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熱忱(一)(1 / 2)

蚍蜉傳 陳安野 7866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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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在即,窗外天雨淅淅瀝瀝,侯大貴獨坐偏室,心緒起起伏伏。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合眼,有時想到閔一麒等人的擔憂,緊張不安甚至有臨陣退縮之意;有時想到先前自己帶兵在河南、山西的一係列驕人戰績,卻又膽氣複生。

天人交戰,經久不斷。

直到篤篤的敲門聲驀然傳來,侯大貴回過神深吸口氣,抄起桌上的腰刀,毫不遲疑地站起身。哪怕躊躇兩難了幾個時辰,當現實來臨,神思瞬時廓清,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侯總管,靖和中、一衝兩營將士整裝待發,俱在校場內候命。”

門打開,灰蒙蒙的光照進室內,滿身帶水的鄭時新跨檻入內,微微躬身。

“宣府鎮城什麼動靜?”侯大貴問道。

“繼拂曉使者之後,半刻鐘前使者複至,稱吳三桂軍已控製宣府鎮城上下,兵馬亦在動員之中。與我軍會期午後於柴溝堡北邊山地會合。”

侯大貴沒多說話,斂容點點頭,拔腿便走。

行到中庭,撞見匆匆趕來的郝鳴鸞,侯大貴道:“你也起了,不在房裡好好休息?”身負多處創傷、亡命一日一夜的郝鳴鸞昨日血水流涎滿地,滿堂皆驚,侯大貴本意是留他在懷安衛養傷,哪想到他還穿上了盔甲,“大夫怎麼說?”

郝鳴鸞緊了緊甲胄,若無其事道:“大夫沒說什麼,隻說我生龍活虎。”

“上藥了嗎?”侯大貴滿臉不信。

“沒,上藥了傷口若結痂,扯動之際反而劇痛難當,倒不如暫且簡單包裹。等過了這一陣,再慢慢調理不遲。”

“你這是何必。”

“我知曉北邊道路及韃子布陣情況,此去柴溝堡,少不了我。”郝鳴鸞昂首說道,“而且我答應了孫傳庭,要與柴溝堡的將士共存亡。大丈夫一諾千金,不可食言。”

侯大貴看出郝鳴鸞眼神中躍動著熾熱的戰意,心知勸不住他,點頭道:“好,你跟著我,打頭陣在前,屆時可先衝陣將援兵的消息帶給孫傳庭。”

郝鳴鸞眉開眼笑,拍手道:“正有此意。”

三人並肩來到校場,一眼望去,校場之上兵甲林立,在雨中顯得格外肅穆。

閔一麒快步上前,低聲道:“適才韓統製快馬到,其軍已出順聖川西城,正全力北上。”

侯大貴點頭道:“好,密切留心宣府鎮城方向消息,切莫怠慢分毫。”

閔一麒猶有疑慮,道:“不如再等半日?”

侯大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軍不出,吳三桂必驚疑,戰未啟,已生嫌隙互相猜忌,如何能克敵製勝?”又道,“等到了柴溝堡南邊的山地可不必急進,那裡距離柴溝堡不遠,已能直接威脅韃子背後,我軍駐防山地,再等吳三桂與韓袞兵到便是。”

閔一麒點頭道:“這樣倒算穩妥。”

當下全軍上下再無異議,擂鼓三響,全軍競發。

因知宣府境內清軍兵力在萬人以上,侯大貴並未貿然拉長行軍隊形蒙頭趕路,所部五千人寧願擁擠稍稍拖延些速度,也一直緊密相隨,並無半個人半匹馬落伍脫節。且每經過十裡即停留一刻鐘整頓隊列,四麵防範,甚為警惕。

就這樣走走停停,全軍即將抵達柴溝堡南邊山地時亦隻剛過正午。侯大貴號令全軍在林中避雨,兼抓緊補充給養,同時等待前去打探山地軍情的哨騎回稟。

很快,哨騎陸續回返,皆道前方山地隻空留些殘旗斷甲,清軍不見蹤跡。侯大貴心思稍安,複問吳三桂行蹤。不多時,數十騎忽從東麵來,帶頭的正是此前數次照麵的吳三桂心腹吳國貴。

“貴軍何在?”侯大貴盯著吳國貴問道。

吳國貴回道:“已在洋河南岸。唐通負隅頑抗,我軍平定彈壓多費了些時日。”說完,取過懸掛鞍韉邊的一鬥大包裹,甩手一拋。那包裹落在泥水中散開,裡頭赫然裝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是?”侯大貴派人撿起腦袋,頗有驚異。

吳國貴呼氣道:“唐通的腦袋。唐通執迷不悟,欲興兵阻擋王師,平西王以大局為重,當機立斷,殺其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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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軍,這是憑證。”

侯大貴左右有認識唐通的,湊近辨認道:“正是唐通。”

吳國貴在馬上不下來,繼續說道:“我軍尚在整軍,而後將徑赴柴溝堡。今日雨勢漸歇,清軍從清晨便開始輪番攻堡,前線吃緊,半點耽擱不得。還請侯總管也儘快去往山北地帶,與我軍並肩作戰!”又道,“以唐通的頭當投名狀,侯總管可知平西王赤膽真心!”說完,自顧自打馬遠去。

侯大貴提著人頭,顧問左右軍官道:“認準了,真是唐通?”

左右軍官點頭應道:“錯不了,是他本人,絕無冒名頂替的可能。

“好。”侯大貴命兵士將唐通的首級好生收了,摩拳擦掌,“傳令全軍,兩刻鐘內務必歸列整隊,三刻鐘時全軍翻山,違時者立斬不赦!”

事到如今,鄭時新、閔一麒等軍將均再無多言,皆應命而去。

侯大貴轉身找到郝鳴鸞,對他道:“你可先去柴溝堡,知會孫傳庭讓他堅持住。”

郝鳴鸞鄭重道:“曉得,郝某在柴溝堡等著侯總管。”言訖,束甲上馬,引著十餘騎奮蹄馳躍,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間。

一如哨騎所報,原先在山地嚴防布陣的那支清軍阿禮哈超哈早不見了蹤影,郝鳴鸞等騎一路進展順利,不久便至柴溝堡外圍。

目視遠方,清軍各營各陣旗幟翻動,人馬穿梭,正向著堡城方位逐漸推進。而遭到重創的柴溝堡正門和日前情況相仿,明、清兩軍攻殺糾纏,難分難舍。兩側屍積成堆,猶如座座小京觀。

柴溝堡之存亡確實隻在一線之間了。

“弟兄們,走!”郝鳴鸞槍頭一擺,做好了拚死突圍的準備。出堡時他尚有三百來騎,而今回堡,隻剩十餘騎,麵對洶湧依舊的清軍,自是危險陡增。

然而沒想到,這一次,清軍的堵截圍追卻甚是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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