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1 / 2)

已是四月末,漠北的暮春,蒼穹碧綠,草原綠油油一片,比之秋時的蕭瑟,多了幾分生機。

天空中,一隻大漠蒼鷹,展翅翱翔而過。山丘上某些看著有些怪異的草地上,幾揖小草微微輕顫,小草下方,一個小腦袋微微昂起,往天上飛過的老鷹冷瞥了一眼。

“來了。”一道低沉的女聲,在綠草下響起。

仔細一看,原來這一片看著有些違和的草地上,竟藏了不少人。

每一個人身上,都披著一層綠油油的草皮,晃眼看去,和真的似的。

“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前方那麼多人圍堵他,竟都沒有將他殺在中原腹地。”況曼視線從老鷹身上收回,繼續埋伏。

“鷹箭門的門主成名已久,一手箭術超群,想要殺他不容易。”孟九重說著話,將手中的毒藥瓶子,投給旁邊另一個隱藏的人。

接下來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寬敞的地方,沒有什麼遮掩物,能一擊必殺是最好的。

倘若做不到一擊必殺,拖下去,隻會不利於他們。

旁邊的血鴉衛接住孟九重拋過來的瓶子,疑惑了一下,也學著孟九重那樣,動作輕緩地將瓶子裡的毒,塗抹到了自己的武器上。

“小心點,這是見血封喉,一被劃傷,立刻就會去見閻王。”看著血鴉衛大咧咧,直接用手指沾了毒,往刀刃上抹,況曼趕緊提醒道。

在百濮的時候,她身上的毒藥已經耗光了,回中原的路上,她一直沒時間去補給,所以,就剩下這一瓶了。

血鴉衛動作一頓,眼神詭異地在況曼臉上看了看,又繼續抹毒,不過,這一次他動作仔細了許多。塗抹的時候,手指不再往鋒利的劍刃上觸碰了。

等待敵人的時間,就在大夥塗毒的過程中悄悄過去,當天空中,又一隻老鷹盤旋而過時,潛龍壩視線儘頭處,一隊人馬,騎著鐵騎從那邊飛馳而來。

這隊人,有近五十來個,每個人身後都背著一個箭筒,為首者帶著薩滿麵具。

看到這個麵具,況曼便知道,獵物來了。

“來了。”況曼目光如梟,盯盯凝視著這一隊人:“等他們騎馬走入陷阱後,咱們再動手。”

在這等的這段時間,況曼他們也不是瞎等著的。

猜到入了草原,獵物可能會騎馬趕路,所以,在山丘下的必經之路,她讓孟九重用內力轟了好幾個大坑。

等大坑弄出來後,她又讓血鴉衛在上麵給弄了一層青草。

這些青草看著青幽幽,就是熟悉草原的回紇人也看不出真假。

弓箭手是遠程攻擊,距離太近,會有礙射手發揮。這批射手實力如何,他們暫時不得知,但甭管怎麼樣,都不能給他們拉弓的機會。

埋伏在附近的血鴉衛習慣了聽從命令,沒人反駁況曼,從穆元德讓他們去太溝鎮接應這對夫妻時,他們就明白,這次指揮他們的人是誰。

一群騎著快馬的人,飛快奔馳,許是忙著趕路,沒有一人察覺到山丘上的埋伏。

很快,這群人就跑到山丘附近。

一道馬啼聲,突兀響起。衝在最前方的三匹馬,猝不及防,掉入了況曼他們事先設下的陷阱裡。

這道馬啼仿佛戰場上吹響的號角,剛一響起,埋伏在山丘上的人,整齊劃一地飛躍到了平地上。

這些人騎馬極快,五十幾個人,有一大半連人帶馬落入了陷阱裡,也就時間不充沛,若是時間夠,讓況曼在陷阱裡埋上一些利器,這一半的人,落進坑裡就會喪命。

但現在,附近的陷阱隻能拖住他們離開的速度。畢竟馬也掉到坑裡了,想上來可不容易,沒有馬兒,想跑隻能靠雙腿。

綠意盎然的草原上,一道漆黑的鞭子,以一種極為詭異的角度,取走了第一條人命。

當殷虹的血,飛灑飄落,戰鬥正式拉開。

況曼他們殺出山丘的速度太快,快得讓人猝不及防,一個照麵,一群人就收割了近十個人性命。

看著武力平平,沒有一絲傳言中厲害的鷹箭門門人,況曼眼裡閃過狐疑。

“……??”不是說鷹箭門的人很厲害嗎?

