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衝矢昴很快給出了肯定答案,他顯然也想到了這個情況,“如果不在武裝直升機趕來的一小時前撤離,輪船的行蹤有很大可能被他們發現,警方的直升機也沒法及時趕到,到時局勢對我們很不利。”
“可以壓縮進一個小時。”
安室透抿了一下嘴唇,皺起眉頭,“但這是排除乾擾項的前提下,等他們攻進來......”
聞言,鬆田陣平也皺著眉頭,想到莊園內部不知道有多少的成員,“如果還要攔截擺脫他們的話,時間恐怕來不及。”
“來得及。”
羽穀緲的聲音在此時從旁邊傳來,他並沒有看向正在商量著的那幾人,而是轉頭,用沒有戴手套的手將月山朝裡側臉上的血痕一點點擦掉了。
黑發男人似乎比所有人都先知道了自己兄長是什麼意思。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卻又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伸手扶住了對方貼在自己側臉上的那隻手。
轉瞬即逝的觸碰,好像有一生那麼漫長。
兩個人幾乎完全錯開的、沒有任何交彙點的一生,在此刻像是他們的視線一樣撞在了一起。
眼神也可以擁抱嗎?
安室透看著,在這種情況下忽然跑神了幾秒,想道。
如果眼神也可以擁抱的話,那這幾乎算是一次漫長的相擁了,像是一生那樣漫長的幾秒匆匆走過後,羽穀緲放下了撫著月山朝裡側臉的手,用再次沾上了親人滾燙鮮血的指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裡。
是一把保險櫃的鑰匙。
在反應過來意思的幾人想要說話前,朗姆先不可置信的開口了,“你想......?你不會是想......”
沒有理會老人的叫喊,他將目光落在其他幾人身上,開口道,“做你們要做的。”
“我會排除一切乾擾。”
這裡是所有暗道連通的節點,莊園裡麵的人想要下來,一定會通過這道走廊。
說罷,並沒有等其他人的反應,羽穀緲轉過身,向走廊儘頭,自己來時的路走去。一直到這時,安靜的理解了對方所有的想法,默默支持這一切的月山朝裡好像才猛然嗅到了離彆的信號,他伸手想要阻攔,卻隻是拽到了對方胸口處閃爍著的胸針。
並不牢靠的胸針在拉拽下滑了下來,被月山朝裡緊緊握在手裡,與此同時,朗姆的喊聲再次響起。
“你......”原本以為一定能等來救援的想法以為這個舉動再次崩塌,他麵色猙獰的喊道,“君度——你給我停下!”
“這樣做值得嗎?!我問你值得嗎?”老人嘶啞的吼聲被狹窄的隧道拉扯著,變得更加刺耳,“為了一個永遠不會接受你的群體,為了救會場裡那些把你當做黃金鳥,恨不得生食了血肉的家夥,把自己搭進去,值得嗎——?!”
羽穀緲沒有因為這句話停下過任何一次腳步。
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與嘶吼交織在了一起,在狹長的走廊哀鳴著。
“是我把你從火海裡救了出來,現在...現在你居然為了沒見過麵的親人,為了心裡那點可笑的規則和法律,還有什麼正義,去阻攔給了你這麼多財富地位的組織...甘心去當警方眼裡罪不可恕的殺人犯?!!”
“你...你會後悔的——!”
“君度——!君度!”朗姆喘著氣,大吼著,“你一定會後悔的!”
羽穀緲的動作終於停下,他轉過頭來,冰冷的、冷灰色的眼眸在晦暗的走廊中閃過一絲閃亮的光芒,正對上了朗姆那雙被恐懼撞得扭曲的雙眼。
“我唯一後悔的,是當年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裡。”
朗姆怔怔看著他,所有其他的嘶吼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知道憑借對方的能力,自己絕對會被警方帶走,一切都崩塌的痛苦讓老人站都站不穩,他看著對方的背影,愣愣的跪倒在地上。
“等等......”衝矢昴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從對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有著暗紅眸子的男人的聲音,FBI的探員忍不住出聲阻攔,卻又知道,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是唯一能成功的方式。
羽穀緲取下了一盞壁燈上的銅鈴鐺,他接下自己的領帶,在暗道儘頭的那扇門後,越大腿搞的位置拉起了一條綁著鈴鐺的長繩。
“注意鈴鐺聲。”他道,指尖微微撥動了一下長繩,鈴鐺順著他的動作作用晃動著,發出了一聲比剛才小很多的聲響,“......但我不會讓它響的。”
江戶川柯南張了張嘴,他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卻被接下來男人的話儘數堵在了喉嚨裡。
“至於現在,你們該從通道出去了。”
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羽穀緲走到暗門的入口處,低沉的聲音從所在的位置傳來。他說話時沒有回頭,光從暗門之外的出口傾斜進來,被上方淩亂的機關切成碎片,散落在他的黑發上,有的光從耳邊、脖頸處散落出來,撒在他手中那把閃著寒光的刀上。
亮晶晶的,像是他終於擺脫了所有汙泥後亮起的靈魂。
江戶川柯南忽然感覺鼻尖酸澀的厲害,他遇見的每個人好像都閃著或明或暗的火光,最後連成了能吞噬掉組織這個龐然大物的火海。
暗道之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聲響。擠擠攘攘的腳步聲,武器碰撞到牆麵或是其他地方的聲音,沒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接到朗姆傳遞出的消息,來救這位與組織和自己命運相連的大人物,或者說所有莊園內的組織成員都趕往這個狹窄的通道,但是沒人知道到底來了多少。
幾百人?亦或是更多。
但這些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廢時間去計算。
沉重的腳步聲已經到達頭頂上方的通道裡,像是馬上要落下的戰場的炮火,羽穀緲微微動了一下腿部,短靴的鞋跟落在地麵上,蕩出一聲不算大的響動。
這才是真正的喪鐘。
“走。”
羽穀緲開口道,他的聲音不大,偏偏透著沒有人能反駁和阻止的強硬,他站在沒有任何遮擋物的暗道入口,用血肉之軀創造了一扇不能被打開的門。
也許在沒有對父母落下屠刀之前,他的眼睛裡也是亮著光的,但是現在,那道被埋藏已久的光芒終於重新在他眼中亮了起來,讓他整個人都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沒人知道當他走向那輛翻倒在路邊的車輛時,到底在想什麼。在他用手指...沒有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指將副駕駛上的那個女人臉側淩亂的黑發理到耳側,在被親人的血液潤濕指尖後才看見那張永遠不會忘記的臉時。
沒人知道他當時是什麼反應,就像現在......
安室透和其他人一起,向自己應該去的地方奮力趕去時,看著看見他頭也不回的站在那扇門前,也不知道他在親人的挽留下走的如此決斷時,到底在想什麼。
更不知道,他是怎麼擋住那麼多的人。
無數的亡命之徒,舉著槍或者長刀向門口衝來,在朗姆被抓獲後,不用細想就能猜到的未來沉重的壓製之下,他們第一次敢於向君度露出自己鋒利的刀尖。
羽穀緲隻是用自己平靜的冷灰色眸子看向他們,又或者是什麼都沒看,隻是目視著前方,然後揮出了自己的刀。
痛苦的嘶吼、呐喊和尖叫都從狹長的暗道入口處傳來,唯一沒有的就是醒耳的鈴鐺聲。那根橫在門內的長線,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碰到。
沒有一個人越過了那扇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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