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院牆下,少女肅然而立,橫眉怒豎地瞪著從院牆上落下的老者。
“光天化日,私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了。”
火焰三老之中的老二,腳骨再次錯位。
同一個地方,二度受傷,火焰老二目眥欲裂。
他鼓著眼睛,彎身,強忍著腳骨的痛,再次將錯位的骨頭歸位。
“小姑娘,赤陽堡捉人,老夫勸你最好彆多管閒事。”老頭抬眼,咬牙切齒地看著況曼。
可惡,可惡,一個不知打哪出來的小丫頭,竟也敢挑釁赤陽堡。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附近觀戰的武林人士太多,不宜行惡,他一定要將這死丫頭拍了喂狗。
況曼冷瞥著火焰老二:“我管你什麼赤陽堡還是太陽堡,一群狗打架打到我院子裡來了,我這主人家,還不能趕狗了。”
大夥:“……!!”
抽氣聲隨著況曼說出的話,連片響起。
附近一群看熱鬨的江湖人,眼神仿佛像看鬼似的,一眨不眨盯著況曼。
這誰家小娘子,太特麼彪悍了。
一張嘴,就把整個赤陽堡都給罵了。
“你,你……無齒小兒,竟敢汙言赤陽堡,老夫饒你不得。”火焰老二被況曼出口的話,給氣得直打哆嗦。
他似乎為出手對付普通人找到了借口,眼睛忿然大瞪,五指成爪,倏地往況曼身上抓了去。
觀戰的人,見火焰老二朝況曼動手,眼睛不自覺睜大。
完了,完了,這彪悍的小娘子,要命喪黃泉了。
“赤陽堡真是好大的威風,連秀才公的家都敢喊打喊殺……”
街對麵的嬌黛黛見狀,神情驚變,一身輕功運到極致,驟然往況曼衝過去,想從火焰老二的手裡救下況曼。
與此同時,正與劉元愷和另兩個老者對戰的蒙麵人,也察覺到了況曼的危機。
他鷹隼劃過殺意,再不保留,沉喝一聲,就想使出一招有可能讓他完全暴露的功夫。
就在他招式剛醞釀到一半,一聲讓人出乎意料的慘叫,猝不及防響起。
院牆下,隻見僅憑一張嘴就穩站上風的小娘子,長鞭呼嘯,毫不猶豫出擊,準確無誤地直往火焰二老的脖子上抽去。
舞鞭姿勢,英姿颯爽,仿佛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末世打殺十來年的況曼,不會什麼驚豔的招式。
她隻會一樣——斬頭!
眾所周知,末世喪屍哪怕缺胳膊斷腿,人家戰力依舊不減,隻有把它們腦袋搬家,才能讓它們徹底失去戰鬥力。
出手必殺之技——斬頭術,是每個末世生存的人都會的技能。
火焰老二在武林上成名已久,一身功力,在整個江湖也是排得上號的,根本就沒將這根看著毫無威脅的鞭子放在眼裡。
在鞭子飛向腦袋時,他攻勢一轉,伸手就抓住了鞭子。
結果……可想而知!
況曼的鞭子,是連喪屍腦袋都抽飛的存在,一隻肉爪子又怎麼可能奪得了她的鞭子。
手掌一抓到鞭子,普普通通的樹鞭,瞬間變成了神兵利器,將火焰二老的五根手指頭,齊齊給割了下來。
鮮血如注噴濺。
慘叫聲,徹響雲宵。
趕去想救人的嬌黛黛腳步猛地一刹,一雙嫵媚的眼睛,猶如見了鬼般,直勾勾地盯著況曼手上的鞭子。
那群覺得況曼要完了的武林人士,也懵了,紛紛像看怪物似的,齊齊盯著況曼。
……小娘子手上拿的是鞭子嗎?
是鞭子嗎?
怎麼一條鞭子還將人手指給割斷了。
眾人震驚,久久回不過神來。
院牆上,不顧暴露危險,想要搭救人的蒙麵俠,見況曼危機化解,沉眸看了眼她手上的鞭子,抽回心神,繼續與劉元愷三人周旋。
這蒙麵人功夫特彆高,銳氣張揚,出手大開大合,以一對三,絲毫不落下乘。
不但把那個被江湖人號稱年輕一輩最厲害的劉元愷給壓製得死死的,甚至還能讓另兩個老頭吃虧。
——這,是一個讓人頭痛難纏的人物!
