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宮家住在燕京市的一個名叫雅典娜的昂貴小區。
他父親是知名畫家,在文藝圈有些聲望,家底很殷實,所以吳宮從小不愁吃穿,長大後順利成章的考入了電影學院,畢業之後就成了編劇,混過大大小小的劇組,有些片子爆了、有些沒有,但一直算得上是名聲在外。
可吳宮自己心裡清楚是怎麼回事。
來找他的劇組,多多少少都跟他父親有些關係。
至於那些劇本,他也不過是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六位的編劇,雖然開會一場不落,但自己動筆寫的情況並不多。
簡而言之,在這行你隻要混的夠久,總會有點名氣。
而有了這些所謂的名氣之後,他就更不動筆了。
反正剛出社會的窮學生那麼多,他每年都隨便招幾個小年輕進來,幫他寫寫稿,也花不了幾個錢。
最多的時候,他一年軋了四個活兒。
但打開自己電腦的輸入統計,其實總共寫了不到4萬個字。
幸好他招的學生也是有點天賦的,一年隻要有一個收益不錯的項目,他的名聲就不太會倒。
但去年開始,人到中年的吳宮突然覺得不想這樣了。
離婚了,自己的兒子也大了,管也管不好,中年危機翩然而至,他乾脆就把手下的學生都辭了,然後想自己整點什麼事。
要說進入這一行的,不想搞一部自己的作品那是假的。
吳宮也不能免俗,這才開始卯著勁聯絡那些圈內好友,也算是兜兜轉轉,聯係到了王逸歌。
王逸歌也沒說什麼,就帶他參加了雛鳥計劃,把自己的新作品交給了他。
這作品是個規規整整的商業類型片,警匪題材,重動作輕劇情,正是他已經拍的駕輕就熟的那種。
但吳宮贏了雛鳥計劃、拿下這個項目之後,就是覺得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這滿腹才華,沒有什麼施展空間啊!
所以,他就想改改劇本,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導演的作品,說什麼也得加入點自己的人文和哲學思考進去。
這一改就改了一年。
當然了,一年的時間也不是全在改劇本。
各種應酬啊,頒獎禮啊,甚至是什麼座談會,一茬接一茬的。
在這個行業裡,隻要你但凡有點名氣,這些事就都免不了。
吳宮也愛乾這些事,所以一直沒踏實下來。
前一陣還因為太累,去度了個假,在國外待了好幾個月,看著各種沙灘、美女,遠離影視圈,心情都好了不少。
但幸好就是在這樣消磨時間的日程中,他那劇本還是磕磕絆絆改完了。
本來有王逸歌做監製和劇本的項目是不愁投資的,這片子投資也不算太大,一共七八千萬,王逸歌喝頓酒就能拉來。
但偏偏王逸歌看完新劇本之後不願意去喝這個酒了,原來說肯定投資的那些公司聞到風向不對,也都收
了手。
這下吳宮就得自己找人填那三四千萬的短板,
所以他就報了金鶴獎的創投會。
竟然還入圍了。
吳宮查到自己入圍的消息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五點多了。
前一天喝了頓大酒,他一直渾渾噩噩睡到下午才醒,隨便點開網頁一看,發現自己入圍了,宿醉儘消。
打開手機,也收到了好多業內好友的祝福,“我就說吳老師的新作肯定沒問題的”、“恭喜吳老師入圍啊,這可是幾千個項目裡挑出來的30個”、“吳老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祝創投順利啊”…….
這一幫人都是管會見風使舵的,但饒是吳宮知道這一點,還是被一群人吹得暈暈乎乎的。
開心的想再喝幾杯酒,透一透。
剛倒上酒,門就“哢噠”一聲響了。
是他兒子吳歌回來了。
吳宮和他兒子一直不太對付。
主要是因為兒子不好管,從小就被他扔到寄宿的貴族學校了,現在上初二,正是最不聽話的年紀,聽老師說也天天不學習,在外麵鬼混,拉幫結派的。
但吳宮也不知道該怎麼管。
畢竟,他們這個家底在這兒,應該也不用太辛苦拚搏吧?
可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吳宮高興,久違地想嘮叨幾句,剛想叫住兒子,但沒想到吳歌這小子竟然徑直走回屋裡了。
要按以往,肯定是撂下書包就往出跑了,要麼去網吧上網,要麼和女朋友不知道去哪亂搞。
吳宮的話憋在嘴裡,一臉疑惑。
這是轉性了?
他走到了兒子的房門外,想也沒想,推門進去了。
本以為他會看到兒子在房間裡胡作非為,或者打遊戲甚至抽煙的場景。
但沒想到……
吳歌竟然坐在書桌前在認真學習?!
