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隊長已經把腳銬都運來了。
胡隊長:“唉,都說了讓你們好好睡覺,怎麼就不聽呢?”
薑衛國一遍淚流滿麵,一邊不死心,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計劃的?”
胡隊長指了指一邊的攝像頭:“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以為隻有在值班的兩位乾
警看著你們嗎?攝像頭後麵還有三四位乾警一直在看著每個人的動態。”
“而且,現在的攝像頭不止是簡單的攝錄,還能分析到你們每個人的動作,你們監倉所有人都沒睡,還不時朝門口查看,我們的預警係統早就啟動了,甚至不需要我們控製,武警那邊就已經就位了。”
“更何況,你們想靠武力強行突破是不可能的,我們每一位獄警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兩位乾警也有配合,一定有能力至少鎮壓一個監倉的犯人。”
“再說了,你們就算打過了獄警,也沒觸發武警的警報,那你們怎麼出門呢?所有大門都要從外麵刷兩次卡,裡麵刷兩次卡,每道門的卡也是不一樣的,你們不光分不清順序,還要輸入乾警的密碼和指紋,真的能做到嗎?”
胡隊長說完,看著一群人還是不服,然後又朝他們揮揮手。
“跟我來吧。”
於是,一群痛哭流涕的犯人,再加上一個一直吃瓜看戲的喬翼橋,就跟著胡隊長走到了監舍樓外麵。
胡隊長指著遠處灰蒙蒙的高牆:“那些牆有五米高,你們翻得上去嗎?”
薑衛國搖搖頭。
“就算翻得上去,這四角的崗哨也隨時在盯著,就算你們沒被崗哨和攝像頭發現,真的上去了,那牆上還有鐵絲網,帶電的,電壓是一萬伏,你們知道是什麼概念嗎?”
一群人也一起搖頭。
“一萬伏就是連頭牛也能電的不省牛事,更何況是你們了。”
然後,胡隊長讓手下打開了監獄的大門。
“你們再看看大門之外,是幾千平方公裡的山區,連一戶人家都沒有,最近的城鎮也在十幾公裡之外,你們好不容易越了獄,還得直接進行荒野求生,多不值當,是不是?”
一群人瘋狂點頭。
“好了,我們回去吧。”
等回到監區的時候,一群人想要逃跑的心氣兒已經幾乎全都消散了。
更何況,帶著的腳鐐沉重無比,即使隻是走了這麼幾步路,眾人的腳腕已經都被磨破了。
可沒想到胡隊長又說了話:“在監獄裡逃跑是大罪,其實是可以加刑的,但念在你們是來采風的,就做個稍微弱一點的處理吧,每個人關五天禁閉,還要帶戒具。”
“啊?”
薑衛國徹底服了。
“當然了,你們也彆以為關禁閉就很舒服,到時候你們的戒具也不是這樣帶的。”
胡隊長說完,就把薑衛國的手銬解開了。
薑衛國本以為之後就會這樣輕鬆下去,但沒想到很快他的身子就被胡隊長按了下去,成了個彎腰的姿勢。
然後,“哢噠”。
胡隊長把他的手銬到了一條腿的後麵。
“這叫‘馬下腰‘,之前在影視作品裡沒見過吧?”
一群人搖搖頭。
“行了,就這樣走去禁閉室吧。”胡隊長大手一揮。
薑衛國臉都憋紅了。
即使是保持這個姿勢一分鐘,他都已經要到極限了。
更彆提走路了。
短短幾十米的路程,他幾乎走了二十分鐘。
隻能彎著腰一步一步的蹭。
臉被血液充的通紅,不光腰疼,腿也生疼,腳腕更是都被磨破了,手腕也沒好到哪去。
渾身上下簡直沒有一個舒服的地方。
他開始後悔了。
為什麼想要越獄啊,在監倉裡老老實實睡覺不好嗎?
就算是站軍姿也比這個舒服多了!
而他的十一位弟兄,也無一不是這麼想的。
問就是後悔。
喬翼橋瘋狂觀察小弟們的表情,捕捉一切細節,積累素材。
什麼馬下腰之類的,可是在彆的影視作品裡都沒見過的!