怎麼連應變能力都沒有,就算他們突襲,但多少應該有點反抗才對呀?

可是眼前的這些射手……甚至還出現了慌亂的情況。

這反應不對!

就在況曼疑惑間,那跳入坑中的薩滿麵具老者,一個淩空,從大坑裡縱躍了出來。

他一出來,便是上箭拉弓,往血鴉衛身上射了過來。射出一箭,這人身子飛縱,搶了臨近一屬下馬,飛上去,馬鞭一揮就欲逃跑。

況曼見狀,眸子一凜,鞭子呼嘯而出,猛地一下卷到馬蹄上,然後借助馬兒前衝的力道,驟然前衝而去。

一個飛馳,她身影便落到了馬背上。

薩滿麵具老者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轉身欲放箭,卻發現,追來的敵人竟站在馬背上。

距離太近,他想拉弓射殺況曼,都做不到。

而況曼這時,卻是鞭子一收,以拳為器,抬拳就往薩滿麵具老者的胸上,猛出了一拳。

況曼的力氣很大。異能升極後,身體機能會隨之變化,哪怕不用內力,她所打出的拳頭都重若千斤。

麵具老者見況曼拳頭襲來,當即揮掌欲格開。

然去,他揮掌的力道,卻比不上況曼出拳的力量,拳風推進,生生將麵具老者的手掌給打到了他的胸口處。

強悍的力量,直接將老者打得嘔了一口血。

血從他麵具下方蜿蜒到頸間,況曼見他嘔出的血,眼中疑惑更甚。

一拳就將他打得吐血,這事不對……

她在百濮和薩滿麵具老頭交過手,這個老頭輕功卓越,出箭時,箭頭上甚至還覆了他的內力。

每次射出的箭,都會因為箭頭上覆著的內力,威力無窮。在百濮時,況曼甚至還見過他,一箭就射倒了一棵大樹。

按那時他的內力來看,絕不是她區區一拳就能打出內傷的。

況曼眼睛一縮,飛快分析著眼前這群人的實力,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漆黑眼睛驟然一睜,腳尖在馬背上輕靈借力,長腿矯捷回旋,猛地一下踢到老頭的腰上。

老頭受到重力,措手不及,竟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況曼見狀,手在馬背上一個借力,翻身而下,然後趁著老者摔倒的刹那,長鞭毅然上手,猛得一下卷住老頭的腰。

這時候,這條鞭子仿佛被賦予了神奇的力量,幾個卷動,竟就將這老者給緊緊捆住了。

捆住了人,況曼長腿一踢,一個漂亮的回旋腿,生生將這個老頭,給踢進了陷阱坑裡,直接將人給摔暈了。

她這邊剛將老頭給捉往,那邊孟九重帶著二十來個血鴉衛,竟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批人全部殺掉。

此時,孟九重正單膝蹲在地上,神情凝重地掀開死者臉上的竹子麵具。

這些人的麵具,和當日許良山上,另幾個射手的麵具是一樣的,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況曼踏步上前,緊揪眉頭問:“怎麼樣?”

孟九重黑眸透著疑色:“鷹箭門的人,實力不該是如此。”

能在萬軍中以箭術擾亂對方戰術的鷹箭門,要真就如此實力,那這一支隊伍,就不會成為守邊將領們忌憚的存在。

況曼思索了一下,歪頭看向陷阱裡暈倒的老頭:“難道是惑敵之計?那邊坑裡還有一個,帶的麵具是薩滿麵具,但卻不是出現百濮境內的那個神箭手。”