吳歌聽見門響,也沒生氣,而是回頭問道:“爸,什麼事兒?”
吳宮一肚子的教育語錄都被憋在心裡了,支支吾吾:“你怎麼……開始學習了?”
“混下去是沒結果的,”吳歌認真道,“我要開始好好學習了,一定要追上同齡人,然後考高中,上大學。”
聽完這話,吳宮心裡美滋滋的。
許是自己之前的嘮叨起效了?或者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言傳身教終於達到了效果?
今天還真是喜上加喜啊。
“兒子怎麼轉性啦?”吳宮小眼眯眯,“是不是覺得你爹平時說的都很有道理?”
然而。
吳歌認真搖搖頭:“不是的,是我看了一部電影,改變了我。”
“啊?”吳宮瞬間疑惑起來,“什麼電影威力這麼大?老經典?是《放牛班的春天》還是《死亡詩社》啊?”
“都不是,”吳歌說道,“是奈飛上的一部新片,叫《pus》。”
兒子從小就在國際學校
長大,英文發音很標準,經常翻牆去看些國外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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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pus》是什麼片子?
聽上去很耳熟,好像最近聽說過。
“行了,爸,你彆煩我了,我要學習,不然跟不上了,”吳歌冷漠地給他爸下了逐客令,“您去喝酒吧。”
“好……”
吳宮訕訕走出了兒子的房間。
這《pus》,難道是個外國電影?
怎麼有這麼大威力,讓他兒子都改邪歸正了......
帶著種種疑惑,吳宮翻了牆,打開了奈飛。
首頁推薦的竟然就是這部片子。
而海報之類的,看上去竟然是國產的。
國產能有什麼好片子。
吳宮不信。
剛打開電影的時候,吳宮是帶著各種挑刺的心態去看的。
但漸漸地,他竟然被劇情吸引了,特彆希望明自欽能複仇成功。
而在影片後半段,格局打開之後,吳宮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片子好有意思!
好新的創意啊!
直到看完,吳宮都覺得意猶未儘。
一方麵是觀影過後,感覺十分滿足。
另一方麵,他有點自慚形穢,怎麼人家就能做出這麼好的作品……
然後,他看到了片尾字幕。
導演/編劇/剪輯:喬翼橋。
握草?!
喬翼橋?!
吳宮震驚了。
是那個曾經在雛鳥計劃碰到的喬翼橋嗎?!
這是他的片子!
吳宮立馬在網上開始搜索起來。
直到看到各種照片才確認,這就是那位喬翼橋。
他竟然處女作就拿了鹿特丹金虎獎。
而且這部電影在奈飛上的播放量已經高達一億多了。
評論區也都是一路好評。
“從沒看到過這麼有意思的獲獎作品!”
“哈哈哈哈,我從中間開始一直笑到最後,太有趣了!”
“這是我看過的第一部華國電影作品,真的不錯,華國很棒啊!”
“雖然後麵我一直在笑,但其實這部片子反映的是兩個普遍的問題,暴力和教育。”
“我的孩子今年七歲,看完這部片子就哭著跟我說‘媽媽我要好好學習’,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害怕不好好學習就會被壞哥哥抓走。”
“哈哈哈,我是灣灣省的一名老師,我給我們班的孩子們放了,他們這次考試成績都提升了不少,我願稱之為新時代版《勸學》。”
評論區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語音,吳宮不得不用翻譯才看得懂。
但是不管是世界上哪個角落留下的評論,都是一水的好評。
吳宮不信邪,翻了四五十頁,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差評。
“主角演
() 的太真(),
?()?[(),
差評!”
吳宮:“……”
徹底服了。
這個喬翼橋竟然拍出了這麼好的一部片子。
吳宮急得在房間裡踱步。
但一想到自己兒子就是看了這部片子才好好學習的,他又不免想感謝喬翼橋。
這解決了他好大一個問題!
可這還沒完。
吳宮本來想再去看看自己金鶴獎創投會入圍的消息,定定心神,但沒想到赫然看到在自己前麵,喬翼橋竟然也入圍了!
吳宮徹底慌了神。
他還記得自己挑釁喬翼橋的樣子呢……
要是這部作品輸得太慘,他可怎麼還有臉混啊?
但這部《pus》已經足夠看出喬翼橋的才華了。
說實話,在行業裡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有才華的新人創作者。
無論是創意、對鏡頭語言的運用、調.教演員、構思,如此種種都在他之上。
而他的新作品,在沒有任何關係背景的情況之下,竟然還能入圍金鶴獎創投會。
這可是華國電影行業裡最牛掰的創投會啊!