沒想到胡隊長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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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你們之間要互相監督,你知道他們有越獄計劃,雖然沒參與,但也沒有上報,這禁閉室你也有份,”胡隊長說道,“不過戒具就不給你帶了,你也去禁閉室吧。”
喬翼橋:“……”
行吧。
於是,一心吃瓜沒想到反受其害的喬翼橋也走到了禁閉室。
禁閉室四四方方,不過三四平米,勉強有個睡覺的地方。
喬翼橋之前經常在影視作品裡,看到什麼主角囚犯主動犯錯進入禁閉室,就圖一個清淨。
他本身也是這麼想的,在這裡麵多清淨,沒準還能想想劇本什麼的。
但現實中完全不是那樣。
禁閉室裡一直亮著強光,彆說休息不好,就連平時待著都會感覺到煩躁。
而且這種無聊特彆消磨人。
在禁閉室不能看書、不能打牌,每天隻能坐著。
隻有拉粑粑的時候,禁閉室的小側室才會打開。
而小側室隻有兩平米左右,頂上一圈有窗戶,喬翼橋能看到值班的警官和武警從上麵經過,看守著他們。
喬翼橋吃過不少苦,但還是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喜歡拉粑粑(用智能馬桶的時候除外)。
因為每天解決完生理問題之後的半小時,可以在側室放風——說是放風,其實也就是能在小側室裡轉轉。
之後就又要回到禁閉室內,無聊極了。
喬翼橋想沉下心來想想劇本,但其實在這種狀態之下真的沒法思考什麼,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兩件事——上廁所和吃飯。
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禁閉室裡進了隻蒼蠅,盯著他看了好半天。
簡直就是在禁閉室裡最有意思的事了。
直到四天之後,胡隊長才來看了他們。
但也不是單純的看望,而是會和他們聊天,打開心結。
喬翼橋雖然沒怎麼和胡隊長聊,但能隱約聽到隔壁不時傳來哭聲。
想來也是,在這裡待著這
() 麼多天,
隻要能有個人來說說話,
怎麼都是好的。
這就是人最脆弱的時候。
五天結束後,喬翼橋胡子都長出來了不少。
踏出禁閉室的一刹那,他久違地體會到了什麼是幸福。
而薑衛國他們也是。
他們比喬翼橋還慘,還要帶著戒具,就算是上廁所和吃飯也不能摘下來。
出來之後,所有人都對視一眼,說不出話。
犯罪的後果實在太可怕,可怕到足夠讓人想要向陽而生。
但沒想到,後麵還有更幸福的。
禁閉結束之後,他們這一群人也離開了入監教育隊,進入了正常的監舍生活。
新蓋的監舍比老監倉可好多了,不僅是上床下桌,晚上開的燈還是柔性的。
一群人久違地睡了個好覺,連第二天的工作和出操都在默默感恩。
而且,他們發現,除了每天固定的工作之外,閒暇時間還可以乾自己的事。
小米他們開始泡起圖書館,薑衛國帶著大家去運動場打籃球,還有學編織的。
喬翼橋則是開始真正構思起了劇本。
每天,他都纏著那十二個人給自己講他們的心路曆程和當天乾了什麼。
光是這些素材,他都記了幾萬字不止。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一個挑戰接踵而至。
有一個全監區的合唱比賽。
每一個監舍都可以自己組隊、報名。
喬翼橋他們本來不想參加,但聽說第一名能獎勵兩箱方便麵,瞬間就眾誌成城了。
這還是喬翼橋生平第一次,這麼想吃泡麵。
哪怕是鮮蝦魚板麵他都認了,主要是有味兒就行。
胡隊長決定帶著他們練習。
很快,他們就確定了,要唱的歌是《團結就是力量》。
但這幫人……非常不團結。
這段時間雖然各人都在乾各人的事,但其實也經常有小摩擦,不是誰穿錯了彆人的衣服,就是誰的肉菜比彆人多,等等……
雖然大家都忌憚著“馬下腰”,不敢再打起來,但內心裡還是各有小九九。
胡隊長接手之後,也似乎都知道這個情況。
於是,第一天練歌,他沒有急著讓大家開口,而是帶著大家去彆的監區逛了一圈。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進彆的監區。
喬翼橋經常在想彆的服刑人員是什麼樣的,但直到去了,才發現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本以為所有人都是凶神惡煞,帶著各種不滿,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
但沒想到那些服刑人員都十分……“兄友弟恭”。
就算是從小賣部買來的吃的,都記得分享給兄弟們。
然後。
趁著大家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胡隊長帶著一群人走上了台。
胡隊長對彆的服刑人員喊道:“大家靜一靜,我
們這裡有一些新犯,
想唱個歌給大家聽。”
一群人:?
接著,
胡隊長就讓他們十三位按三排站好。
“團結,就是力量,一、二!”
十三個人被迫唱了起來。
突出一個七零八落,每個人節奏都不一樣。
吃飯的服刑人員都笑得不行。
喬翼橋也覺得很丟人,因為他分明看到有一個人的鼻涕都笑出來了。
等他們唱完,胡隊長對他們說:“這滋味好受嗎?”