把鞭子當刀使的況曼,在弄斷火焰老二的手指後,星眸輕掀,瞅了眼院牆上依舊沒辦法脫身的蒙麵客。
她腦袋一轉,突兀想起宅子裡還有個人來著。
雖然目前她還沒見過這個人出手,但她知道,這人是個不亞於那蒙麵客的存在。
況曼眼珠子嘴張,朱唇一起,扯著嗓子,急忙往宅子裡喊了一句。
“鬱戰,快點出來,有人強闖咱們家,夫人我失手,將人手指給弄斷了,你趕緊去報官,讓官府來把這群可惡的強盜給抓了。”
急吼吼喊著報官的況曼,再一次刷新眾人的認知。
這小娘子,今兒是和赤陽堡扛上了還怎麼著,揪住赤陽堡私闖宅子不放……甚至都開口要報官了。
眾所周知,江湖事江湖了,極少有江湖人會因為私人恩怨報官的。
因為,一旦報官事件就會升級,官府插手,這事,就不止是江湖事那麼簡單。
說句不好聽的,官府如果真的插手,赤陽堡今兒,怕還真要被這胡攪蠻纏的小娘子坑進洞裡。
剛才嬌黛黛可是說了,這家的男主人是個秀才,不是江湖人。
赤陽堡光天化日爬秀才家的院子,秀才不追究便罷,一旦追究,那赤陽體堡無疑就犯了武禁。
薑魯地理環境特殊,四麵皆是外族。
這些外族,時不時就會犯境,這也導致薑魯立國兩百年,依舊是一個文武並重的國家。
外族的壓力,讓朝廷放任了江湖人的成長,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放任歸放任,該有的掌控卻一直都有,江湖人飛來飛去很強,但皇族內的高手也很多,根本就不懼武林發展。
朝廷在武力犯禁這邊方麵,有一套既定的規則。
江湖人打打殺殺可以,但是不能牽扯到普通百姓,一旦失手,殺了或是傷了百姓,那抱歉,下一個上官府通緝令上保準就是他。
就比如倫山蠱後,她如果不是動了督師家的小公子,怎麼也上不了官府通緝令。
最多,就和那個相助她蒙麵人一樣,成為官府重點防備對象,而不會被官府通緝。
況曼強行給赤陽堡的人扣了一口強盜的鍋,這口鍋,不止看熱鬨的人驚呆了,院牆上另外幾個赤陽堡的人也驚呆了。
甚至,驚得都放緩了出招速度。
“這位夫人,我等非是強盜,休要胡言。”
與蒙麵人對戰的劉元愷,聽到況曼的話,分出一分心神,嗬斥道。
赤陽堡乃是江湖正道,由不得一個無知婦人誣蔑。
況曼眼睛一瞪,甩了個眼刀子給劉元愷:“胡言,我有胡言嗎?你們這私闖我家的行為,不是強盜是什麼?”
“我們隻追拿凶手,並非有意闖夫人家,還請夫人見諒。”劉元愷一邊與蒙麵人對戰,一邊道。
況曼啐了一口,一副被氣恨了的樣子:“我管你追的是什麼手,我隻知道,我今兒搬家,姑奶奶自己的家,自己都還沒踏進去,你們這群惡客就打上了門。”
況曼這話一出,不管是看熱鬨還是追“凶手”的赤陽堡幾人,頓時就不覺得她是在胡攪蠻纏了。
喬遷之喜,卻被一群不認識的人翻上牆打架,這換誰,誰都生氣。
劉元愷在況曼剛出手時,還對況曼有所懷疑,但見她沒有內力,且……理由強大後,心底懷疑散去一分。
他道:“這位夫人,今日是我們不對,回頭赤陽堡定登門道歉。”
一邊對戰,還得一邊分出心神,安撫怒氣衝衝的況曼,劉元愷與另外兩個火焰老者出招,比起先前來失了幾分淩厲。
這無疑是給了那蒙麵人遁逃的機會。
隻見蒙麵人虛晃兩招,腳尖在院牆上猛然借力,身子猶如展翅蒼鷹,咻得一下,跳到另一宅院的房頂上。
而另一邊,況曼一嗓子吼出去。
進了內宅的鬱戰,一身黑色勁裝已換上身,臉也被一塊黑布擋住了五官。
他正準備從窗戶翻出去,然後趁機出手,為某個大白天就穿夜行衣的人打掩護。
雙腳剛翻出窗,冷不丁就聽到了自家女主人的聲音。
鬱戰動作一頓,隨即似乎反應過來什麼,跳下窗,一邊走,一邊扯掉身上的黑色勁衣和麵罩,然後麻利的出現在了宅子裡。
況曼瞅見鬱戰出現,眼睛一亮,趕忙道:“鬱戰,趕緊去報官,這夥人太猖獗了,你瞅瞅咱這剛買的家具,已經有好幾樣被他們砸壞了。你快點去,這裡夫人我先擋著,今兒誰敢踏入咱家院子,夫人我就和誰拚命。對了,你順便給官爺說一下,我剛才阻止這幾個土匪的時候,不小心把人弄傷了。我這是自衛傷人,可不是故意的。”
說完話,況腳都沒動一下,就胡亂的舞起了鞭子。
這一鞭子揮出去,好巧不巧的,纏住了劉元愷欲追人的腳步。
隻纏上去一瞬間,鞭子就順勢一轉,長驅直入,又抽中了另一個想追人的老頭。
兩個欲追的人,都被況曼這看似毫無章法的鞭子,阻了速度。
也就這麼一瞬間的事,那個脫離戰鬥,飛縱到彆家屋頂的蒙麵俠,已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看著消失的人影,況曼微微鬆氣,舞起鞭子來越發沒有章法。
沒有絲毫內勁、仿佛是在亂揮的鞭子,宛若生了眼睛般,每揮出去一次,都對準備了牆上三人的腦袋。
那股子精準勁,看得一眾人驚讚連連。
好鞭法!
