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夜裡沒睡兩個時辰,就被帳篷外的動靜吵醒了。
大夥兒也不知道哪來的激情,一身的活力消耗不儘似的,一早就商量著今日的活動安排。
沈宴秋興致缺缺,跟婆婆和心兒知會了一聲,便拿著兩個大餅,決定找彆的地方繼續補眠。
作為一個不耐曬的生物,昨夜那個天然大瀑布自然成了她的首選之地。
好在地方不算太遠,走了小半個時辰,尋了塊樹蔭較矮的地方,便脫了鞋襪泡在水裡,躺草地上睡了起來。
睡得正憨,感覺頭頂的樹影挪了挪,天光借著縫隙間投到眼瞼,她微刺地抬手擋了擋,睜眼望去,被映入眼簾的那襲紅衣搞得有些懵。
“虞少主?”
隻見虞優提著根木棍,正小心翼翼地挑著矮灌木的枝葉,看到她後臉上表情同樣困惑不解,呆呆道:“你怎麼會在這?”
沈宴秋表示她也想問對方同樣的問題,說來兩個人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麵了,也不記得確切是從哪日起,他便不再到童話鎮來,如今在荒郊野嶺遇見,不得不說非常意外。
默默從草地裡坐了起來,移到邊上樹蔭較高的位置,側著臉與人直視道:“跟書坊裡的大家夥一塊兒出來玩,你呢?”
虞優表情顯得有些彆扭,將木棍扔到一旁,忸怩兩下,便到她邊上一道坐了下來。
他之前隻見過她一回女裝的模樣,卻也是蒙了麵紗若隱若現。如今正式看她梳著女兒家的發髻,穿著妍麗的水藍色衣裙,喉間莫名幾分啞,也不敢直看。
垂著腦袋看地上的青草,上手拔了幾根,緩解心間的微妙拘謹感:“今年皇室夏獵的圍場改築在了山海林,方才和眾人散開狩獵,馬兒不自覺跑到了這處。”
沈宴秋慢吞吞地點頭,回想起之前婆婆似乎提過東南風的林子被富人包了,頓時了然過來。
正好感覺腹中有餓意襲上,便拿了塊事先準備的餅,不緊不慢地吃起來。
虞優等半天,也沒見她質問自己為何說話不算話再沒去找她,而且還悠哉悠哉地啃起餅來,感覺從頭到尾都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在悶悶地不開心,而她卻從未在意過。
不快地將草
根扔進溪流裡,道:“你就不問問我這幾日去做什麼了?”
沈宴秋訝異地側眸看他一眼,不懂他這莫名小委屈的語氣是由何而來:“虞少主家大業大,日理萬機,酒樓中自然有打理不完的事物。”
虞優憋悶:“我不來找你,你便不曾想過主動來找找我?”
童話鎮和風滿樓統共不過百米的距離,他站在雅間的窗口就能看到書坊門邊的景象。每天看著這個女人在底下進進出出,但從未見她向酒樓這處望過一眼,當真是無情。
沈宴秋沉默些許,緩聲道:“虞少主,我以為我們隻是萍水之緣,您對我不過是一時來了興致,過了也便過了。”
她承認早初確實有些習慣虞優在身邊不停晃蕩的感覺,但她不至於錯把陪伴當喜歡,況且這麼多年的獨行生活,讓她已經可以很快適應每個人的出現與消失。
虞優被她這話弄得有些啞然,低低道:“喂,沈宴秋,本少爺難得幾回真心,你說這樣的未免太傷人了。”
沈宴秋悠悠歎了口氣,將吃了一半的餅包回方巾裡:“虞少主,您捫心自問,對我到底有幾分歡喜,難道不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姑娘,這才看上了我這個可以湊活的?”
虞優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他早初確實是抱了這樣的心思。
沈宴秋沒理會他的反應,將腳從溪池裡撈出來,隨意拿裙擺擦拭了兩下,一邊穿鞋襪,一邊自顧繼續道:“而且您顯然是不服管束的性子,總有一天會厭倦有人在一旁綁縛你的生活……像您這樣張揚的主兒啊,就該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翔……若被我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攤上了,那才是真正的沒有幸福快樂可言。”
她說著站起身來,抱起地上的麵餅和水壺:“好了,我先回去了,您不是還要狩獵嗎?好歹也是皇室的賽事,您懶歸懶,也稍微做足麵子功夫。”
虞優被她說得那番話攪亂一池心水,眼看人就要走開,連忙跟上:“喂,你甩開本少爺一人要獨自去哪!”
沈宴秋覺得他問了個傻問題,聳聳肩坦直地看他道:“自然是回自己的駐營地去。”
虞優躊躇,咳著聲彆扭道:“本少爺迷路了,你可否先
帶著本少爺一塊兒……”
沈宴秋默了默,秉著自己昨晚才迷過路的同理心,於是答應了下來,兩人便安靜地沿著溪流,朝下流走去。
一路上二爺心事重重地想了很多。
他從前一直覺得兩口子過日子簡單隨性點就成了,你不需要太搭理我,我也不需要太搭理你。
不過是湊張桌子吃頓飯,蓋張棉被睡個覺,哪來的那麼多歪歪扭扭大道理,是以覺得隻要找個通情達理、不煩人又有趣點的姑娘做媳婦就差不多了。
現下他雖找到了這樣的姑娘,但對方顯然不太苟同他的理念方式。
說實在,他完全有自信可以做到一輩子隻對一個人始終如一,但卻沒有把握自己能否對之加注生活所有的重心,而這恰恰是對方所想要的。
所以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靜思考一下,再給人姑娘一個交代……
兩人沒走到駐營地,便看到吉雲貓著腰躲在一根樹後,在不遠處的平地上設置了陷阱,正屏息凝神地看著兔子如何一點一點往籮筐下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