薑衛國立即搖頭:“不好受,胡隊長,快帶著我們回去吧,我們想好好練唱歌了。”
人們都說知恥而後勇,就算是囚犯也不例外。
胡隊長卻隻說:“等一下。”
然後,大家看到一位彆的管教忽然走了進來,大喊一句:“準備啊!”
所有服刑人員都放下了碗筷,將雙手放在腿上坐好。
很快,又有一個班的人進來打飯。
為首的那人剛邁進來,隻聽那位管教又大喊一聲:“一、二……”
緊接著,所有囚犯都開了口:“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錯過……”
那位犯人忽然一愣,停下了腳步,看著大家。
飯堂裡的犯人們越唱越齊,一時間竟然如同地動山搖一般。
“黑夜又白晝、黑夜又白晝……”
“人生為歡有幾何?”
“春去春回來,花謝花會再開。”
“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讓夢劃向你的心海……”
“……”
那位犯人起初還是震驚,但很快淚水充滿眼眶,就在一句句“春去春回來,花謝花會再開”之中留下熱淚,嚎啕大哭。
喬翼橋他們雖然不知道到底這是什麼情況,但也不免為之動容。
“那人是長期犯,已經坐了十三年的牢了,表現一直很好,用心懺悔,終於明天就出獄了,”胡隊長說,“其他犯人自發想要唱一首歌送送他,《花心》這首正合適。”
喬翼橋方才明白怎麼回事,不免覺得十分感動。
失去了十三年自由和青春,已經為自己犯過的錯受到足夠的懲罰了嗎?
喬翼橋不知道他內心是怎麼想的。
那位管教在大家唱歌的時候,也開了口:“你要記住,從明天你踏出這個監獄的一刻,你人生真正的磨難才開始,你人生真正的挑戰也才開始,你會麵臨很多困難,會受到很多有色眼光,會受到排擠、歧視、諷刺、打擊,但請你不要再走回頭路,因為那些苦都是你必須要受的,你必須要為你曾經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說完,那名囚犯嗚咽著點頭:“我知道的,隊長,你對我很好,我都知道的。”
那名管教拍拍他的肩膀:“但你也不要怕,就大膽向前走吧。春去春回來,花謝花會再開,加油!”
餘下的,隻是那名犯人的哭泣了。
在場不少唱歌
的人眼眶也紅了。
喬翼橋也不例外。
所謂監獄,最可怕的懲罰是什麼?
是限製自由,是吃不好穿不好,是每晚睡覺時還有開著的燈嗎?
不是的。喬翼橋想,也許最可怕的,就是失去青春,是失去了麵對世界挑戰的勇氣,是失去了做一個正常人的權利。
永遠的失去了。
沒有東西能彌補這些缺憾。
就像是沒有一場冬雪能彌補人們沒看到夏日的盛放。
這才是犯罪之後最可怕的懲罰。
一行人帶著各自的心思,跟著隊長走回了監區。
薑衛國想了半天,終於對喬翼橋開了口:“老大,我們錯了,我們以後一定再也不去犯罪了。”
喬翼橋也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沒事的,犯了錯的不一定是壞人,隻是犯過錯的人而已,一切都還不晚。”
薑衛國認真道:“以後,我們一定跟著老大好好過日子,做個有用的人。”
喬翼橋也認真道:“好,我們一起。”
在餘下來的日子,喬翼橋他們都做著各自的事,每晚卻會聚到一起練《團結就是力量》。
許是那首《花心》真的打動了他們,一群人都收斂了脾氣,竟然越練越好。
在那場歌唱比賽中,他們這群外來人竟然拿了個第二名。
喬翼橋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幫人努力的樣子,不免覺得感動。
也是借這場比賽,他們也算是在彆的囚犯麵前露了臉。
所以最後的兩周時間,喬翼橋就沒再繼續體驗囚犯們的生活,而是每天跟著老胡或者彆的乾警一起,對這些犯人,尤其是那些長期犯,進行了采訪。
除此之外,他也對乾警們進行了一對一的采訪。
不少阿壩監獄的乾警都在這工作了二三十年了,是當初那場“千裡大轉移”的親曆者。
監獄裡不讓用電腦,這些采訪又比較敏感,不適合錄音,喬翼橋就純手寫,記完了好幾個筆記本,中指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直到走的那天,喬翼橋估算了一下,他記下來的文字數量,恐怕不低於三十萬字。
回到亦正校園之後,他就把自己鎖進了屋裡,每天隻和薩布裡聊聊天。
一個多月之後,他終於搞定了劇本,懷著忐忑的心情發給了靳處長和沈肆老師。
這次,二人的回複都很快。
靳處長說:“催人淚下!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劇本!把所有乾警的努力,囚犯們的轉變都寫的很好,還寫出了我們監獄係統近三十年的變遷!請你一定要把它拍出來,需要任何事都找我提,我一定幫忙!”
