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微微抬了抬手,讓他們起身,眼睛卻一直盯著牧允之。
牧允之看到她,臉上的震動毫不掩飾,嘴唇顫抖不成音。
半晌,他居然車出一抹似悲似苦的笑來,啞聲道:“兮兮,你是親自來找我報仇的嗎……”
年朝夕心中的那股怪異感更甚。
她想,她或許都不用驗證什麼了,牧允之他們的反應已經告知了她一切。
這時,雁危行單手提著淨妄飛了過來,正落在她身旁。
他看了一眼那幾個人,神情緊繃,隻問道:“兮兮,怎麼了?”
他是聽到動靜之後就飛快的趕過來了。
隨即他便看到了牧允之。
眼見牧允之的古怪狀態,他微微一頓,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心魔?”
年朝夕立刻抓住了重點,“這是心魔?”
雁危行微微笑了一下,平靜道:“心魔所累,記憶混沌,他離被心魔所控不遠了。”
年朝夕皺起了眉頭。
被心魔所控,如果無法反抗心魔,那要麼入魔成為魔修,要麼像舅舅一樣,記憶混沌修為儘失,日複一日的等著一個突破心魔的機會。
如今,牧允之分明是一副要入魔的樣子了。
那麼問題來了。
又是自相殘殺,又是迫害燕騎軍,又是報仇,牧允之經曆的幻境到底是什麼?
會是她猜測的那個嗎?
畢竟,燕騎軍被迫害這個怎麼聽怎麼讓她不舒服的情節,她隻在一個地方看過。
——原著。
……
在年朝夕的印象中,原著裡,燕騎軍的結局並不怎麼好。
一支實力強大的私兵,失去了主人,卻又從上到下都不肯歸心,這樣一支隊伍,很難不成為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比如原著裡的牧允之。
更何況,在原著裡,年朝夕死的悄無聲息,死後因為被萬魔分食,連屍體都不曾留下,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臨陣脫逃了。
但燕騎軍不信,他們認定年朝夕的死肯定有蹊蹺,一心一意的要調查年朝夕死亡的真相。
而這真相大概隻有原著裡的鄔妍一個人才知道。
牧允之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鄔妍的隱瞞,或者說他隻是單純的覺得這支不能為他所用的私兵是一種威脅,所以在他們的調查路上,他頗多阻撓。
有當時威望如日中天的牧允之的阻撓,再加上因為所謂主上臨陣脫逃的傳聞,燕騎軍過的頗為艱難。
直到原著裡的牧允之奪得了戰神圖譜,燕騎軍或許是察覺了什麼,在原著裡最後一次作為反派登場。
然後,被牧允之從上到下逐一瓦解……
年朝夕想著原著中燕騎軍的結局,深吸了一口氣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她懷疑惡蛟是窺探到了她識海之中有關原著的記憶,所以才特意製作了一個與原著相同的幻境,將他們全都拉了進去。
如果牧允之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樣,是進入了原著幻境的話,他能說出自己和燕騎軍有血海深仇這句話,就證明了那幻境在被破開之前已經進行到了結尾。
牧允之是看了原著幻境,所以才生出了心魔,還是說他要有心魔存在,隻是因為原著幻境才讓這心魔顯現了出來?
但是此刻的他分明是已經混沌了真是記憶和幻境了,否則他也不可能對現實中的燕騎軍說報血海深仇之類的話。
正在此時,牧允之突然扔下了手中的劍,像是要尋個解脫一樣,如釋重負般道:“兮兮,你既然親自報仇,就由你親手殺了我吧。”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突然問道:“所以,你幻境中的那個年朝夕是怎麼死的?”
他眼瞼突然顫動,猛然睜開眼睛看向了她。
他方才還一副分不清現實和幻境的模樣,此刻卻又像是清醒了一般。
他嘴唇微動,說:“我看到你被萬魔分食。”
萬魔分食,那果然是原著了。
年朝夕也沒有多驚訝,而是踢開了被他丟到自己腳邊的劍,淡淡道:“這幾日我已經見血太多了,不想再見血,你若是想死的話最好也彆死在我麵前,好自為之吧。”
她沒有落井下石的愛好,也沒有以德報怨的情操,他有了心魔也好,分不清記憶和幻境也罷,自有他自己的造化。
年朝夕沒興趣摻和了。
她提聲道:“燕騎軍,收兵,回去。”
於是,連燕騎軍都開始收攏,不再去看他們。
牧允之楞楞地看著她,混沌充血的眼睛逐漸清明。
而此時,從她過來起就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的鄔妍突然起身,如夢初醒般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剛剛看到的才是現實,這裡是幻境!這裡是幻境!有人要害我,把我困在幻境裡,我要出去!”
話音落下,她對他們避如蛇蠍一般瘋狂的向前跑,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年朝夕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
幻境中,原著裡,鄔妍才是那個女主,功成名就,收獲愛情。
如果無法接受現實的話,讓她篤定幻境裡的才是真實也沒什麼不好。
一旁的淨妄目瞪口呆,小聲道:“她也走火入魔了嗎?”
年朝夕:“不,她純粹是瘋了。”
淨妄嘖了一聲:“沒意思,走吧。”
年朝夕也覺得沒意思,見燕騎軍已經歸攏,立刻道:“走。”
正在此時,雁危行突然從背後叫住她:“兮兮。”
年朝夕腳步一頓。
然後她聽見他問道:“我看到的幻境和現在,到底哪個是真實?”
年朝夕想了想,說:“三千世界,各有各的不同,誰知道呢?”
說完,她不再停留,腳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