市最好的高中,如果你這兩個月的成績達標,會把你轉過去的。”
“是一條很好的路啊,”明自欽慘淡笑笑,“但我不願意那樣。我不願意再放過這些惡人了,即使他們之前沒有真的欺負我。喬導,你知道嗎,一個受管了欺負的人是不會被治愈的,他隻想痛擊。”
喬翼橋愣了一下,隨即一笑。
某種程度上,他們是一樣的人。
他們可以為了目的以身試險,不擇手段。
但在心底,無論這目的是什麼,還是有一份正義感加持,讓他們不會跑得太遠。
“所以呢,導演你是怎麼發現我知道的?”明自欽問,“我以為我演技還挺好的。”
“被欺負的時候其實已經有點誇張了,我知道那個大強是不太會打架的,而你會,”喬翼橋說道,“最大的破綻還是你剛剛那些獨白,念台詞的感覺有些刻意,但不算太嚴重。”
“哎呀,我以為我在花蕊演了這麼多年,演技已經夠格了呢,”明自欽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以後還是得多靠導演調教了。”
喬翼橋自我檢討:“看來我手下的人對你還是檢索有誤,其實你的演技比我們想象中要好得多,早知道你可以演戲,就不用這麼特殊的拍攝手段了。”
明自欽苦笑:“也許我在鏡頭前表現不好,但在生活中確實還不錯吧。”
娛樂圈裡的人,誰又不是這樣呢?
喬翼橋歎氣:“所以,你願意這樣拍攝嗎?如果不願意,我立刻終止。”
他其實內心很不希望明自欽再以身涉險。
有些事他總是很難控製全麵。
“我一定要繼續做,”明自欽的眼神堅定,“在花蕊娛樂,我並沒有能力去改變甚至曝光那三個人的做法,但在這裡,有你的安排和保護,我有這個機會,所以我一定要做。所以請你也不要顧及這些,最起碼,我們要找到毛茂的那部手機吧。”
“好,我會的,”喬翼橋思來想去,還是想最後再進行一次
努力,“我們先報警試試吧。”
如果這件事有任何彆種的解決方式,他都不想明自欽再繼續這樣的實驗。
明自欽想了片刻,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但很快就熄滅了。
“好。”
他說。
當地派出所的片警很快就到了。
來的警官姓胡,聽說專門處理校園案件。
小胡警官很快就把王頌、袁朗和明自欽帶走了,對三個人分彆進行了非常詳儘的筆錄。
之後,他又把毛茂和王強等幾個人帶走了,細致詢問了一通。
甚至連喬翼橋也把之前那些人被毛茂找到廁所前後的反應都剪出來交給小胡警官了。
但他內心也知道,這充其量就是間接證據——估計連間接證據都算不上。
警方對於校園進行了搜查,也沒有找到那一部手機。
當晚,喬翼橋就通過關係側麵打聽了一下。
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這到底還是一出糊塗官司。
問題的根結在於毛茂對明自欽沒有造成實際的身體傷害。
而那些所謂的視頻,毛茂業全盤否認,小胡警官儘管十分賣力,但也並沒有找到那部手機。
小胡警官甚至也詢問了那些同樣被毛茂拍過視頻的人。
但他們都對此閉口不談。
喬翼橋其實能猜到他們是怎麼想的。
被選進這個補習班的本就都是一群不良少年,他們都向往所謂的幫派生活,所以不管自己是被迫或者主動也好,他們現在都已經加入了毛茂的幫派,認定了毛茂是自己的老大。
他們自然按照所謂的幫派準則,不願意出賣自己的老大。
所以這件事的受害者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簡而言之,就是集體被毛茂PUA了。
最後,小胡也無奈,隻能對一幫人進行一些批評教育,算作完事。
校園霸淩在華國,隻要是不出巨大傷害和人命的情況之下,大概率會被定為“尋釁滋事”這一口袋罪。
更何況在這次的霸淩中,更是因為沒有證據和實質性的傷害,連“尋釁滋事”都算不上。
喬翼橋收到結果的時候,雖然已經在預料之中了,但仍舊苦笑不已。
花蕊娛樂想要的深度,這不就來了嗎?
影視作品的深度,無非來源有一:一是對於人性的挖掘,一是對於現實的抨擊。
回到學校之後,王頌本想安慰安慰明自欽,但沒想到對方卻是一臉輕鬆。
“王哥,我就說了,沒用的,”明自欽笑笑,“我們這種人,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王頌無奈歎氣:“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蘇朗也道:“我也是。”
“你們彆太有心理負擔,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如果他不是欺負我,也會用同樣的手段欺負彆人,與其這樣,我寧願自己是那個受害者,”明自欽隻覺得自己已經很
久沒有過如釋重負的感覺了,他拉上窗簾,“明天太陽也會升起,一切就是重新的開始了。”
……
翌日。
跆拳道社團活動。
大強昨天被打了一頓,但依舊器宇軒昂。
其實被蘇朗搞些小動作,他一直是憋著氣的,原因無他,因為他的老大毛茂一直在對他說,自己是他最得力的下屬。
他得好好表現才行。
而昨天這幫人竟然還把他整了一頓,最後又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