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煙火(1 / 2)

最後一盞忽明忽暗的燈。

白熾燈。

在早該被廢棄的年代, 竟然奇跡般出現在這個工廠裡。

沈恪之旋轉著,換上節能燈。

那邊的大媽催促著,“小夥子, 你好了沒有, 我這老婆子也要趕回家過年呢。”

“差不多了。”

沈恪之轉上最後一圈。

他沉聲:“你是不是應該……”

金燦燦的鑰匙從空中一路拋到了他的掌心。

“你確定這是虞斂月家的鑰匙?”

大媽一笑, 也不正麵回答,“反正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著有人等待的大媽也邁出了工廠大門。

整個工廠徹底寂靜起來。

燈光滅了。

虞斂月親手按下所有閘門。

她在收門, 絞儘腦汁送走了這一群人, 隻剩下一個原地的她, 除夕夜與其與一群人周旋, 一個人的安靜反而格外閒適——

但好像也沒有。

她從不遠處看見一個記憶中反複出現的男人。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手機的手電功能的強光打在他的側臉時,沈恪之就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如同一個通緝犯現了身。

“我想來看看你, 不過你比我想象的要過得好很多, ”強光格外刺眼,他卻忍不住通過這強光繼續眷戀地看著她的眼,“看來是我多慮了。”

“沈恪之, 謝謝關心。”

雖然冒昧突兀, 根本不像是沈恪之的作風,但除夕這一天,沒必要為過往的事糾結,收到關心和祝福應該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也祝你新春快樂。”

“你不去看沈攸寒嗎?”

“去啊,但不是今天, 初二流水線要改造, 我得等這邊的事都結束了才會過去, 恐怕要到初三了。”

她說的是“過去”, 而不是“回去。”

“聽你的語氣,你偶爾也會想沈攸寒吧。”沈恪之說這話是竟然有些底氣不足。

“當然。”

“不管我們之間經曆了什麼,這都不影響我和沈攸寒之間的母女情分,這一點,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虞斂月。”

“我來不隻是為了和你說一聲有關小孩的事,還有我……”沈恪之在手電下的人影晃動著靠近她,終於擋在了她身前。

“你怎麼了?”

“難不成你想我啊?”虞斂月聲線日趨清冷,甚至不複哄騙他時故作的柔軟,“還是離婚協議條件變更,我反正也無所謂的。”

他勾了勾她的腰肢。

“你真的無所謂嗎?”

他迫不及待要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訴她,同樣的經曆不應該驅散他們一樣疲於奔命的人,他們當下當然有主動選擇的權利。

沈恪之渙散的目光漸漸收斂,一如再次見麵的大膽與並不克製的瘋狂,“我要是把MIF親手送給你你也會收下嗎?”

虞斂月手中拎的包猛然墜落到大片斑駁的水泥地上,“你瘋啦?”

“好像見到你,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發瘋。”

沈恪之卻意外承認了。

這話卻……很撩很不像眼前的固執且驕傲的男人。

虞斂月深吸一口氣,高跟鞋隨時想要越過他身邊卻又被禁錮著道,“我不會要你一手打造的公司,我沒有覬覦過他們,而且,憑我對你們的付出,也不配得到那家公司。”

“虞斂月,能繼續一直講理由嗎?”

“怎麼?”虞斂月明顯不快,她方才是說了句不配得到他的公司,這個男人就這麼舒心嗎,虞斂月低頭目光落在他固定在自己腰上的手,狠狠地掰開他的指骨關節,“你就那麼希望我不斷貶低自己,完成你內心的升華?”

