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鬨刺客的事並沒有給眾人帶來太久的驚慌,畢竟從始至終隻有兵部夫人一人見過那采花大盜。
後來禦林軍將皇城翻過大半,都沒追到半點蛛絲馬跡,婦人們不由想起之前聽自家丈夫說過,夏獵時兵部侍郎也曾在營帳中遭遇刺客,不由認定是這家人自己得罪了什麼仇家,因此其餘人很快便放寬心遺忘了這事。
唯有楚雁杉一人心中焦躁不安,生怕自己與秦克耶的事被那刺客傳出去,一夜難眠……
第二天早上,司徒芊芊還是招呼著沈宴秋一同到後山泡溫泉。
許是夜裡神經太緊,想了許多以往自己都十分抗拒的事,泡到溫熱的泉水中,隻覺得渾身細胞綻放,起床時的那點疲倦也不知不覺驅逐散了。
煙霧繚繞中,沈宴秋靠在石壁邊,不知第幾次發出舒爽的長歎。
司徒芊芊上了岸,用白綢稍稍裹了裹身子,好笑道:“宴秋,我到外頭等你,你也彆泡太久,這裡水汽足,容易熱暈。”
沈宴秋閉著眼,拖長了調,懶洋洋地應聲道:“嗯,好,我馬上出來。”
顯然身體給出的反應比她嘴上說的要誠實多了。
雖然她的富貴窩裡也有個四季湧動的溫泉,但室內溫泉怎麼說也比不上這等天然景觀。
她從前最向往的便是在皚皚白雪中,浸入溫熱的泉水,捧一杯熱茶,聽欄外呼呼風聲,再有幾點紅梅落入水麵。這會讓她有種小農的溫馨樸素充實感。
現下雖是盛夏時節,景致上比她理想中的稍遜一些,但依然讓她感到享受。
一盞茶的時間後。
沈宴秋出了池子,由心兒幫忙服侍穿戴好衣裳,又化了個淡妝,這才與芊芊姐幾人一同去芸姐姐的寢殿請辭離宮。
一行人閒散的走在禦道上,適逢早朝結束,從宮宇裡走出浩浩蕩蕩的朝臣。
宮中女眷與朝臣相遇時無需行禮,因此整條道上一左一右的兩條隊伍很是涇渭分明,交錯而行。
突然,雲詩柳用胳膊肘拄了拄沈宴秋,覆她耳邊低低道:“宴秋快看,攝政王和首輔大人。”
沈宴秋聞言側眸望去,因為薑九黎站的外道,薄易在裡側剛好被擋住了視線,隻能
隱隱窺見一隅藍袍。
沒過兩秒,幾人就交錯了過去,她也不好再回頭往後看,不解道:“怎麼了嗎?”
雲詩柳非常少女心地雙手合十:“你不覺得大清晨的見到那二位很養眼舒適嘛。”
司徒芊芊忍不住笑啐道:“詩柳你都一個孩子的娘了,能不能矜持點。”
雲詩柳歎口氣:“我家那位要是有殿下或首輔大人一半的容貌,我做夢也都夠笑醒了。”
司徒芊芊輕咳兩聲,提醒道:“你小心點,你家禦史就走在後頭呢。”
“哪裡哪裡?”雲詩柳左右張望一圈,覓到目標後,秒變假笑燦爛臉,衝朝臣隊伍中的一位親昵招手。
沈宴秋跟著望去一眼,估摸是詩柳姐的丈夫,十分儒雅書生的長相,看到妻子衝自己招手,非常寵溺地笑了笑,袖袍底下的手微不可見地衝人回招了一下,想來是很和睦的一大家子。
不過等到轉頭側向她們這邊,雲詩柳又非常真實地作出一副惆悵臉:“宴秋,要不你陪我繞回去重走一遍吧?我想跟攝政王殿下和首輔大人再來個偶遇,那兩位的臉我是真的百看不厭,不像我家那個。”
沈宴秋忍俊不禁,她還以為偶遇這種橋段隻有在現代校園偶像劇中才會出現:“我覺得姐夫模樣也很端正啊,腹有詩書氣自華那種。”
雲詩柳搖搖頭,有模有樣地跟人分析道:“你來看,你方才也都說了是‘端正’,這種詞一般隻有在無話可誇的情況下才會出現。我現在叫你來誇誇首輔大人,你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思如泉湧,恨不得用儘世間所有最好的詞來誇他?”
沈宴秋撓撓眉心,說實在她對那位首輔隻有依稀的一點印象,畢竟初見隻是驚鴻一瞥,方才也沒瞧真切,更多的都是從彆人嘴裡聽見,是以有些沒把握道:“也不儘然吧,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總有不喜歡首輔那卦的人在。”
雲詩柳有些震驚:“宴秋你是我見過頭一個說出這樣話的人,你自己前後左右回頭看看,彆說我這一個孩子的娘了,就連五六個孩子的娘都無法抵抗攝政王和首輔的魅力。”
沈宴秋怔忪,這才稍稍留意起周圍女眷們竊竊私語談論的話題,一個個三四十歲的貴婦人,
臉頰升起多多紅雲思春的模樣不是一般的違和。而隊伍中頻頻回頭張望攝政王和首輔背影的婦人占了大半人群,也虧得她方才心緒不在此,要不然真是想讓人不注意都很難。
司徒芊芊倒是不以為然:“宴秋是寫書的嘛,文化人比起咱們這種半吊子墨水的,自然看男人的眼光也要挑剔些。咱倆學堂連六年學製都沒讀完,挑男人就是好看完事兒。像我那個剛及笄的侄女,讀了七八年聖賢書,現在家裡想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最後關於之乎者也的擇婿要求能纂出一本書來。”
沈宴秋差點被芊芊姐這番話嗆出口水,按大啟國情,初級學堂是為了普及教育,高級學堂則用於培養專業尖端人才。能讀完六年學堂的,基本已經屬於萬裡挑一的進士級彆。她一個連學堂門檻都沒邁過的半文盲,被兩個接受過皇家教育的人稱之為文化人,實在是羞恥的一批。
雲詩柳卻是真的聽進去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沒錯。”
…………
到了貴妃殿,沈宴秋還未走太近,就有一隻白鴿撲騰飛來,最後立在她肩頭親昵地蹭她腦袋。
周圍的婦人們先是被這幕嚇得有些驚慌散開,不過緊接著看到小公主跑出,喚那白鴿“大帝”,並親熱地招呼沈宴秋進殿,又止不住幾分羨慕嫉妒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