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拖拖拉拉地一起上了台階走到了銀安殿門前,看見負手站在門裡的水輕舟,三郡主鬆了手,也過來行禮打招呼:“國師大人。”
“不敢,不敢。”水輕舟雖然是國師,可他原本也是景姓皇族貴胄,掄起輩分來與景行同輩,也要叫三郡主一聲族姐。因此他側了身並不受三郡主這一禮。
“這位是我婆家小妹。”與水輕舟打過招呼之後,三郡主又為徐金蟾與水輕舟做了引薦。
“國師大人萬福!”徐金蟾頭都不抬,眼睛直盯著自己的足尖側身行了禮。
“徐小姐多禮了!”水輕舟抬手遙遙地虛扶一把,隻在徐金蟾身上掃了一眼便移開了。
“你們進去說話吧。”三郡主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去園子裡瞧瞧去。”
“好。勞煩三姐了。”景行請她回來就是幫著打理一應事務的,因此倒是沒有客氣。
“嫂子,我與你一起去。”見三郡主已經往後走去,徐金蟾忙對著景行與水輕舟福了福,提步跟了過去。
“徐家小姐幾年前來過我府裡一次。”等著兩個女人走遠,景行與水輕舟又回了銀安殿落座,他無限感慨的說道:“這才幾年啊,她出落得都讓人認不得了!”
水輕舟垂眸坐在椅子上,蔥白一樣的手指搭在茶杯上,皮膚竟似比手下的細瓷還光滑細膩。
他身上素白的袍子樣式簡單,做工卻極好,連景行都沒看出那是什麼料子做的,走起來竟然有淡淡的五彩光華流動!
“本座好似也見過她。”水輕舟側頭凝思,良久之後他勾唇一笑搖搖頭:“記不得了。”
“國師大人定是記錯了。”景行盯著水輕舟放在茶杯上的手,心裡已是酸到不行!他就不明白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生的這麼白!
“徐姑娘極少出門,若非如此,以她今時今日的容貌怎麼會從未有人提及呢?”
“哦?”水輕舟唇角微揚,兩片水潤的唇瓣隻是翹起個好看的弧度來,他輕聲說道:“許是本座記錯了吧。”
……
“這麼熱的天,你跟著我做什麼?”賢王府是自己的娘家,三郡主輕車熟路,一口氣從銀安殿走到了王府的花園,她身子高大,站在哪兒都是顯眼的,路上不斷有下人過來行禮。
徐金蟾往前走了兩步,與嫂子站成了一排:“王爺和國師大人說話,哪有我插嘴的份兒?還不如跟著嫂子你到園子裡逛逛。”
“嫂子說你什麼好呐……”三郡主伸著一根胖胖的手指在她的腦袋上輕點了幾下,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多少女子都搶著要與他們說話呢,你倒好,躲著!”
說了兩句,見她並不搭茬,三郡主也隻好作罷,拉著她往園子裡走。
身前是兩條人影長長的落在地上,一條又粗又長,一條秀氣很多……
徐金蟾望著地上的人影笑了笑,心道:嫂子的身子可真壯實,像假山!
意識到小姑子似乎是心不在焉,三郡主側頭看了看她,正看到她看著地上傻笑,於是三郡主也往地上看去,她自己腦袋嗡地一下,著實是被自己的影子嚇了一跳。
今一早出門三郡主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唯恐在一眾有身份的公子小姐中敗落下去,丟了娘家與婆家雙方的臉麵。
光金玉掛佩、珠玉發簪就戴了兩套,再加上壓鬢的華勝束發的小釵子,七七八八的戴了一頭,如今這些看著流光溢彩美不勝收的頭飾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就完全的看不出模樣來,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樣子,三郡主停住腳步摸著腦袋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嫂子像棵大樹?”
徐金蟾捂嘴偷笑,看著丫鬟婆子都落得遠,她才說道:“我看著像假山!”
“有那麼粗麼?”三郡主又往地上的影子看了看,心裡暗道:確實是像座小山啦……小山上還長了一山頭小樹!
她一路苦惱地從院子裡穿行而過,一麵為自己這副威武雄壯的身子板發愁,一麵倒是覺得府裡的園子修得委實不錯。
亭台樓閣疏落有致,奇花異草擺放有序,園子中的一池碧水中開了半池的蓮花,清風習習中花香陣陣,美景無限……
“這裡為何不上鎖?”一直走到了園子的最深處,三郡主在燕之住的院子外停了下來。
“回三郡主,這裡住著人呐。”一名賢王府的婆子忙過來回道:“王爺平日裡不許我們靠近這裡。”
“鎖上!”院子裡是廢棄的豬舍,三郡主是知道的,如果被來參加聚會的人看到賢王府裡還有如此破敗的地方那可多丟臉!因此她都沒問裡麵住的是什麼人,就下了命令:“趕緊上管事那裡取了鑰匙來!”
