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們太熱情,就算孟九重說自己不會跳,也被半拉半拽的,拉去了篝火旁。
況曼手肘撐在桌案上,托著腮,極不厚道地看著孟九重同手同腳跳舞,眼中的笑意,擋都擋不住。
結果,她還沒幸災樂禍笑上兩分鐘,幾個年輕的西蒙族男子,推著一個長相俊俏的少年,往她走了過來。
這少年手裡端著一杯酒,他局促地來到況曼身側,然後靦腆笑了笑,把酒遞給況曼。
那意思,似乎是在向況曼敬酒。
盛情難卻,況曼笑眯眯地看了少年一眼,接過酒杯,豪邁地一口將酒全部喝進了喉嚨裡。
這杯酒是果酒,不灼喉,反倒是有些甜。
況曼一向謹慎,喝這杯酒時,還用異能探查了一下。
這西蒙族對他們還真沒惡意,今日她與孟九重入喉的東西,通通都乾乾淨淨。
少年看況曼毫不猶豫,沒有任何躊躇地將酒喝完,嘴一咧,朝身邊的同伴吼了一嗓子,然後大笑著奔進了篝火旁。
他點了一跟火把,興奮地圍著大壩跑了一圈。
跑完後,他激動的跑到一個老婦人身邊,不知朝那婦人說了什麼,那婦人看向況曼,慈愛一笑,然後取出一樣東西,讓少年拿過來給況曼。
少年送給況曼的一條繡得極為漂亮的女子腰帶,腰帶是大紅色,上麵繡著一朵牡丹,栩栩如生,顏色鮮明。
況曼欣然接下,還當著少年的麵將腰帶係到了身上。
正好今兒入山,她穿的紅色衣服,腰帶和衣服的顏色很相近,配起來極為好看。
少年見況曼係上了腰帶,眼睛灼灼發亮,咧嘴一笑,邀請況曼去跳舞。
這個少年應該是個不會說薑魯話的少年,全程他用的都是他們西蒙族的語言。
況曼見他伸出來的手,也沒拒絕,大大方方跟著少年一起進了大壩,隨著壩子裡的年輕男女跳了起來。
倒是那幾個推搡這個少年來敬酒的年輕男子,在見到況曼係上少年送的腰帶後,眼裡都透出了絲絲失落。
況曼這邊接了男孩送的酒和腰帶,孟九重那裡,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送酒的女孩還有點多,好幾個長相俏麗的少女,同時向孟九重敬酒。
那酒,完全是同一時間遞到孟九重眼前的,幾個少女都眼帶希翼地看著孟九重,希望孟九重能接她的酒。
孟九重看了一下身邊的少女,沒轍,隻得意思意思,隨便接了一杯酒,然後淺淺飲了一口。
另外幾個沒被接酒的女孩,眼裡劃過失望,各自端著自己的酒懷,退回了原位。
被接酒那個女孩,眼睛發亮地盯著孟九重。
孟九重看了看酒,又看了看這個女孩,然後像剛才況曼那樣子,直接將整杯酒喝光。
喝光之後,他也收到了一條腰帶,一條青色的腰帶。
孟九重收起來,本不欲佩戴。但送腰帶的女孩卻固執的將腰帶,係到了他的身上。
喝完酒,係好腰帶,女孩就一直圍繞著孟九重轉,孟九重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女孩的熱情,往桌案那邊指了指。
女孩嬌嬌一笑,便放過了孟九重。
等孟九重回到坐位上沒多久,況曼也一臉黑線的回來了。
……這西蒙族的男孩太熱情了,熱情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況曼喝了一口水,轉頭,瞧孟九重板著腰,不苟言笑地笑在那裡,她眸子泛笑,調皮地戳了戳孟九重要:“九哥,西蒙族的女孩熱不熱情?”
