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慢慢把差一點就要將人掩埋的混泥土板塊和磚瓦搬開,終於讓陽光全部撒進了廢墟下男人用血肉支撐起的''洞窟''。
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又在看清裡麵的情況後沉默下來。
將春日川格吾護在身下的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失去了那雙有著同樣色澤的眼眸後,他的身上和自己的孩子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他用自己健壯的手臂撐著後方的牆麵,背部拱起,形成了一個半圓,不知道多重的混凝土塊和磚瓦壓在他的後腰背上,男人渾身的肌肉都隆了起來,硬生生靠著蠻力將其全部撐起,黑豹一樣的軀體將身下那人襯托的意外嬌小。
鬆田陣平不再言語,隻是從背上來的小型工具箱中找到了小型的鋸片零件,動作迅速的將其安裝了起來。
警官用自己靈活的手指安裝著迷你電鋸,目光卻並沒有落在手中的器材上,而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春日川格吾被鋼筋貫穿的腿。
乍看之下鬆田陣平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揪住,廢墟之下對方的小腿位置的布料整個浸泡在血液和灰塵當中,布料沒法吸收的部分滴落在地麵上,變成了一灘已經發黑的血,又沿著凹凸不平的地麵慢慢往外流淌,被賈穿的地方皮肉都翻了出來,一片血肉模糊之狀。
他又仔細看了兩眼,這才透過撕裂的布料看清楚傷口的情況,雖然看著猙獰,但是鋼筋並沒有在裡麵有過多的攪動,傷口並沒有撕裂的痕跡,應該不會對筋骨有太大的影響。
在這種四處都是塌陷的情況下,被鋼筋貫穿的傷口還能保持這種程度沒有二次受損已經算得上是奇跡了。
將手中格外小巧的工具安裝好後,他探身進去,將鋸片抵在了鋼筋上麵,將自己的手覆蓋在了春日川將吾的膝蓋上,帶著安撫的意味一寸寸往下摸,“我現在要把鋼筋鋸開,能堅持住嗎?”
栗發的警官低低應了一聲。
鬆田陣平抿了下嘴唇,他的好友在此刻格外沉默,隻是安安靜的用雙臂圈住了將自己緊緊護在身下的雇傭兵的脖頸,像是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想要留下點什麼一樣,用自己滿是血汙和淚水的側臉貼著對方的,微微磨蹭著。
高速旋轉的鋸片落在被黑卷發警官握住的鋼筋上時,一直安靜著的春日川咚吾這才細微的抽動了一下,喉嚨間溢出微弱的痛呼,鬆田陣平儘量保證鋼管不因為落在什麼的鋸片發生過大晃動,等終於把小腿兩端的都鋸開後,他的額頭上已經是一層薄汗。
弄這個東西反而比他拆彈時還要緊張。
“將吾。”爆破處的精英警察將停止運轉的迷你電鋸拆下放回工具箱裡,再開口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借著自己的位置將手探向了保持著扛起所有塌陷物的雇傭兵,男人的身體上還帶著餘溫,但是卻早已失去了生命體征。
他沉下心來,聲音比剛才還要乾澀,“我們走了。”
栗發男人沉默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最後一次輕輕蹭了蹭自己父親尚帶著餘溫的臉頰,回應道,……好。
鬆田陣平小心將人往外扶了些許,背在了背上,他低頭時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銀光,下意識往光源處看了一眼。
春日川格吾的手裡緊緊拿著一個金屬掛墜,他不知道這個吊墜對於好友來說意味著什麼,隻知道他因為失血渾身無力到連手臂都沒辦法勾住自己的脖子,以防摔下去,手指卻緊緊的勾著吊墜的鏈子,他將其取下來時甚至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先放我這。鬆田陣平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他生怕對方一會兒不小心把這個東西掉下去,再想找也找不回來,便邊說著邊伸手去勾對方手裡的吊墜,但是後者反而把手往後縮了一點。
“要麼你戴在脖子上,要麼先放我這。等到外麵了就還給你,將吾”黑卷發的警官又說了幾聲,幾乎是邊把人往外麵背邊低聲用哄人的語氣在說話,但是春日川咚吾此刻卻像個小孩一樣,說什麼都不肯放開,鬆田陣平又不敢直接伸手搶,這個姿勢他也沒辦法把項鏈套在春日川咚吾脖子上。
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他臉上閃過無奈的表情,微微低頭拉著垂下去的那節項鏈,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春日川咚吾似乎並不在乎這個項鏈被誰戴著,他在鬆田陣平背上,隻是一直用手握著吊墜,像個小孩一樣固執。
他將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往下蹭了一點,把臉埋在了自己好友的後頸處,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血和未乾的淚水,眨眼時掃在對方裸露的皮膚上,泛起細微的癢意。
鬆田陣平在餘震中停下腳步穩住身形後,就感覺自己後頸濕漉漉的一片,不知道那家夥把眼淚還是鼻涕還是血糊在了自己脖子上,在廢墟上警官頓了一下,有些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