剛才交手時,她已確定對方身份。

這人,絕對不是那個射中龍王舌頭的神箭手。

一個血鴉衛聞言,跳進坑裡,把坑裡那個暈迷的老頭,給拋了上來。

老頭一落地,其中一個血鴉衛就立即掀掉了他麵上的麵具。

“這人不是鷹箭門的門主。”一掀開麵具,這血鴉衛就肯定地道。

他說著,他將那張薩滿麵具呈給況曼。

然後,將自己知道的消息,稟報給況曼:“鷹箭門的門主臉上,有一條很顯眼的疤痕,那是七年前,他出現在戰場上,被疾弓營的首領所射中的。”

況曼盯著這張麵具瞧了瞧,手掌一捏,將這麵具給捏成了碎片。

“看來這群人,是以假亂真,用迷惑我們視線的手段。”況曼抬目眺望遠方,幽幽對身後的血鴉衛道:“我們的行蹤暴露了,你們的人手對他追擊力度很強,想必那帶著龍王血的人,已經躲了起來。”

“九哥,接下來怎麼辦?”況曼收回視線,黑眸看向孟九重。

孟九重沉眉靜思了一會,抬頭看向血鴉衛:“你們有沒有枯鶴院總院的地址?”

若是有枯鶴院的位子,那現在想要攔截龍王血,最好的辦法,就是潛伏到枯鶴院附近,一旦鷹箭門的門主攜帶龍王血回來,就第一時間殺掉他,毀掉龍王血。

但是這風險特彆大。

一是草原廣闊,中原人入內,極容易迷路,二則是,枯鶴院是回紇的權利中心,守衛十分深嚴。

血鴉衛回道:“枯鶴院和回紇皇庭都是移動的,想找到他們的具體位子很難。有時候就算找到了,關內剛收到消息,他們就已搬離了。”

穆首領失去行蹤這些年,回紇汗庭的可汗越發出色,血鴉衛不是沒想過潛進回紇,殺掉回紇的可汗,但是,探子能尋到他們的皇庭,血鴉衛卻追不到。

大草原畢竟是回紇人的大本營,他們不可能派太多的人入草原,隻有得到確切消息後,才能清點人手入草原。

“不行,不能入草原腹地,太危險,就我們這點人進去了,極容易陷在裡麵,萬一進去,就出不來,那就得不償失了。”況曼一聽孟九重的話,就猜到他起了什麼心思。

開什麼玩笑,進入回紇腹地,想被包鉸子嗎……

她還沒有活夠,還不想這麼快就去送死。

她幼時曾聽阿爹感慨過,說回紇若有那麼容易解決,聖慾天便不會建立在關外了。

聖慾天高手無數,就這般,她阿爹還忌憚著回紇暗地裡的勢力,所以……

還有便是回紇腹地信鷹太多,說不定,她們還沒有找到目標,就先一步,被彆人剿殺。

況曼說完這話,空氣一時沉寂。

鷹箭門的門主太狡猾,竟用人攪亂視線,讓他們摸不到他真正的行蹤。

靜寂小片刻,孟九重劍眉緊鎖,沉思道:“昨日我們接到的消息,是鷹箭門門主已出隴西。潛龍壩是隴西去回紇的必經之地,若是……要不,繼續在此埋伏?”

說罷,他頭顱微揚,看著遠處天空,從回紇方向飛過來一隻老鷹。

他繼續道:“但是我們行蹤已經暴露,有老鷹傳信,他必然知道潛龍壩有埋伏,想要在這裡伏擊到他,機會很小。”

不但機會小,在對方有準備的情況下,他們這邊,說不定還會出現傷亡。

這些老鷹一直在傳信。鷹箭門門主至今天還安然無恙,天上的老鷹功不可沒,它們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若是沒有老鷹探路,他跟本就不可能從百濮一路逃出隴西。

但是,這些老鷹飛得太高,想要用箭頭射殺極為困難,也許,隻有疾弓營的弓箭手,才能射殺得了它們。

“就算不行,也總得試一試,總比跑進回紇去要好一些。”況曼知道孟九重在擔心什麼。

回紇鷹箭門的射手太出色,雖未與他們在大草原上正麵交鋒過,但在山林中,她卻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

在滿是密林的深山中,他們的箭術都還那般出奇。如今換成毫無遮掩的草原,那這群人無異於猛虎出山,隻會更厲害。

說著,況曼一轉身,看向身邊的一個血鴉衛:“把他弄醒,審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鷹箭門門主在何處?又打算如何回回紇。”