“不是。”

如果她繼續說下去,還有一刻鐘,就是十二點,她就陪著他過這個年了。

他們分開的五年裡,他有多排斥這個唐人街的新春,他如今就有多渴望和這個女人共度這個全新的春節。

“那我就勸你不要做一些大跌眼鏡的事情了。”

“你應該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可以給沈攸寒她想要的生活,你支撐得起你的家庭,也會擁有……未來無儘的一切。”

“沈恪之,拜拜。”

虞斂月找不到繼續和這個男人相處下去的理由了。

如果他那隻手繼續安分地固定著,她還能巧妙地躲閃,萬一那張大手遊離在本不應該出現的位置——

耳邊,整個工廠很安靜,隻有他一個人暗沉沙啞的說話聲。

“還有十分鐘。”

“怎麼,準備了煙花秀,”女人的眼底亮晶晶的,故意道,“湖光這裡沒有禁止煙火燃放,這個點子還不錯,我很期待。”

沒……沒有。

可沈恪之見到虞斂月的眉毛呈現出難得的弧度視角,他忍不住立馬給章生打電話。

可虞斂月眼睛定定地望著他。

“開玩笑,等會會有很多免費的,一起看吧。”

“你在邀請我過年?”

“你不要想太多。”

這不過是暫且讓他和自己隔一米遠的辦法而已。

他們一起邁出工廠。

到更開闊的地方,聽著海風,手邊各自拿著一罐湖光啤酒。

虞斂月搭在金屬鐵架上的指尖觸碰到了涼意,她想起那一年,她們還在校園沒有走出國門那一會,她沒收到過年禮物,氣得要命,雖說沈恪之是個窮小子,但是沒禮物就代表彆人沒把她放在心上。

他們在那一年也是一樣的看煙火。

可是她氣鼓鼓的腮幫子,一定也落在他眼裡。

沈恪之也霎時想起,“我記得那年陪你看煙花了,我什麼也沒給你買,你特彆不高興。”

虞斂月:“你還好意思提?”

虞斂月還是不由自主地埋怨起來,直到男人隱約眼角的小褶子提醒她,物是人非了。

沈恪之的笑容卻愈發明顯。

其實說起舊事,虞斂月並不覺得理虧,她隻是難受,她的幼稚,她對世俗的無能為力,卻又對這個男人的過分偏愛——

好像一切都可以是悲劇的根源。

“十二點了。”

火花在他們頭頂綻放,蹭蹭渲染天空,不過未多久取而代之的便是煙花燃放的煙塵味。

虞斂月輕咳了一聲。

煙火裡無數塵埃閃爍,有用一瞬間的美麗劃過他們人生的長河。

“虞斂月,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怎麼會?”虞斂月手緊緊抓著欄杆,抬眸去問,“你難道不怨恨我了?反而想要去補償……”

按理說,她那天沒有任何解釋的離開,他早該記恨於心了,那才是沈恪之情理之中的做法。

眼下,男人沉著冷靜。

“是我對不起你。”

“你完完整整經曆了什麼,我都知道了。”

“什麼意思?”

虞斂月不知道是因為簡單的熬夜還是說這絢爛過後的頭皮發麻,她一時間不知道男人在說什麼。

難道他那一雙幽深黑眸衝破了黑暗——

“沈恪之,你把話說清楚。”

“你死後,我也沒活多久。”

拉了拉易拉罐,沈恪之發覺他的手還是不小心劃過的易拉罐開口的地方。

他全都知道了!?

虞斂月錯愕地看見他指縫的血絲,她急忙拿出一張紙巾,壓製在他傷口流血的地方——

她甚至來不及去思考。

“沈恪之,不管你想起了什麼,這和當下的我們都是無關的。”

小地方的煙花秀總是結束得特彆早。

“你還是在害怕,所謂的不可抗力,不是嗎?”

“所以,遠離我,疏遠孩子,這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不,”虞斂月習慣性地回避,“我離開你們,隻是純粹的覺得你們不重要而已。”

“你害怕所有的東西遲早會打破,所以你親手做了那些,對不對?”沈恪之的虎口順流下來的血絲似乎是止不住了,“我的確沒有臉麵去責怪或者質問你是否投入了真心?但我也不是瞎子,能親眼看出來——”

“如果你回到和我一起,那我們在一起就是對這些操控者最大的蔑視。”

“滾。”

虞斂月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時心急壓根兒說不出辯駁的話來,按照這眼前的男人的說法,隻有他們在一起才是戰勝劇情。

她還沒來得及消化他早已得知這一切的事呢。

“你彆想太多。”

就算他知道了,也沒必要這麼煽情。共同的經曆又不是神仙眷侶,有什麼值得他們追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