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夜,年朝夕他們在第二天就開始考慮離開的事情。
他們來時隻有兩人,離開之時,哪怕除卻了被舅舅率領著攻打曲崖山的士兵們,也有近千人沒有著落。
這些人中,有些是一無所知的隻是來曲崖山上學的人,曲崖山一夜突變,他們有些仍在睡夢中就遭遇了這驚天變故,看著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的曲崖山,到現在都有人回不過神來。
這些人倒也好安排,能正兒八經到曲崖山進學的大多是附近妖山中還未滿年歲的小妖,哪怕遭遇這樣的變故,他們大不了還能回家,還有地方可去。
而剩下的就麻煩多了。
被俘虜的人中成分最雜的是被曲崖山驅使的妖仆、受曲崖山供奉的賓客、曲崖山守衛的妖兵、乃至於在曲崖山書院裡傳道受業的師長。
他們大多宣稱自己對曲崖山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年朝夕信他們大多數人的話都是真的,畢竟曲崖山在淨釋摻和進來之前到底也隻是一座有實力的妖山,有實力自然有人投效,曲崖山暗中做的是本就不可對人說,除了心腹和助紂為虐的人之外,估計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投效的妖山還做這樣的事。
但他們中絕對是有如那黑蛇和山雀一般,或對曲崖山的事情一清二楚暗中效力,或主動投效的人。
這樣的人,放過一個年朝夕都覺得可惜。
而這樣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既然做的是陰私之事,為曲崖山的陰暗麵效力的人多半彼此知根知底,他們隻要能抓住一個,剩下的人被揪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所以年朝夕倒不怎麼憂心,頂多是麻煩了一些。
她憂心的是這些人該怎麼處理。
他們多半是妖族,妖族封閉多年,自己又排外,她怕自己一個處理不慎就引發外交危機。
隻能慢慢先把人揪出來,之後再做打算。
而以上兩波人她最起碼還能找到處理辦法的話,剩下的人才是最讓她棘手的。
——被曲崖山當做剝奪生機的工具的、為數眾多的俘虜。
這些俘虜中有人有妖,好一點的修為尚在,修養個幾年完全恢複也不成問題,不過這樣的人隻在少數,多半還都是剛被抓來沒多久的。
而剩下的,都一個比一個慘。
情況好一些的,修為雖在,但內裡早已千瘡百孔。差一點的,修為雖在,但此生估計再難寸進。而有些更嚴重的,身體幾乎與凡人無異,能活幾天都是問題。
這些人中有人有妖。
年朝夕特意去問了他們一下,出了曲崖山之後,他們想去哪裡。
因為年朝夕是最先出現在溶洞中救出他們的人,又有溶洞中那番為了激發他們的求生欲而著意喚起他們戰意的言語在,他們大多對年朝夕都很信任。
低低地竊竊私語之後,是人族俘虜先表的態。
他們有些想回原本的師門看看,有些想回家求醫,有些想找回自己的妻女,而有些,則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是廢人,也再難麵對曾經的故人,準備在剩下的時間裡獨自一人到處走走,或是想走個清淨,或是想拚死一搏,看能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機緣。
而不管他們怎麼選擇,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決定最先做的是,就是離開困住他們的妖界。
年朝夕找雁危行和舅舅他們商量了一下,準備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帶上這群人,覺得自己能自己回去的就放他們自己回去,受傷太重的就由他們一路護送回各自的宗門,而那些不想見故人的,年朝夕他們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尊重他們的選擇。
從前他們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死,現在最起碼能讓他們自己選擇自己的去留。
強行留下他們,或將他們送回自己的來處,未必是對他們好。
而以上的這些人,好歹都有去處,一路護送雖然麻煩了些,但這一個個都是人命,年朝夕不覺得麻煩,其他人也沒有二話。
而最棘手的其實是那些俘虜中的妖族。
他們基本上都是曲崖山從各地尋來的小妖,一無出身,二無來曆,為了確保他們哪怕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追究,他們有些甚至連能算朋友的人都沒有。
他們沒有足夠親近之人,沒有足夠信任之人,他們無處可去。
而妖族,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這樣一群身受重傷修為失了大半的妖修,年朝夕若是輕易就把他們丟下,或者胡亂就把他們送回來時的妖山,沒有自保之力的他們估計沒幾天就會淪為其他妖族壓榨的對象,更甚者遇到修行方式血腥的妖族,淪為對方的血食養分也不無可能。
這樣安置他們,和沒救他們出來也沒什麼差彆。
但是他們又都是妖族,年朝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就這麼把一群妖修帶出十萬大山,否則落在有心人眼裡不知道會怎麼想。
而且這些妖族也未必肯離開故土。
對待人族俘虜的方法放在他們身上完全不能用。
那麼這群人該怎麼安置?
年朝夕頗覺棘手。
她想得頭禿,乾脆跑去找雁危行商量。
雁危行沉吟片刻,徑直道:“交給妖族自己處理。”
年朝夕眼睛一亮:“仔細說說。”
雁危行緩緩道:“妖族和人族不一樣,妖族是妖皇統領中央,底下各個妖山自有各自的大妖管理,隻要妖山的各個山主定時上供臣服稱臣,妖皇不會插手各妖山事務,不過如今的妖皇是兩年前奪位而來的新妖皇,大有抑製大妖權力的意思,但苦於根基不穩無從插手,正好曲崖山風頭正盛,我們把曲崖山送給他讓他開這個頭,他肯定樂於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年朝夕:“那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