血鴉衛頷首,半蹲下去,掐了掐那人的人中。而況曼袖子一擼,便開始打掃戰場。

這裡死了進五十個人,血腥味太重,現又快入夏,若不處理一下,要不了多久,這些屍體就會生出異味。況且,大漠有種屍鳥,極喜歡吃屍體,到時候會弄得更臭。

其他人見況曼開始清掃這些屍,也趕緊開始乾活。

好在先前他們探了不少坑在這裡,這些坑現在又發揮作用了,拿來埋屍體很不錯。

一番忙碌,血鴉衛將最後一具屍丟進坑裡,這具屍體,就是那個假鷹箭門門主的。這會兒功夫,血鴉衛已審完了話,所以,這個老頭已沒有活的必要。

這個老頭不是啥關鍵人物,隻不過是潛伏在隴西某家商行裡的回紇奸細。

他不知道鷹箭門的門主在哪裡,他隻接到信鷹傳信,讓他帶上一批人,換上鷹箭門門主的衣服和麵具,然後打馬,用十天的時間,趕到曾經回紇銅遼部落的領地。

至於原因,他不清楚。

他隻負責完成任務。

一個潛伏在關內的回紇奸細,血鴉衛自然不可能留其活命,將能問出來的都問了,便直接把人殺了。

把人埋進坑裡,況曼輕抬手,正欲釋放一些異能,將幾個坑給弄成草地,卻在這時,孟九重胳膊一探,輕輕拉住她欲伸出的手。

孟九重抬眸,看了眼前上方的山丘,出言,讓血鴉衛去山丘上弄一些草下來,將這幾個埋屍的坑稍微偽裝一下。

完了又道:“我與阿曼去另幾座山丘看看是否還有適合埋伏的地方,你們弄好了,自己跟過來。”

孟九重說完,放下況曼的手,往旁另一座山丘走了去。

況曼舉步跟上。

避開血鴉衛,孟九重轉身,輕道:“阿曼,以後彆在血鴉衛麵前,使用你的能力。”

況曼哂然一笑:“剛才忘記了。”

這一路上,孟九重都不讓她暴露出異能,先前弄陷阱,都是血鴉衛鏟草,覆蓋在陷阱之上的。而她則趁著檢查陷阱的時候,偷偷灌注一些異能在草皮上,讓草皮上的綠草不枯死。

孟九重神情略顯嚴肅:“以後多謹慎一些。血鴉衛雖是我師父統領,但他們隻忠於皇室,你的能力太特殊,皇族一直覬覦江湖力量,若是知道你有這種能力,怕是會想方設法收服你。”

“皇室難纏,能不和他們牽扯,就彆和他們牽扯。”

況曼鄭重點頭:“我記住了。”

孟九重一收神情,伸手,將況曼頭發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根草,撚下來:“已到了漠北,等事情處理完,要不要回聖慾天去看看?”

況曼點頭:“這裡離聖慾天很近,隻有一天的路程,完了肯定是要……”

話說到一半,況曼漆黑的眼睛一亮,抿嘴,頓時笑開了:“對哦,我都到漠北了,我乾嘛還躲躲藏藏,做什麼埋伏啊。”

“走走,趕緊讓個血鴉衛給聖慾天送封信過去。”

——艾瑪,她都到自己家門口了,還和那鷹箭門的老頭捉什麼迷藏。

哎,習慣了自己處理事情,竟把自己阿爹這條大金腿給忘記了,這一片很不巧,剛好就是自己家的地盤,包括現在他們埋伏的潛龍壩。

潛龍壩……這地方,在她八歲以前,好像是聖慾天馬場的後花園來著。

況曼拉著孟九重,快速往血鴉衛走去,邊走邊道:“我們不熟悉草原,但阿爹熟悉,找阿爹求助去。”

況曼說乾就乾,下了山丘,隨便喚了一個血鴉衛,然後讓他往聖慾天送話。

血鴉衛接到任務,當即翻過山丘,把他們藏在山丘另一側的馬兒牽出來,騎上馬就往聖慾天奔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