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報喪女妖。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2-
當這個名字在他耳邊響起時,他忍不住戰栗起來——是因為那隻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還是因為那男人絮絮的低語呢——
儘管不敢抬頭,但他知道,那男人就是他的父親……那個永遠淩駕在他頭頂的男人,那個能用大手把欺壓他的女人打出動物般的嚎叫聲,那個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那個,他最恐懼,也最崇拜的存在。
-3-
“這很好。你開始好奇了。”
男人似乎笑了笑,他擁有非常動聽的嗓音——
很明顯屬於低音區的動聽嗓音,並不柔和,也不輕快,聽上去就是一位傳統英俊的男性。
也許是因為之前遇見了那個過於無害、溫和純良的學生?也許是因為有了氣場那麼弱的學生作為對比?
他極敏感地察覺到了男人說話時自然流露出一種上流社會培養出的自信,與令他畏懼無比的攻擊性。
……他幾乎要覺得,這個男人是自己遇見過的,最強大,最令人畏懼的存在了。
-4-
“那麼,告訴我。你想知道嗎?如何殺死報喪女妖?”
手依舊按在他的肩頭,他止不住發顫。
“隻要你想,隻要你願意……我這裡有一份工作,歡迎一切希望殺死報喪女妖的成員。”
麵對這個男人,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請……”
“請?”
“報喪女妖……請告訴我……”
男人笑了。那是很明顯的、表達愉悅的笑聲,敏感如他也聽不出任何一絲嘲弄。
-5-
“很好。你一定會喜歡的。殺死她帶來的滿足,可比殺死流浪貓帶來的多得多。”
他會嗎?
“報喪女妖,讓我告訴你吧,她是這世上最強大、最恐怖、也最可悲的……傑作。”
-6-
傑作?
難道是連這個他見過最強大的男人都要放下傲慢讚揚的,傑作——
-7-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說的。”
【數日後,這個世界,淩晨一點零七分,某家酒吧】
M小姐戳了戳雞尾酒裡的橄欖,十分不屑一顧:“報喪女妖就隻是普通、弱小、無恥的怪物。”
P先生謹慎地推遠了一點她手裡的雞尾酒。酒液裡,M小姐青睞的閃粉隨著推動的動作一起搖晃了起來。
“我覺得你好像喝太多了。”
連報喪女妖的身份起始這種信息都要隨隨便便傾吐給一個普通人類了。
“什麼?乾嘛?”
M小姐“啪”一下把自己被推遠的雞尾酒扯回來,怒目而視:“彆以為成了我的男朋友就可以肆意妄為,扒走我的酒!談戀愛可以分手,離婚也是可以結婚的!”
P先生:“……”
-8-
哦,他忘了。
他現在已經從“可持續發展意義一夜情對象”升級到了“男朋友”,不算“普普通通隨處可拋的陌生人”了。
-9-
“……隻是,喵喵,這是我買的酒。”
M小姐:“不準叫我喵喵!再叫分手!”
P先生:“好的。”
沒事,這次叫一次,下次叫一次,反正她哪一次都會忘,四舍五入就是“我從來沒叫過”了。
-10-
而且她遲早會習慣的——從在監獄裡結識時P先生就想叫她喵喵了,畢竟她拿頭撞牆拿牙咬人拿膝蓋開布丁吃都真的很喵喵。
每次被警告“再殺看守鬨事就關禁閉室”卻還是照殺的這點也很喵喵。
但P先生親眼目睹過她把敲著棍子調侃“喵喵”的看守腦殼掀掉,所以,他默默忍下了這個稱呼,沒叫。
終有一天我會得到這樣稱呼我的朋友的權利——總有一天,我會是唯一一個叫她喵喵卻不怕被掀翻天靈感的人——
P先生曾經這樣許願過,“叫我的好朋友喵喵”是他在監獄內萌生的各種夢想中的一個。
-11-
……正如M小姐曾無數次吐槽他的,“你很閒,是嗎”。
愛好這個,愛好那個,又莫名其妙就把“用‘喵喵’稱呼我的朋友”列為夢想。
但P先生每次都會非常認真地反駁她:
“不,我不閒,我的職位代表了監獄內最繁重的工作內容。我隻是喜歡在工作之餘,擁有廣泛的愛好。”
……他的每次回答其實都秉承著某種微妙的風格,避重就輕,巧妙地忽視著對方給出的問題,提出新的問題與內容。
問他一個問題,似乎得到了非常詳儘的答案,後來仔細想想,卻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搞懂他給出的任何信息,他也沒有回答自己給出的任何問題。
有的男人越接觸越能剝開他的內在,P先生卻是越接觸越會覺得,他的本質就是一份謎團。
剝不開的。
他這種人,如果遠望過去,似乎還更簡單、直白些。
-12-
M小姐一開始也會被他的這種話術騙到,但後來,她在那座監獄待得太久了——她和這家夥相處了太久太久,也了解他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逐漸練出了辨識對方是否在敷衍自己的能力,也察覺到了他這種人本質上的異常。
最終,他們之間的對話,往往便會變成以下這樣:
“……我沒見過你這樣蹲監獄的。你有病吧。”
“我也沒見過你這樣蹲監獄的,喵喵,我也沒有認定你有病。”
“……你等著,要不是這堵破牆……嘖,身上的拘束皮帶也……下次放風我就過來把你天靈蓋掀掉……”
“好的,喵喵。”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13-
……是的,即使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被轉移的話題、被搪塞的詢問,但依舊無法忽視那一聲聲“喵喵”。
隻要P先生一句“喵喵”,M小姐就會忽視任何異常,滿腦子都是撞破牆過去,死死地掐著他的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