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倫山的蠱靈,隻有蠱後可驅使,所以,倫山蠱後必須回去一趟。而巫胥則是因要去大漠回紇,有一段路程和她相同,兩人剛好同行。
分開時,況曼眼神微閃,提出想去倫山看看。
但是倫山蠱後拒絕了。
原因況曼不知道,隻知道她拒絕的異常堅定,沒一絲商量的餘地,並且還道,這輩子,況曼和孟九重都不能踏入倫山。
說罷,她什麼都沒解釋,就上了馬車,與巫胥離開了太溝鎮。
看著逐漸遠去的馬車,況曼眼裡帶起了深思,總感覺阿娘似乎隱藏著什麼。
而倫山蠱後則在掀下馬車簾子後,眸中帶起了神傷。
倫山……
雖然她出生在倫山,甚至還成了蠱後,但是那個地方所延續下來的規矩……
倫山男兒地位極低,隻比蠱奴稍好一點,阿曼和九重生活美好,若去了那裡,兩人極有可能成為怨偶。
那裡的規矩拆散了多少有情人,又葬送了多少男兒的命……但是沒辦法,那是倫山第一任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沒有人敢去打破。
據說,當年那任老祖宗為情所傷,認為天下男人皆薄情,從此走向極端,定下男人皆賤的規矩。
倫山男人是女人財產,可賣,可送,可殺……在倫山甚至還有一家男兒樓。不想娶夫的女人,在想延續血脈時,隻需去男樓春風一度便成。
倫山蠱後生在倫山,卻是長在中原,對倫山風俗不敢苟同,況且孟九重還是孟澤的兒子,一旦他入倫山,被阿嫫們知道身份,那他……
所以,她不想讓況曼和孟九重入倫山。
這輩子都不想他們去。
*
目送倫山蠱後離開,況曼心情複雜,默默地跟著和孟九重去了阿路的茶寮。
二人剛走到茶寮,茶寮裡的客人,就紛紛將目光轉向了他們。
茶寮裡人不多,隻有二十幾個,況曼有些走神,還未看清楚裡麵都是些什麼人,其中一個客人,就赫地站起身,往況曼和孟九重急走了過來。
定晴一看,原來,這個人是鬱戰。
“公子,夫人。”鬱戰嘶啞的聲音,在一旁邊響起。
況曼回神,略詫異地看向他:“鬱戰,你什麼時候來的?”
鬱戰微僂著腰,回道:“已有十來天。”
他是接到師父鬱方的信後,清點人馬,然後來的太溝鎮,意為接應況曼二人。
但最近幾天百濮似乎出了事,裡麵一直不見有息傳出來,並且,不管是太溝鎮這邊,還是青凰山那邊,皆被百濮人封了路,不許外族之人進入百濮。
他憂心忡忡地等了幾天,正和帶來的人商量,要不今晚就強行突破西蒙族的封鎖,入百濮尋況曼二人,卻不想,兩位主人卻出現了。
況曼點點頭,和孟九重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然後目光輕掃,疑惑地看向茶寮裡的其他人。
茶寮裡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們坐姿挺拔,雖已在儘量收斂氣勢,但還是無法掩飾,他們身上那似有若無的強勢。
鬱戰看了況曼的神情,適時解釋道:“他們是盟主的人,與我一起來太溝鎮接應夫人和公子的。”
鬱戰一說,況曼和孟九重頓時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了。
穆元德如今是血鴉衛的首領,那他的人,必然也是血鴉衛。
問了一句,況曼便沒再問了。
這時,在店外燒茶的阿路,不知看到了什麼。他蹙眉看了一眼剛才走進隔壁燒餅鋪子的人,片刻後,匆匆放下手中的事,往一旁的燒餅鋪走了去,半盞茶功夫不到,他就從燒餅鋪回來了。回來後,他直奔況曼與孟九重,然後交了一封信給他們。
阿路是嬌黛黛的人,並且還被嬌黛黛暫時借給了況曼夫妻,所以,在百濮這邊,不管是況曼他們還是血鴉衛,走的消息網,都是嬌黛黛的消息網。
況曼拎著信,疑惑地看了一眼阿路,然後拆開手上的信,大致掃了一下。
待看完信上內容,況曼神情微沉,將信遞給了孟九重。
而她自己則起身,攏了攏衣服,向阿路抱拳道:“這段時間勞煩路大哥操心了,來日等你回東義縣,我必好好招待一番。我還有事,就此告彆,路大哥保重。”
這趟百濮之行,阿路這位情報人真的幫了他們很多,哪怕是他們進入百濮前,並未交待他什麼,他依舊時刻幫他們留意著消息。
就比如現在……
阿路抱拳回禮道:“況娘子客氣了,我不過是奉命辦事罷了。”