吳宮在家裡抽完了一包煙,始終被一種濃烈的挫敗感包圍。
但他不想就此認輸。
創投會他必須拔得頭籌。
而他和喬翼橋相比,也許最大的優勢就是經驗多、人脈多了。
想到此,吳宮打開了手機,給好多人打去了電話。
“喂,鄭老師啊,您最近忙金鶴獎呢?”
“趙導,最近忙的怎麼樣,金鶴獎還順利嗎……?”
……
喬翼橋這些天也沒閒著。
他弄完劇本以後,就重新調整了一下之前寫的大綱和各種報備材料,然後遞交了立項審查的材料。
有過上一次的經曆,這次喬翼橋就沒再去分局申報,而是直接走特殊題材,申報了總局。
而司法部那邊也給了強有力的支持,不到一周就給電影局遞交了協審函,主動加入審查。
公安部那邊也沒閒著,畢竟是有獄警在的影視作品,喬棠又主動替喬翼橋運作了一下,和司法部同一時間交了協審。
電影總局聶處長看到兩封頗有分量的協審函,雖然覺得監獄題材再加上提及那場地震是有點挑戰性的,但一來《混亂校園》的社會反響很好,他對喬翼橋也多了分信任,二來他也不想得罪司法部和公安部,所以就沒再管。
隻是看了看劇本,確定沒有什麼少兒不宜的內容,然後把喬翼橋叫過來開了次會,讓他注意不要拍的太血腥、暴力,不要過度渲染地震的事,挑動社會情緒,然後就給過了。
喬翼橋走出電影局的大樓之後,感覺天都亮了。
雖然他在電影行業裡沒有背靠大樹,但有這些向上向善還不死板的部門為他保駕護航,也不失為另一種“背景”。
離開
() 電影局後,
喬翼橋也沒再回恒市,
而是繼續留在燕京。
因為金鶴獎創投會,就在明天開始。
……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金鶴獎創投會要舉辦兩天。
但喬翼橋也不太清楚往年的創投都是什麼樣的,所以隻知道今年似乎多加了一個流程,那就是中期路演。
中期路演將在第一天舉行,早八點到晚八點,地點是國家會展中心。
所有的入圍作品都被分配了一個小展亭,像個廟會,主創們可以在這兒和來參展的人進行溝通。
而參展者多半是來自大大小小影視公司項目開發部或者影視投資部的員工和領導,金鶴獎的意思也是想為今年入圍的項目增加一個和投資方交流的途徑。
第二天則是終極路演,由三名知名導演和監製,以及二十位金牌製片人組成評審團,對30部作品進行一一點評,最終選擇出幾項大獎。
獲得大獎的作品不僅會得到一筆多達百萬的直接投資,還更容易受到各大影視公司的青睞。
所以,喬翼橋把重點都放在了第二天的終極路演上。
具體來講就是——做PPT。
小何雖然頭腦靈活,但實在不擅長做這些事,所以他們拉來了蔣思盟。
蔣思盟雖然沒做過PPT,但對電腦操作不在話下,喬翼橋和小何又已經把基礎內容都寫好了,所以做起來也沒什麼難度。
不過饒是這樣,喬翼橋還是逼著一群人改PPT改到了淩晨四五點鐘,每一個字、每一個動畫,他都要一一詳細思考才能決定。
幸好秦鐸幫他要來了之前很多獲獎作品的路演PPT,他們一群人照葫蘆畫瓢,最後看起來也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因為熬夜太久,當第二天參加中期路演的時候,喬翼橋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到了會展中心,看到大家都已經操辦起來之後,喬翼橋才清醒了不少。
他的腦海中隻有四個大字——“神仙打架”。
三十個展位把會展中心一層擠得滿滿當當。
而所有的入圍作品,為了能吸引投資方的注意,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有的電影項目本身的導演和編劇就已經很有名了,他們站在那裡就是活招牌。
而有的項目是監製比較厲害,他們就在攤位前放了個大LED屏幕循環播放監製預錄的視頻。
更有些項目,已經定好了有些名氣的主演,在路演的時候就把主演拉來助陣了,自然收獲不少目光。
再不濟的,也是做了四五個易拉寶,擺在自己的攤位旁邊撐門麵。
而喬翼橋……
這些都沒有。
他隻是打印了一些宣傳冊,但每一個展亭的項目都有宣傳冊,有些甚至會動,完全顯不出喬翼橋的項目。
而喬翼橋他們被安排的展亭還是距離出入口最遠的西北角的最後一個,如果從大路走過來,就會被前麵的展亭擋的嚴嚴實實的,