沈肆說:“劇本相當完整、感人、流暢!還有一些小細節,我稍微用批注幫你改了一下,這大概是我從業三十年來看過的最好的商業片劇本,即使給我寫也未必能比你好到哪裡去,如果咱們國家的創作者都有你這份心,誰還愁沒有好作品?你接下來可以一邊修改細節,一邊
進行下一步了。”
喬翼橋終於安心。
看來努力沒有白費,他這兩個月的吃糠咽菜是有效的。
他給沈肆送去回複:“謝謝沈肆老師的修改和肯定。請問老師,下一步是什麼?”
沈肆很快發來消息:“你該去融資了。”
這話也點醒了喬翼橋。
是啊,他該去融資了。
他聽屠愈講過,這個行業其實一直都有很好的劇本和項目書,但能拍攝出來的是鳳毛麟角,大多都折在了融資這一步。
於是,他趕緊把小何拉來,二人討論了一周,最終確定了這部片子的成本。
大概在一千五百萬萬左右。
這已經是一部正規商業片的底線了,還不算後續的宣發等等。
他拿著預算表去找了屠愈和花蕊娛樂,但兩家公司最多可以出到五百萬。
還有一千萬的坑需要填。
誠然,他現在是拿過獎的導演,新作品劇本的成色也不錯,如果一家家去問那些大公司,應該也能慢慢拉到投資。
但找那些大公司的人太多了,喬翼橋問了秦鐸,要是走那些公司的流程,這一套下來很可能要過大半年。
他現在手裡的錢支撐不了這麼久了。
他必須想彆的辦法。
而這時,一個行業內朋友的朋友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第31界金鶴獎創投會正式開啟,誠邀各位創作者投稿……”
喬翼橋忽然被點醒了。
對啊,創投!
所謂創投會就是電影項目的集散地,所有有才華的人都可以來參加,隻要提交劇本和製片計劃就可以了。
而金鶴獎是華國電影圈最有分量的獎項,其下設的創投會也是會被所有創作者盯上的。
這個創作者指的可不是鹿特丹電影節那些新人創作者,即使是很有經驗,拿過幾十億票房的編劇和導演遇到新項目,也都願意來金鶴獎的創投會走一圈。
隻要被選入金鶴獎的創投會,不但代表著這片子很有可能會受到金鶴獎評委的青睞,方便日後拿獎,還會被行業內所有頂尖娛樂公司看到這個項目。
那些公司……
說實話,從指頭縫裡流出來的資源都夠像陽光城和花蕊娛樂這樣的小公司努力十年了。
想到這,喬翼橋不再糾結,立即投稿。
正好所需要的一切材料他都有。
而金鶴獎隻開放了一個月的投稿時間。
即使隻有一個月,投稿數量也超過了五千。
幾乎華國目前所有在做的項目都想來試試水。
但金鶴獎創投會最後隻會選擇其中30部作品進入線下展示環節。
投稿之後,喬翼橋就開始焦慮刷新。
五千個項目,評委們不可能一個一個看,而金鶴獎又是最注重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很可能評委們看兩眼覺得沒趣就直接淘汰了。
喬翼橋至今仍然不覺得自己的監獄題材討喜。
畢竟是一群壞人做主角,對觀眾很有挑戰性,很多公司可能都會顧慮這些。
整整一個月,喬翼橋每天都去看金鶴獎的官網。
又過了十好幾天,在淩晨三點,喬翼橋改完最後一稿劇本,又點開了官網。
然後,他發現,入圍名單公布了。
他趕忙一個個看下去。
前麵幾個入圍的,都是行業裡很有成就的導演和編劇了。
再往下,是一些新項目,雖然導演和編劇沒有名氣,但是都有很強的製片人支持。
最後則是一些已經入圍過彆的創投會、受到過業內肯定的作品。
喬翼橋幾乎都灰心了。
但是,在名單最後兩條,他忽然看到了自己!
第29位,《高牆倒塌時》,導演/編劇:喬翼橋,製片人:何榮耀……
喬翼橋:!!!
他入圍了!!!
興奮勁兒還沒過,他很快看到了第30位。
這也是一位老朋友……
第30位,《罪惡都市》,導演/編劇:吳宮……監製:王逸歌
喬翼橋又想起來,之前雛鳥計劃時,吳宮得意的樣子。
還有那個三年之約……
喬翼橋忽然笑了一下。
到底誰行誰不行,就讓我們在這個項目裡碰一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