孟九重側眸,目光幽幽注視著況曼,那平靜的眸子下,況曼竟看到了絲絲奇怪的委屈。
況曼眨眨眼,啥也沒說,在桌上撕了一塊羊腿肉,遞給孟九重,以示安慰。
“跳了一會兒,咱們再吃點。”
孟九重接過羊腿,不聲不吭,慢條斯理吃了起來。吃的時候,還不忘投喂況曼,將桌上的野葡萄端給她。
把葡萄遞過去時,孟九重眼角餘光掃到了自己腰間的那條腰間。
他薄唇緊抿,伸手,不動聲色地將腰帶取下,然後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塞進了況曼手裡。
“這腰帶,好像和我的衣服顏色不相配,你幫我放著。”
況曼瞅了眼塞進手心裡的東西,側頭,笑吟吟將看了他一眼。然後腰帶疊進起,趁人不配,咻得一下,給塞回了他懷裡。
“先放著把,不喜歡,不佩戴就是。”
孟九重沒說話,眸光一錯,輕輕落到了況曼腰間。
看著那條多出來的腰帶,削薄的唇緊緊抿起。
有力的胳膊傾斜探出,環到況曼腰手,指尖拎住係腰帶的那條繩子,輕輕一拉,將況曼身上的腰帶解了下來。
“這腰帶不好看,回頭我送你個更好看的。”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吐出的熱息,仿佛燒進了心底般。
況曼忽地覺得,口,好像有些乾。
*
追岥節許是西蒙族的大節,大壩上,一群人載歌載舞到子時,音樂才逐漸消停下來。
後麵,況曼和孟九重都沒再參與,二人吃夠了,便坐在桌案邊,一邊看彆人跳舞,一邊商談著他們自己的事。
而說的最多的,便是回紇。
他們入山之後,回紇的老鷹依舊還跟著,包括現在……
那隻老鷹雖停得很遠,但況曼還是能感覺它盯梢的目光。
她都在和孟九重商量,要不要趁夜,去把那隻終於停下來的老鷹給哢嚓掉了。
盛宴結束,西蒙族裡一個老婦人支著火把,將況曼送去了族內一處小竹樓裡,而孟九重則被西蒙族安排到了,況曼樓下的另一處竹屋裡。
夜,歸於平靜。
月夜朦朧,況曼睡著睡著,覺得今晚似乎有些燥熱。
也不知道是不是羊肉吃著了,小睡了一會兒,況曼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睜開眼睛,攏了攏衣服,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後,況曼又躺回了床上。
但一杯水,似乎解決不了她體內的這股子燥意,反而覺得心口有些燒,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的浮動起來。
腦中,孟九重俊逸的臉,忽隱忽現的劃過。
熟悉的麵容一出現,她莫名的,又有些渴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太熱鬨,她這會兒有些不想睡了。
起身,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剛將第二杯水喝下,閣樓的樓梯處,一道吱呀聲輕巧響起。
似乎有腳步聲,往她所住的閣樓靠了過來。
況曼神情微凜,將手裡的杯子輕輕擱到桌上,然後躡手躡腳走到窗戶邊。
閣樓竹窗半掩著,夜風從窗戶吹入,莫名的,況曼不覺得涼,反而感覺更熱了。
這熱度不強烈,時隱時現,讓人有些心浮氣躁。
況曼擰了擰眉頭,想著,是不是晚上那杯果酒的後勁上來了。
樓梯上,腳步聲越來越近。來的人,似乎不會武功,腳步很輕浮,而且還有點飄。
那腳步在走廊上徘徊了一會,然後才往她住的這間屋移了過來。
等了一小會兒,都等不到那個要夜襲她的人進屋,況曼眼睛生起惱意,腰間鞭子毅然上手,然後咻得一下,從窗戶口甩了出去。
“——啊!”一聲痛叫聲,在窗戶邊響起。
況曼聽到這聲音,楞了楞,隨即輕輕一拽鞭子,將那個被鞭子卷住的人拖到了窗戶邊。
一拖過來,況曼就知道,這半夜三更來她閣樓外的是誰了。
……這不是先前向她敬酒,送她腰帶的那個少年嗎?
“小哥,你有什麼事嗎?”況曼收回鞭子,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衣襟,想要緩解身體上的微熱。
“咕嚕咕嚕咕嚕……”少年抬眸,許是喝了酒,他的眼角處蘊著一圈紅潮,他一張嘴,就吐了一長串況曼聽不懂的話出來。
說話的同時,臉上帶著絲控訴和委屈。
仿佛況曼在欺負他一樣。
況曼:“……!!”
他半夜摸到她門外,她都沒委屈生氣,他委屈什麼……
況曼擰眉,正想說自己聽不懂,卻在這時,樓下孟九重住的竹屋裡,一道少女驚叫突兀響起,緊接著,況曼就見那邊,一個女孩仿佛斷了斷線的風箏,被人從窗戶裡丟了出來。
“……??”看著被從窗戶裡丟出來的女孩,況曼震驚了。
這西蒙族是怎麼回事?
男的爬她的樓,女的爬孟九重的窗……
摔地少女的尖叫聲,將剛剛沉寂下去的西蒙族吵起。
幾個火把往況曼和孟九重住的這地方移了過來,同時,嘈雜聲四起,住在附近的人,紛紛打開窗戶往這邊看了過來。
況曼蹙了蹙眉頭,拋下這個闖她閣樓的少年,匆匆往樓下走去,想瞅瞅孟九重那邊是什麼情況。
剛到樓下,就見孟九重從推開門,從竹屋裡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今兒那個吹牛角號的老者,也提著煙杆出現在了樓下。
“怎麼回事?阿妞,你怎麼摔在了地上了?”老者看了一下四周。
見爬況曼閣樓的少年,從樓上下來,眼睛裡還閃著委屈的淚光。
他側頭,咕嚕咕嚕地問了問那少年是怎麼回事。
少年用西蒙話回答了老者的問題。
回答的同時,還把自己腰上的衣服撩起來,給老者瞅了瞅。
衣服外的精瘦腰上,一條紅腫刺眼的鞭痕,極為醒目地露在他腰上。
老者看著鞭痕,神情微木,隨即眼睛一鼓,轉頭瞪著況曼。
“這位姑娘,你來我們青蒙族,我們好心招待,你竟狠心的抽打阿羅。”老者滿是皺紋的臉,板得緊緊的,質問著況曼。
況曼訕訕道:“這位老伯,抱歉,這位小哥半夜三更在竹門外徘徊,我還以為是寨子裡進賊了,於是……”
後麵的事,不用況曼多說,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這是把阿羅當賊給打了……
眾人:“……!!”