況曼不置可否,展眉一笑:“奉命辦事,幫的也是我。”
阿路笑笑,不再接話。
等孟九重看完信後,二人什麼都沒說,默契地走出茶寮,取了一直寄存在阿路這裡的馬屁,打馬便奔出了太溝鎮。離開前,兩人將那被他們藏在一樹上的昆苗給取了下來,丟到了馬背上。
而鬱戰和血鴉衛等人,在況曼向阿路告辭時,便已離開茶寮,匆匆奔去小鎮外取馬。
他們來的人比較多,同樣也是騎馬來的,太溝鎮比較小,並沒有安置馬匹的地方,所以入了太溝鎮後,鬱戰便將他們的馬放在了鎮郊,並留下一個人看顧馬匹。
等況曼和孟九重踏出鎮子,這些人已經騎在馬上,全副武裝等候著他們。
這些人的動作是真快,這才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們不但上了馬,還變了裝,變成了血鴉衛招牌衣服,黑夜黑褲,帶麵罩的裝扮。
一群人整整齊齊,隻有兩隻眼睛在外麵。況曼他們一過來,鬱戰就趕忙遞了個包裹給他們。
況曼有些疑惑。
鬱戰解釋道:“盟主有交待,夫人和公子若有事辦,就以血鴉衛的身份去辦。”
況曼一聽,明白了。這是怕他們帶著血鴉衛招搖過市,讓人看出他們與血鴉衛的關係。
接過包裹,況曼與孟九重奔進林中,匆匆將衣服換上。況曼的是一身紅色束腰錦衣,外加一張紅色血鴉麵具。
這張麵具很獨特,不是遮擋全麵,而是隻遮擋半臉,且和倫山蠱後臉上那張不同,是遮擋上半張臉。
雙眼露出,麵具隻到鼻子,嘴與下巴皆在外麵。
而且是鏤空鑲金邊的,特彆好看,很適合況曼,麵具一戴,身上頓時浮出神秘氣息。
孟九重的麵具和衣服,和況曼的幾乎一模一樣,隻除了顏色是玄色。
也不知道穆元德去哪給他們弄的麵具和衣服,這一套裝扮,一上身,都不用動腦子,就知道他們是一對。
“出發,去往漠北,攔截回紇鷹箭門的門主。”況曼跳上馬,一聲令下,所有人齊齊一拉僵繩,整齊劃一的跟在況曼和孟九重身後,往漠北趕去。
剛才阿路給他們的信,是青凰山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據嬌黛黛的人說,帶著龍王血,從百濮出來的那個薩滿麵具老者,乃是回紇鷹箭門的門主。青凰山那邊潛伏著鷹箭門的黨羽,此人一出百濮,便與穆元德安排在青凰山附近的人纏鬥了起來,但這次回紇接應的人,似乎是鷹箭門的精銳,箭法超群,將人接應走了。
但是,這一路上,中原這邊埋伏頗多,在攔截於他。
攔截的人雖不知道麵具薩滿老者在百濮帶出了什麼東西,但看他急急奔走,甚至不顧屬下的死活,當即便猜出,他身上定是攜帶了某種,對回紇極為重要的東西。
鷹箭門,回紇枯鶴院旗下的一個組織,內裡個個是神射手,其輕功一絕。據說,這個組織的建立,是用在戰場上的,隻為在雙方交戰之時,出奇不備,射殺薑魯領兵者。
與薑魯兵部的疾弓營意義差不多。
薑魯兵部也有個箭法超群的營,這個營掌握在皇族四王爺的手裡,用以對抗回紀的鷹箭門,他們的射功與鷹箭門的人不相上下,兩方都在戰場發揮過奇用。甚至疾弓營還曾在三年前,在萬軍之中,直取過回紇的主帥。
疾弓營厲害是厲害,但這個營不管江湖紛殺,隻用在戰場上。但掌控在枯鶴院的鷹箭門卻不同,他們受命於枯鶴院,江湖戰場都有他們的身影。
況曼收到青凰山的消息,沒有任何猶豫,當機立斷,準備去做那最後的一道防線。
漠北邊關,乃是出中原入回紇的必經之道,埋伏在那裡,給那個帶走龍王血的死老頭最後一擊,最好,是搶回龍王血,斷了大祭師解蠱的希望。搶不到,也要將龍王血毀在漠北。
反正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能讓大祭師和妮憐得到龍王血。
說起來,這次倫山蠱後選擇走西蒙族這邊,還選擇對了。按說,那帶著龍王血離開百濮的老者,比況曼他們先離開,輕功又好,不應該現在還在百濮附近。
可就像況曼曾說過的,十萬大山是天然屏障,出入困難,更彆提這老者不是百濮本地人。哪怕他藝高人膽大,想要從這十萬大山出去,也是要費些功夫的,再加上從青凰山出入,比從西蒙族這邊路途要遠一些,所以,晚了他幾天離開的況曼和孟九重,還能在這個時候,接到青凰山那邊的消息,並安排計劃,加以攔截。
況且,穆元德安排的伏兵,還會一路攔截他,就算他能僥幸能穿越過中原腹地,抵達邊關,必也是精疲力儘,這時況曼和孟九重再出手,勝算極大。
