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半山彆墅,傅家。
一大清早,就格外熱鬨。今天,是傅子然出嫁的日子,傅家上上下下一早便準備起來。
傅澤以也跟著早早起來,時時警惕著,絲毫不敢鬆懈下來。
宋欣這段時間的異常表現,他全看在眼裡,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為著豪門富戶的排麵,送親的車隊長長一排。
傅澤以被開著一輛黑色保時捷,跟在他大哥的車後,他的車後麵是長長的車隊。
後麵離他最近的車,便是家裡司機駕駛的載著傅老爺子的車。
車隊平穩駛過街區,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從傅家開到辦婚禮的酒店,少說也要半個小時。
傅澤以一直緊繃著神經,時時注意著後視鏡,注意著整個車隊的動向。
不過,似乎是他多慮了。
又或許,是他的直覺出了問題,哪個母親會破壞自己親女兒的婚禮呢?
車一直開了二十分鐘,一直到下了全程中最危險的高速公路路段,仍沒有什麼異常。
傅澤以稍稍放下心來,這樣來看,或許不會有什麼事情了吧。
***
劉師傅開車一向穩。
在傅家平時就是給傅老爺子開車的,老爺子年歲大了,經不起折騰,坐車就隻求一個平穩。
今天是傅家三小姐出嫁的大日子,也隻不過是劉師傅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日。
車隊行了二十分鐘,終於下了高速。
再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到辦婚禮的大酒店了。
劉師傅駕輕就熟,見到前麵的車上了坡,還未思考,手上已先掛好了一檔。
車子順順利利上了坡,一下坡,就是一個大彎。
劉師傅一打方向盤,腦海中甚至已經清晰明了地想到了車子接下來的行進路線。
可是……車子卻突然之間不受控製。
劉師傅的刹車已踩到了底,仍不見車子減速半分,周遭車輛來往,不管往哪個方向轉都無疑會與其他車輛相撞。
饒是開了十幾年車,現在這樣的情況,劉師傅也不敢貿然調轉車頭。
可若不調轉車頭,按照這情形,按照這行進速度,竟是要直直撞向正在過彎的車隊第一輛車。
……是大少爺的車!
坐在後座的傅老爺子也發現了異常,見著這情形,連忙急急喊到:
“小劉這是怎麼回事!彆,彆撞上小涵的車!”
電光火石之間,老爺子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死生問題,反而拚儘力氣叮囑著不要害了他的孫子。
劉師傅想轉方向盤,想聽老爺子的話,不要這麼撞上去。可是……已經太遲了。
車速太快,這趨勢根本止不住。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車子向著傅煜涵的車撞去,這樣的速度,非死即傷!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甚至看見傅煜涵有所覺察,轉眼看向後視鏡的動作。
眼見著車子就要直直撞上去,幾乎可以想象下一刻就將是一聲驚天巨響。說時遲那時快,誰知原本正在後頭,全無可能被波及的黑色保時捷,不知什麼時候加速衝了過來,竟是趕在兩車相撞的之前,攔截在了中間。
一下子變成了傅老爺子的車與黑色保時捷相撞,一聲砰然巨響,震耳欲聾。
趁著這麼一個空檔,傅煜涵一踩油門衝了出去,終於算是逃過一劫。
隻是等他停穩了車,再回到剛才那個彎道的時候,所見之處已然是一片狼藉。
方才在那短暫的一瞬,他在後視鏡裡清清楚楚地看見傅澤以驟然加速,一下子衝了過來。
傅煜涵有一瞬間的恍惚,轉瞬便急急跑向那一片狼藉。
幸而這回車隊帶的人多,後麵的車紛紛停下,親戚與司機們合力,已將人從車裡拉出來。
劉師傅額頭傷了一大片,人倒是沒什麼事。傅老爺子坐在車後座,也隻是受了些驚嚇。
隻有傅澤以……
身上的淺藍色西裝已被大片大片的血漬浸濕,入眼隻瞧的見血,卻看不見傷在何處。
傅煜涵不禁想起小時候那個追著他隻喊“哥哥、哥哥”的小頑童,那個從小就被他罵嬌氣,連手指蹭破了一點兒皮都要旁人哄上半天的孩子。
今天卻在那樣危急的時刻衝了出來。
奮不顧身……傷得這樣重,卻吭都未吭一聲。
饒是傅煜涵這般能撐得起一個家的大男人,也不禁紅了眼眶,雙拳緊緊握著,青筋畢現。
這樣的時刻,傅澤以剛剛被一眾親戚從車裡救出來,這時正被眾人問著情形如何。
傅煜涵卻止步不敢再前。
傅澤以眉頭緊皺,強撐著身子,張了半晌口,卻隻虛弱地說了一句:
“我…我想和,和大哥…說幾句話。”
站在不遠處的傅煜涵看到他的口型,卻是不敢置信。
直到有人上了前,邊拉他邊說:
“煜涵啊,快點,你弟弟說有話跟你說。”
這麼多親人在場。
爺爺、爸爸都在……他卻隻要和他說話。
傅煜涵捏了捏拳頭,上前扒拉開了圍著他的人,開口卻是很衝地說:
“你還想廢話什麼,去醫院,等你好了再說!”
他說著,就去扶傅澤以,像是小時候無數次在傅澤以受了傷之後,扶起他安慰他一樣。
可是傅煜涵心裡清楚,這和那些次,都不一樣。
看著他身上殷殷血跡,傅煜涵終於又找到了小時候看到弟弟受傷時,那種心慌的感覺。
隻不過,這次的心慌,乃是從前的千倍、萬倍。
他好像從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他們兄弟之間,到底錯過了什麼。
傅煜涵已將人扶著坐了起來,剛要同親戚們一起將他抬上車,可那受傷的人卻不肯依。
他拉了拉哥哥的衣襟,似乎用了很大力氣開口:
“等等,……哥,我就說兩句話……”
傅煜涵抬他的手一滯,卻是冷聲開口:
“有話快說!”
傅澤以拉著傅煜涵的衣襟,示意他湊近一些。
等到他湊近了,他才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斷斷續續,艱難地說道:
“哥……小心,呃小心宋欣,多、多關心爺爺和媽……”
一聽到他用這種交代後事似的語氣說話,傅煜涵壓抑的情緒幾乎繃不住,他登時急了,怒道:
“你少跟我說這些,這些你也有責任,你給我好好活著!”
傅澤以費力地搖了搖頭,才繼續說道:
“如果我……我活不成了。以後哪天,真的分…分家了,拜托哥,隻要分一點,分一點……給晚晚就好。”
“閉嘴,彆說了……!”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傅煜涵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哽咽到了什麼程度。
一滴淚水猝不及防地落在他被血浸濕的西裝上。
……
閉上眼睛之前,傅澤以耳邊一直在回蕩著救護車的聲音。
***
等到陸晚接到電話,馬不停蹄從Z市飛到A市,又一路未停,趕到醫院的時候。
傅澤以已經做完了手術,進了ICU。
病房門口,三個人正焦急的等待著。
紛紛掛了彩的趙齊和傅煜澤,還有一個端莊的中年婦人。
大約是傅澤以的母親。
總之,情況看起來十分不容樂觀。
陸晚奔來的腳步停住,一雙腳竟像是鈍住,怎麼也再抬不起,像是一瞬間不會走路了似的。
趙齊先看見了她。
先迎了上來,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