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溝到武陽關近四十裡,武陽關折去九裡關更有二百餘裡。其中武陽關與九裡關之間群山連綿蜿蜒其間皆為崎嶇山道車馬不便,加之大雨不斷山洪泥流多發險阻,行軍甚艱。然而兵貴神速,王來興下了死命令,三日內必須抵達九裡關。這對此次行動的指揮廣文祿而言,實可稱生平所接最為艱巨的任務。
軍隊半日即到武陽關,廣文祿駐軍外圍,親自扣關,駐紮在武陽關的劉洪起確認他的身份後隻放了他及數名親兵入內。看得出,縱然闖軍提前通過氣,但劉洪起對趙營依然十分防備。
廣文祿來武陽關,一為給劉洪起打個招呼,二為了解九裡關的情況。時間緊迫,與劉洪起見麵後連
蓑甲上的雨水都無暇抖落,在堂中對站著直接詢問道:“從此去九裡關,三日內可到否?”
劉洪起驚訝道:“三日?何必如此著急?”抬頭看看天幕如珠墜雨道,“平日裡俺們熟悉路徑,從這裡出發到九裡關也要五日,眼下大雨紛紛,行路更難三日,三日決計到不了,再寬限兩日咬咬牙或許可行。”
廣文祿肅聲道:“五日後左夢庚必到九裡關,攻打關卡前後準備要留出兩日緩衝,三日趕不到九裡關,仗也沒必要打了。等左夢庚到了九裡關得知劉寨主的事,轉頭回來一定會打武陽關,那時候武陽關怕是保不住。”
劉洪起哭喪著臉道:“廣爺怎麼拿這話唬小人,不是小人不肯帶路,隻是武陽關去九裡關山路確實
陡峭萬分,鮮有修繕。要是也像武陽關和平靖關這條道兒小人與毛寨主、趙寨主時常打理的好走,切莫說三日,兩日也到了。”
平靖關與九裡關均在桐柏山區中段,不同之處在於,走平靖關這條路去湖廣隻能從武陽關出。但走九裡關這條路,進湖廣後山勢緩和,各種道路橫亙雜交,沒有固定去向。也因為這個原因,即便曆代駐紮九裡關的朝廷官員想修路都難以下手,更不必說韓華美、馬尚誌這種坐吃山空胸無大誌的土寇了。
左良玉要是真帶兵過了九裡關,當初在鄖陽府山區連珠峽堵口子將他大軍困住的辦法用不上,其眾頓時如水銀瀉地,再掐就難了。所以對趙營而言,控製住九裡關,便意味著能以最小的代價限製住左家軍。
廣文祿心情鬱悶,久久沉默,不經意間瞥見衣後堆疊者許多旗幟,有大有小,便問:“劉寨主,這些是什麼?”
劉洪起順他目光掃了眼回道:“都是些早前左良玉送來的左家軍軍旗,各式各樣都有,原本預計正式投靠左家軍後插在關卡以及諸寨。這不現在俺們投靠了闖王,這些都成了廢物,拾掇拾掇準備拿柴房燒了。”
廣文祿聞言,忽而心中一動,尋即問道:“你適才說到武陽關與平靖關的路,這路有多遠?”
劉洪起答道:“百裡。”
“從這裡走過去要多久?”
“這條路好,輕裝急行估計、估計一日就可到。”
廣文祿點點頭道:“也就是說,我現在出發,明日正午就能到平靖關了?”
“是......是這個理兒......”
“那麼到了那裡就可以休息半日等入夜再次行軍......”廣文祿又問,“從平靖關到九裡關怎麼走?”
劉洪起不解其意,隻如實道:“到了平靖關,需得向北出桐柏山到信陽州之南,然後沿著山麓向東,再折向南可到,算起來約莫有個一百五十裡。”
“路好走嗎?”
“平靖關北出桐柏山這一段百裡,占大頭,好在道路整修不錯,抓緊些一日半可走完。”劉洪起琢磨著道,“再去九裡關這五十裡難走,怕要一日光景。”
“那合起來就是三日半......”廣文祿托頜沉吟。
劉洪起緊張道:“廣爺,你不會要走這條路吧?就算三日半順利到了九裡關,這時間可還是超了。”
廣文祿不答,轉問他道:“九裡關駐有兵馬多少?”
劉洪起應聲道:“隻算能戰之兵,韓華美與馬尚誌湊一起二千人。”說著訕笑幾聲,“當然了,說是能戰,但比起廣爺的人馬,那可萬萬上不了台麵。”
廣文祿暗自點頭,劉洪起還算老實,說的與趙營斥候打探來的情報基本一致。
不過劉洪起仍有顧忌道:“三關各具奇險,九
裡關位處桐柏、大彆兩山峻峰夾峙間,兩頭窄當中寬有若咽喉,極是難攻。甚至有民諺稱‘婦孺守萬兵卻’,在那裡多有南朝、北宋的古戰場遺跡,可見此關非同一般。”
“以你之見,我兵去打九裡關,勝算幾何?”
劉洪起忙道:“廣爺大兵一到自然踏破城關無疑,隻是......隻是恐怕得多消磨些時日......”
廣文祿道:“你的意思是兩日打不下來九裡關?”
“小人照實說的。”
廣文祿嘴角微揚道:“無妨,本來打這九裡關還有些沒底,多虧了劉寨主你,而今取下關卡,倒是大大有望。”
數百裡外,應山縣西南合脊寺。
寺廟彆院外頭,左家軍一眾軍官正焦急等待著。金聲桓來回踱步,盧光祖束手無策,高進庫則靠在簷下冷笑不迭。
一名甲胄齊全的軍官從林中飛奔而來,滿臉不耐問道:“公子還不肯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