況曼一隊人馬不停歇,一路翻山越嶺,從南至北,用了差不多二十天的時間,才風塵仆仆地趕到邊關。
這期間,在路過興遠府時,孟九重將冰蠶蠱和昆苗交給了鬱戰,讓他快些將冰蠶蠱送回去給他師父穆元德。
穆元德體內的冰蠶蠱已到了失效之時,據傳遞的消息,在他們離開百濮的那幾日,他就已經回轉蒼山,再次將自己鎖在了那大鐵球上,以防失控,再製造出些什麼血案。
鬱戰拿著冰蠶蠱趕緊趕慢回到蒼山,但依舊晚了,據鬱方說,穆元德在三天前就不受控製地發了一次瘋。
這次發瘋,猝不及防,將整個溪邊竹屋都摧毀了。鬱戰抵達蒼山竹屋時,青幽的竹屋,一片狼藉。
鬱方和沈聞秋正忙著重建竹屋,而同住在蒼山竹屋的沈羅衣,很不幸的,被穆元德發瘋時所外泄的內力,給震出了內傷,至今還不能下床。
至於青君……她已經離開了蒼山,據說和穆元德談了一夜後,孤身去了聖慾天。
沈聞秋本是想陪同她一起去聖慾天,但聽鬱方說,穆元德有可能會再次失智,他擔心之下,留在了蒼山。
鬱戰趕回來的很及時,穆元德的邪心焰和冰蠶蠱相鬥半年,毒素才將將衝出足下三陽經,這個時候,隻需要直接將冰蠶蠱種入足底,然後將邪心焰的毒,再次壓回三陽經便可,無須像第一次種蠱那般,要將冰火兩股相排斥的力量,一起推向三陽經。
這一次種蠱,穆元德隻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就讓冰蠶毒牽製住了邪心焰。
當邪心焰被壓下,聽到況曼與孟九重去了漠北邊關,並準備攔截鷹箭門的老者時,當即便起身,出發去了漠北。
漠北與中原不同,那裡是回紇與薑魯的交界地,回紇在關外人手極多,若要支援,很快就能抵達。
變數太大,他得趕去看著一些才行。
穆元德離開去漠北前,往東義縣走了一趟,並將昆苗交給東義縣的血鴉衛,且飛鴿傳書,發出了一封信。
這封信,在一天之後,被呈到了薑魯皇帝的龍案上。
江湖紛爭至如今,這個從來沒有任何動作的皇帝,在接到這封信後,連夜召見了四王爺,兩個皇族核心掌權人,徹夜稟談,天一亮,就有兩隊人馬離開了京城,兩隊人馬都是直奔北麵,但卻是一前一個,一隊留在了隴西,一隊進了邊關帳營。
這兩隊人馬的速度極快,每過一個驛站,就會換上新備的馬匹,急速前近。
他們雖然是從京城出發,又比穆元德晚了一天多,但抵達邊關與隴西,和穆元德卻是前後腳的事。
與此同時,況曼與孟九重已在三天前穿過隴西,進入了漠北境內。到了漠北,二人便放慢了腳步,開始一邊研究地圖,一邊挑選埋伏之地。
二人對漠北皆不是很熟悉,況曼雖幼時生活在漠北,但年紀太小,況飛舟和石竹月都不放心她亂跑,一直將她拘在聖慾天,隻偶爾讓她出來玩玩。孟九重就更彆提了,漠北這地方,他半輩子也就隻來過一次,還是幫鬱方處理事情的時候來過。
出了百濮,況曼他們就不再是睜眼瞎,一路上,都有接到後方的消息,他們知道鷹箭門的人到了何處,在哪裡被攔殺,又有多少人逃出圍剿。
這些信息,二人都很清楚。
在漠北瞎逛了三天,況曼和孟九重將伏擊地點,選在潛龍壩。
潛龍壩是一片平原,站在山丘上,眺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儘頭。
這裡不適合伏擊,按說,選在這地方伏擊人,很可能被發現,而且戰鬥之時,還很容易被射手一劍穿心。
可是,漠背的地形,讓他們沒得選擇。
若不在鷹箭門必經之路的潛龍壩伏擊,那就極可能錯過現會。潛龍壩往前是隴西,隴西地域廣,況曼和孟九重都不能確定帶著龍王血的老者,會從哪一個方向出隴西,一不小心,就可能埋伏個寂寞。
而往後則大漠草原。
大漠草源距離回紇近,地勢比潛龍壩更不適合埋伏。好歹潛龍壩還有幾個山丘給人藏身,大草原那邊……山丘有是有,但是每個山丘與陸地相隔極遠,興許還不等他們從山丘上跑下來圍剿,就打草驚蛇,讓人跑了。
潛龍壩這地勢,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打鬥時,他們沒有藏身之地,鷹箭門的人同樣也沒有藏身之地。所以,這一戰正麵相鬥,端看哪一方的實力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