完全不夠看。
喬翼橋先是自我檢討了一番,沒有做好準備是其一,沒有經驗是其二。
主要是金鶴獎創投會組委會說終極路演每個項目隻能上兩個人,所以喬翼橋自動認為在中級路演的時候也隻能有兩個人了,身邊隻帶了小何,和彆的展亭前動輒七八個人的相比,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半個多小時過去,也隻有幾位投資人過來領了他們的傳單,沒再說什麼。
題材本就不討喜,展位又偏僻,也沒什麼花樣,自然吸引不了什麼人。
但喬翼橋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性格。
幸虧這次來燕京,他把幫裡不少人都帶出來了,自費讓他們見見世麵。
他立馬給夏龍龍打去了電話,後者立即跑來了展會現場。
沒有易拉寶,那就讓夏龍龍現場畫。
這邊,夏龍龍正畫著,喬翼橋的攤位前卻來了個熟人。
吳宮走到攤位前,笑著:“喬導的展亭很樸素啊。”
喬翼橋知道,這次來肯定會遇到吳宮,所以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吳宮的小展位在整個會展中心正中間的黃金位置,再加上又有王逸歌坐鎮,所以有不少投資方都在看。
反觀喬翼橋這邊的攤位,突出一個淒涼。
但喬翼橋的回複也算不卑不亢:“吳老師,您好啊。”
吳宮笑意更甚:“你好你好,都好都好,小喬同學下一部拍什麼片子?”
喬翼橋遞過一本宣傳手冊:“拍這個。”
“哎呦,”吳宮翻閱了一會兒,“你這題材還挺少見,拍監獄啊?”
“是的。”
“嘖嘖嘖,”吳宮一副關心人的樣子,“監獄戲可不好拍啊,我那新片子也有一段主角到監獄的戲份,還真挺難寫的,你這戲全都在監獄裡發生?”
喬翼橋懶得劇透,隻含混道:“是也不是。”
沒想到吳宮繼續道:“我當時參考了燈塔國的《金蟬脫殼》、《肖申克的救贖》、《綠裡奇跡》之類的,你參考的是什麼?”
“我就是隨便看看。”
吳宮見喬翼橋對自己興趣乏乏,不太滿意:“看來喬同學不太願意交流啊。”
他知道自己不論是劇本創作還是導演創作,恐怕都搞不過喬翼橋,但自己畢竟年紀在這兒,勝在有經驗、心態又好,見喬翼橋的展位沒什麼人,本意就是想來打打心理戰,但看著喬翼橋這回應態度,有點無趣。
沒想到喬翼橋聽完吳宮的話,忽然一笑:“願意溝通,怎麼能不願意呢?吳老師要投資嗎?”
言下之意,吳宮你要是不打算投錢就彆說話了。
“嘖,你啊你,還是心氣兒這麼傲,”吳宮撇嘴,“你的監獄題材又不好過審又不好創作,你還是個新導演,怪不得沒人願意來你的攤位看看呢。”
說完,吳宮也覺得自己有點尖銳了,又找補兩句:“我也就是想跟你說說經驗,彆整天老弄
這些各色的東西,罷了,你也不聽,我走了。”
喬翼橋依舊帶著笑:“吳老師慢走。”
即使心裡再著急,喬翼橋麵上永遠不會顯露,心理素質相當過硬,吳宮自然討不到神什麼口舌上的便宜。
但其實喬翼橋內心裡挺感謝吳宮的。
因為他剛剛說的幾點,恐怕也都是彆的投資方顧慮的點。
不過既然知道大家顧慮的是什麼了,喬翼橋也就知道該怎麼使勁兒了。
“圖圖犬,彆畫那個了,”喬翼橋從包裡掏出一份文件,“先畫這個,把這個等比例放大,放到超大。還有幾句話,你也寫成超大的。”
夏龍龍接過那張紙,滿臉疑惑:“這……老大,你確定?”
喬翼橋點頭:“確定!然後你再按我這個文案寫幾張牌子,有大用。”
“好。”夏龍龍雖然不理解,但也乖乖照做。
然後喬翼橋就開始了搖人。
雖然沒準備什麼複雜的LED燈牌屏幕之類的,但他勝在幫裡人多啊。
於是,半小時後,不少投資方已經逛累了,也把自己感興趣的項目看得差不多了,於是就走到了展廳兩側,想互相交流交流、試探試探。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展廳。
那展亭旁邊擺放了好幾個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字牌。
最吸睛的是一張巨大的“《電影項目立項通過建議書》”。
“握草?”劉凱文立即被這巨大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