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都喜歡用什麼來著?
這些天一塊兒用膳時候他還真沒注意,好像他根本就不太挑,給什麼吃什麼的?
思及此,姬廉月這才有些放空地想到,其實他並不是特彆了解霍顯這個人,不知他喜好忌口……可惜霍顯孤家寡人,府上的人也是新撥來的,姬廉月連個商討的人都沒有。
束了發,換下了華麗的宮裝,又換上了尋常婦人裝扮,姬廉月有些新鮮地在西洋鏡前轉了幾圈欣賞自己的新造型——
一看鏡子裡脖子上都是前晚浪出來的紅痕,這會兒已經變成了深紫色的淤青,他臉一紅,又叫小丫鬟拿來了狐裘毛領……往脖子上一帶,尖細的下巴便隱沒在柔軟的銀白狐狸毛裡,一張紅唇若隱若現,未點朱砂,卻因昨夜啃咬狠了,隱約見薔薇色澤。
眉眼帶俏,麵色紅潤。
姬廉月滿意地點點頭。
“殿下可是要出門?”
身後傳來女官恭恭敬敬的提。
姬廉月懶洋洋地“嗯”了聲,想起之前聽旁人提過一嘴,不管文舉武舉,那些人進京趕考前總會選擇個客棧下腳,而有經驗的客棧店小二,會把幾個之前呼聲比較高的考生菜單記下來——
若歪打正著其中真有人高中,那些以往狀元爺住過的店,吃過的菜,變像是開過了光似的,吸引各地考生爭相前往蹭喜氣。
那些菜,更有人戲稱“狀元菜”。
今年炙手可熱的客棧是東安大街的雲來客棧,文武狀元一門雙響,聽說掌櫃的樂開了花。
那地方也是姬廉月一眼相中霍顯的定情地。
姬廉月想也沒想,就叫了護衛遠遠跟著,自己隻帶了個年輕女官,喚了轎子出門了。
……
這日雲來客棧果然熱鬨非凡,姬廉月下了轎子發現這雲來客棧果然“客似雲來”,打聽一問才曉得,原來今兒狀元爺約著錦衣衛副使顧小公子來這“憶苦思甜”來了。
姬廉月抬起頭望了望,狀元爺如今又是駙馬爺,身份非同一般,自然坐在二樓雅座隔間不叫人隨便看……而門口人來人往,一座大招牌上麵寫著“狀元菜”,姬廉月湊上前看了一會兒不免“嘁”了聲,心想原來這回文武狀元都是窮光蛋。
全是青菜豆腐什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少林寺選方丈呢。
姬廉月盤算著要麼就給霍顯做個冷豆腐前菜,再來個王太守八寶豆腐,餐後再上個奶豆腐和奶衝杏仁茶,也算是齊活的豆腐宴——
好叫他好好“憶苦思甜”。
正琢磨著把霍顯灌得晚上做噩夢都要夢見豆腐,忽然聽見人群裡一陣嘩然,一群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群白麵書生湊在一起,就站在雅間樓下,在談天闊……
不。
糾正一下。
在講相聲。
“男兒頂天立地,浩然正氣,最忌以色伺人,如此奇恥大辱,八尺男兒何以屈之?”
中間那人嗓門最大。
“他日若鄙人高中,必不可能如同當今武狀元霍顯一般,為榮華富貴自甘墮落,忘卻上京趕考初衷,成了那不論不類的駙馬!若有人命鄙人娶個不男不女的公主,鄙人寧願一頭撞死在那皇城門上,以示清白!”
旁邊那長得最醜的人嗓門也不小。
“可惜以為那是文曲星下凡,才貌雙全,文武並重,誰知居然是個軟蛋!”
後麵那個大腿還沒霍顯胳膊粗的不甘落後。
樓上鴉雀無聲。
霍顯肯定聽見了,卻沒下來。
那些憤慨激昂的書生看著還有些失望。
姬廉月站在門口聽見了,生生撤回了要往外走得腳步,一撩裙擺轉頭回了客棧——
身後女官與侍衛使了顏色,知道文曲星下沒下凡至駙馬爺身上不知道,反正瘟神那是真的要發瘟了。
姬廉月走到那堆落榜檸檬精書生中間,如一嬌滴滴、俏生生的婦人往窮酸落榜者中間一站,那些人安靜下來。
“繼續呀?”
姬廉月衝他們燦爛一笑。
這一笑,把那位要撞死在城牆上也不尚公主的大哥看直了眼。
“你們在這大放厥詞,”姬廉月笑容不變,眨眨眼,“可知當今武狀元,也就是駙馬爺就在你們頭上的雅間裡?”
那原本在中間引領風向的書生一聽,從眼前絕色佳人的美貌裡回過神來,“嗬”了一聲笑道:“哪又如何,百家爭鳴本為儒士之風,如今那金瓦金牆的金鑾殿,尚且設有言官勸政——聖人聽得,他武狀元做過的事,彆人卻不讓說?!”
姬廉月幾乎要被他說服了——
如果不是他清清楚楚知道,每年究竟有多少心中毫無批數的言官死在自己那張沒把門的嘴上的話。
他認真點點頭,又轉過頭,看了看站在後麵看熱鬨,任由這些人鬨騰,發著霍顯的財還任人埋汰霍顯的客棧掌管的。
他衝這些人溫和一笑。
招招手,換來身後侍衛,用周圍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嬌滴滴溫柔道——
“去樓上把顧小侯爺叫下來,就說本公主要砸店……日落之前這店裡但凡還能找著一塊全乎的瓦,本宮就撅了他的繡春刀,燒了他的飛魚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