“是。”說話的婆子得了命令馬上快步離去。
過了會子工夫,那婆子又呼哧帶喘地跑了回來:“稟郡主……福管事說,這裡的鑰匙是被王爺收了去的。”
三郡主一皺眉,她記起來了,那次弟弟病了她來探望,他親口告訴過自己把那個衝喜的女人禁足在了此處。
“另找把鎖,鎖上。”她看了婆子一眼,語氣不善。
婆子很快的領了把新鎖回來,當著三郡主的麵鎖了後院的院門。
“把鑰匙給我。”三郡主接過了婆子手裡的鑰匙隨手遞給小姑子:“幫我收著,等咱們走得時候記得提醒我,把這個留給王爺。”
“好。”鑰匙是兩把,徐金蟾將它們小心的裝進了自己掛在腰上的荷包裡。
“走,咱們再到彆處瞅瞅。”院門落了鎖,三郡主放了心,又與眾人往小徑上走去:“這裡什麼時候栽了竹子了?”
“栽了兩年了。”府裡的婆子湊過來說道:“是王爺那年去普陀寺進香,見山門裡一條小徑上兩邊都是竹子,景致極好,王爺看了心生歡喜,回來就差了人種了這片竹林。”
“倒是好看。”徐金蟾輕聲說道。
小徑蜿蜒,兩側修竹成牆,隔了頭上的陽光,也隔了外麵的暑氣,走在這片竹林當中,滿眼的翠綠立時讓人浮躁的心靜下不少。
“妹妹今年要曬什麼?”小徑狹窄,不能並肩而行,走在前麵的三郡主回頭問道。
“我就是過來湊個熱鬨,沒什麼可曬的。”徐金蟾仰著頭左看右看,實在是很喜歡竹林裡這份清淨:“可惜啊,咱們府裡沒有園子,哪怕是種上一小片竹林也好……”
“妹妹喜歡這裡?”三郡主也抬頭看了一眼隨即說道:“嫂子倒是覺得前麵的菡萏開的好看,花嬌葉翠,這裡怎麼看都是碧色,看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噯,今兒可是天貺節,不曬東西可不成。”想起自己先前說的話,三郡主走過來對著小姑子伸了手:“把你的做的詩文拿出來吧!”
“可我真沒準備啊。”徐金蟾在嫂子身前轉了個圈,輕笑著說道:“嫂子你看,我身上可能藏了東西?”
“我不信!”三郡主走過去伸手在小姑子伸手一頓摸索,果然是什麼都沒有搜出來:“你說你……乾什麼來啦!”
“若不是娘說我必須得來,我還真不想出來呢。”徐金蟾整理好衣裙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樣的聚會參加過一次也就夠了,真是無趣……”
“無趣也得曬!”趁著她低頭的功夫,三郡主一把扯出小姑子掖在衣襟裡帕子就往外走:“今天若是不曬,你什麼時候才能曬來好姻緣呐……”
“嫂子!”徐金蟾小跑著追上去,拉住了她:“你拿我的帕子做什麼?”
“趁著彆府的人來的少,嫂子先替你找個顯眼的地方把這方帕子掛上去。”三郡主揚了揚手裡的絲帕,素色的帕子上隻用金線繡著一隻三條腿的蛤蟆,蛤蟆張著大嘴,口中含著一枚金錢。
正是小姑子親手所繡。
“算啦,算啦!”徐金蟾一聽忙作揖道:“好嫂子了,您就放過我吧。”
三郡主背了手,笑吟吟地倒退著往外走,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那我自己選個地方就是了!”
徐金蟾跑過去接過自己的絲帕轉身又跑進了竹林……
“這裡肯定沒人看得見!”三郡主一看她選的地方便連連搖頭:“我看,除了你沒人願意到這麼僻靜的地方。”
“沒人來才好。”徐金蟾拍拍手挽起嫂子的大粗胳膊往外走:“等聚會過了,我再把它收回來!”
……
後院裡,燕之一大清早便先洗了個澡。
在屋裡換上那套新作的衣裙,她從大包袱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包,從裡麵拿出來那支景行送給她的多寶簪子……
站在銅鏡前,挽好頭發,她把那支多寶簪子輕輕地插在了頭上:“好看嗎?”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問道。
“好看啊!”很快,她又自己笑著回道:“他送給我的,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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