旁邊,一些聽得懂薑魯話的西蒙人,咕嚕咕嚕開起討論起。
追岥節,年輕少女房外去人,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為什麼會被當賊打。
……各地風俗不同,理解也不同,誤會產生了。
不過,這中誤會,況曼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倒也不是她不夠精明,實在這個不了解西蒙族的奇葩風俗。
追岥節,在西蒙族不但隻是一個簡單可以進山采藥的節日,同時,還是一個相親節。
這個節日持續七天,在節日到來後,每年三月三西蒙族都會開起大宴,慶祝這個節日。
因為三月三這天,是西蒙族的少男少女年向情人述說愛慕的日子。
這個節日,在青蒙族已經持續了幾百年。
附近寨子的人和太溝鎮的居民都知道,而有些寨子裡年輕人愛慕族中少女與男孩,就會趁在這一天到西蒙族,參加西蒙族的相親節,追求自己心愛的人。
久而久之,西蒙族就把凡是在今天進入族裡的年輕人,都自動歸納成前來相親的人。
恰巧昨天剛好就是三月三。況曼和孟九重在這一天進入西蒙族,西蒙族的人自然會誤會,哪怕二人親親密密坐在一起,他們也都沒將兩人當成夫妻。
畢竟,能在這天來西蒙族的人,怎麼可能是夫妻,如是夫妻,又怎麼在相親日來到西蒙族。
篝火宴上,況曼和孟九重在喝下那杯酒,和接下那條腰帶時,便等同於答應了族中男孩女孩的追求。
今晚,送出腰帶的男孩和女孩會來他們的房裡,和他們結成盟約,成為夫妻。
所為的盟約,其實就是——圓房!
況曼和孟九重不清楚西蒙族的習俗,就這麼喝了酒接了腰帶,這不,一到晚上,人就來了……
然後,就有了現在,這有些說不清楚的場麵。
老者聽到況曼的解釋,半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況曼,見她坦坦蕩蕩,沒有一點心虛的模樣。
老者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沉著眉問:“這位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清楚,追岥節裡三月三在咱族裡所代表的是什麼?”
“不清楚。”況曼搖頭,退到孟九重身邊。
老才看了眼站到一起的兩人,咕嚕咕嚕和阿羅說了兩句。
少年聽後,眼神看向況曼,似乎有些不願意,但隨即又想到什麼,他猛搖了一下頭。
搖完頭後,他腳步後退,退回了給他腰帶的那個老婦人身邊。
那縮著脖子的模樣,仿佛況曼是什麼洪水猛獸般。
……彆說,況曼這會在阿羅心裡,還真就是洪水猛獸。
先前那一鞭子,他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的腰快被勒斷了。
會打人的女人……再好看都不能要。
阿姆說過,要找女人,就要找個溫柔的,這樣日子才能過下去。
況曼聽不懂西蒙話,但聽不懂卻不代帶她不會看。
篝火晚宴時,隻當西蒙族熱情好客,沒有深想,但這會兒……
況曼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一明白過來,況曼楞了。
這邊,老者見阿羅退回去,又將目光看向那個被孟九重從窗戶丟出來的少女。
少女眼眶微紅,泫然欲泣,眼裡透滿了委屈。
這個少女同樣不會說薑魯話,老者讓人把少女扶起來,和她嘀咕了幾句。
也不知老者和少女說了什麼,少女情緒激動起來,指著孟九重急切地向老者說了兩句。
老者稀疏的眉頭,微微皺起,轉目看向況曼和孟九重。
火把亮明下,男人女人並肩而立,一人腮帶桃紅,風姿韻韻,一人氣宇軒昂,一表人才,看著極為登對。
老者看著這麼出色的兩人,越發覺得自己猜得可能沒錯。
他出聲,尋問道:“兩位是什麼關係,來我西蒙族有何貴乾?”
“我們是夫妻,老人家,我夫妻二人對貴族節慶不大熟悉,如有唐突之處,還請老人見諒。”一直沉默著的孟九重,在暗暗觀察過西蒙人的反應後,與況曼同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後,他看阿羅的目光突兀變冷。
他鳳眸輕蹙,大掌一探,宣誓主權般,強勢地將況曼的手捏在手心,把二人身份明確告訴西蒙族的人。
他的手滾燙,剛一握上來,況曼就感覺到他手心裡那灼人的溫度。
溫度明明燙的嚇人,但況曼莫名的就覺得這隻手掌,似乎將她體內升起的燥意,安撫住了。
她側回頭,看向孟九重。
昏黃火把將她臉頰,襯得暈染出了一抹紅潮,那看過去的眼神,竟有中含情睇凝的感覺。
無意間的一個神情,讓孟九重手心的熱量又往上升騰了一下。
孟九重其實早已察覺到了,身體那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覺。他知道,今晚,他喝下去的那懷果酒,肯定有問題。
如果他沒猜錯,那應該是一杯祝興的酒。
這酒,阿曼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