可惜,就是沒有內力,如果有內力,這條鞭子的殺傷力,怕是更驚人。
就在眾人惋惜揮鞭之人沒內力之際,五指被斷的火焰老二,又是一聲慘叫響起。
趁著況曼轉移心神,火力對準劉元愷三人之際,火焰老二本欲偷襲讓他吃了暗虧的況曼。可偏不知怎麼得,偷襲的掌力還未拍到況曼身,就被亂甩的鞭子給抽中了。
哢嚓一聲脆響,火焰老二完整的那隻手,手骨頓時被卸。
圍觀的眾人:“……!!”
“她手上,拿的是鞭子嗎?”
嬌黛黛救人沒救成,又退回了客棧大門,瞅著又一次吃虧的火焰老二,她咽了咽喉嚨,不確定地問了一聲阿莽。
店小二阿莽:“是鞭子,如果我看沒錯,那是一條用樹皮編織出來的鞭子。”
說到這裡,店小二眸子微微一暗,看向況曼的視線,透出隱晦。
“嘶——這小娘子是吃大力丸了嗎,隨隨便便一抽,就把火焰老二的手抽斷了。”
“這火焰三老,不會是赤陽堡其他人易容的吧,怎麼連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娘子鞭子都躲不開?”
今兒這場打鬥,總感覺怪怪的!
觀戰的人議論紛紛,與此同時,被況曼一嗓子吼出來的鬱戰,也在火焰老二被卸了手骨後,突然有了動作。
隻見他不知從哪弄出一條手指粗的繩子,踉蹌著跑向大門:“少夫人,你沒事吧。”
嘶啞的聲音,依舊還是那麼難聽。
要不是提著根麻繩跑出來的人是個少年,大夥怕還以為,說話的是個老人呢。
鬱戰問了一句,然後越過況曼,當著所有人的麵,把火焰老二給捆了。
火焰老二雙手已廢,但功力仍在,按說,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一個下人給捆住。
可偏他就是被捆住了。
眾人:“……!”總感覺哪裡不對!
被麻繩捆住的火焰老二,也感覺哪裡不對……
他明明想用內力震開這個人,可偏在這人手掌摁住他肩膀時,內勁突然出了岔子,生生退回了丹田。
不但如此,此時,陳年舊傷似乎被引發,丹田還隱隱作痛。
況慢看了一眼鬱戰,眸底透起滿意。
不錯,不錯,眼力不錯。
還知道配合她行事,這個“書童”很上道。
隨即,她眼珠子軲轆一轉,張嘴就來:“沒事,沒事,你知道的,你夫人我從小力氣就大的能扛牛,能有什麼事。”
今兒這一鬨,況曼很清楚,自己定會成為赤陽堡的重點關注目標。
她無內功,在沒有絲毫無武功的情況下,重創了成名已久的火焰老二,太過荒誕,所以,她必須得為自己找個理由。
眼下,最好的說法,就是她天生神力。
鬱戰聽到況曼的話,眼角不著痕跡地抽了一下,隨即配合道:“夫人力氣雖大,但也要小心,你要出了事,少爺可怎麼辦。夫人先進屋避避,小人這就將人送去官府。”
說罷,鬱戰憋紅著臉,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將火焰老二給拽起來,就要往衙門去。
瞅著一副普通人模樣的鬱戰,況曼心底發笑。
這家夥,是個上道的,比他家的木頭主人有趣多了。
為了配合她,一身功力全部收斂,走起路來腳步虛浮,和普通人簡直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他和孟九重到底習的是何種功法,兩人的內力都收放自如,不運功時,就是火焰三老這種老江湖,都看不出他們身上的破綻。
“你速去,光大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們敢打殺我。”況曼心知鬱戰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打架的正主已經脫身,他們沒必要再和赤陽堡的人周旋,為今之計,便是趕緊將這幾個不速之客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