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珺到底對肖建泊有過很大的期待和憧憬,未免楚珺整日窩在院子裡煩悶,適逢柳薇祖母的忌日到了,她要去寺廟上香,乾脆就帶楚珺一起出門,權當讓她散心了。
然後也說不上是好運還是點背,她們剛出城門口,居然就遇到了肖建泊。
城門口圍著一圈人,裡麵跪著一個穿著孝服的年輕女子,身前放著一張草席,裡麵裹著一個人。
女子頭上插著草標,一看就是要賣身葬父。
女子模樣清新可人,眸中含淚,弱不禁風的模樣,此時正仰頭看著站在她身前的偉岸男子。
那男子就是肖建泊。
英俊的探花郎,一顆慈悲心又發作了,憐惜女子年紀輕輕就失去父親,便隨手拿出身上銀兩大方贈予,讓其好好安葬自己的父親。
於是很快的,人圈中心上演了一出“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戲碼。
探花郎搖頭擺手,說他並不奢求什麼回報。
女子嚶嚶啜泣,道既拿了公子銀兩,那她就被公子買下,此後她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她便去哪。
且她家中已無親人,公子不收下她,她一介獨身女子,又該如何過活呢?
探花郎一聽,為難一陣,最後鬆口道,那你就跟我回去,留你在我母親身邊做個灑掃丫頭罷。
然後體貼的探花郎,讓自己的下人去幫女子去處理女子父親的後事,他帶著女子走了。
這一幕幕直看得楚珺目瞪口呆,“他、他怎麼這樣……”
從彆人口中聽說,到底沒有自己親眼所見來得真實震撼。
她心裡因肖建泊樣貌而僅剩的那點濾鏡,這次也崩了個稀碎。
柳薇緩緩搖著手中團扇,心道這才哪到哪。
這個肖建泊,在日後可是出了名的溫柔多情之人。
他看到府中丫鬟可憐的哭求愛慕他,他不忍拒絕,就收為通房;
他聽青樓伎子哭訴,就出錢為其贖身,帶回家裡安置在後院;
丈夫去世後沒有謀生手段的可憐小媳婦,也被他定期接濟;
路遇賣身葬父的女子,可憐其命運悲慘,就掏錢把人帶回了家;
問起來,他總是一臉憐惜地講述她們如何如何可憐,他實在不忍對她們置之不理。
最後他還有個表妹,父母相繼去世來投奔他,酒後糊塗把身子給了他,他自知做錯,也將人留在了身邊。
後來,肖建泊後院裡的這些女子明爭暗鬥,在楚珺生產時,丫鬟出手謀害楚珺,意圖栽贓給賣身葬父的小白花,最後的結果就是楚珺一屍兩命。
前世原主回到京城時,楚珺剛死,這件事在京城鬨得沸沸揚揚,她也難免聽說。
肖建泊那被肖家費心隱瞞的糟心後院,也終於暴露人前。
好在這世,肖建泊什麼情況,經定安候夫人之口,外界也探聽得差不多了。
憐惜女兒的人,不會腦子犯抽把人嫁入狼窩,至於那些甘願嫁入的,她也管不著,反正她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
這世楚珺不在,且由著那些女子自個兒鬥吧。
像肖建泊這樣的人,她們就能離他多遠就多遠吧,免得他那顆聖父心化作的舍利子彈出來崩著她們。
出來散心,雖說目睹了糟心事,但徹底對肖建泊不抱期待後,楚珺心裡的煩悶果然散得更快了些。
經此一事,定安候夫人對楚珺的婚事愈發小心謹慎起來。
以楚珺的身家並不愁嫁,柳薇覺得這樣正好,嫁晚點。現在身子骨都還沒發育好呢,嫁過去就懷孕生子,她光想一想就心疼得慌。
楚珺遲遲沒有合適的夫婿人選,楚璨的婚事卻是來臨了。
定安侯府的喜宴,陳府照舊來人了。
柳薇再見他們,往日的光鮮早就不見了,陳凝淑身上穿的那些衣裙,還是去年置辦的。之前陳凝淑一個月就要製備四套新裝,可見如今日子過得有多慘。
柳薇曾警告過郭慧蘭,讓他們一家沒事彆往她麵前湊。
過去那些日子,郭慧蘭也的確老實,但這次居然趁著參加喜宴的機會,主動找到柳薇,破天荒地跟她打起了感情牌。
她才起了個頭,柳薇就打斷了她,“說重點,彆廢話。”
郭慧蘭窒了窒,忍著心裡的氣,一改以往倨傲優越或憤怒譴責的姿態,低聲下氣地跟柳薇說:“你舅舅近來官場不如意,前陣他上官調走,官位空缺,本來你舅舅是很有希望升上去的,結果一個和他政見素有不和的人往上遞了銀子,頂替你舅舅坐上了那個位置。現在你舅舅處處受其刁難,舉步維艱。”
柳薇滿滿地不理解,“你們既然知道那人是使了銀子才坐上那個位置,為何不去舉告?”
“那會得罪很多人!”郭慧蘭很不讚同地道,“你舅舅他有大誌向,總想著為民為國,可旁人總不叫他如意,舉告了那些人,他們聯合起來,隨便尋個由頭,就可以將你舅舅的官給罷了,他還怎麼實現自己的一腔抱負。且這還是小事,若遇上報複心狠一點的,你舅舅焉有命在?”
“那你找我也沒用。”柳薇道“我就一個婦道人家。”
郭慧蘭立即模樣誠懇,悔不當初道:“薇薇,之前是我錯了,那些事都是我自作主張,你舅舅勸過我,是我不聽勸才……店鋪和銀子我們都還給你了,看在我們到底撫養了你多年,你幫你舅舅一把吧。他往上走一些,同為陳家人,你麵上也好看一些,不是嗎?”
其實柳薇聽她說到一半就聽出她的來意,這是問她要銀子準備拿去給陳鴻賄賂上官了。
柳薇覺得真稀奇,他們之間都鬨成那樣了,郭慧蘭怎麼還腦回路神奇到來向她尋求幫助呢。
她看起來像是不計前嫌,心底善良的人嗎?
於是她兩手一攤,一臉愛莫能助,“要麼就去舉告,要麼就辭官保命。至於我,沒錢。”
她怎麼可能沒錢,店鋪生意蒸蒸日上,賺得盆滿缽滿,她就是不想掏銀子!
“薇薇……”郭慧蘭神情愈發可憐,苦苦哀求,“就當是我們借你的,我們可以給你寫借條,等以後府裡周轉開,一定及時還給你。”
“我沒錢。”柳薇不為所動,倒是好心給她提了個建議,“你不是還有間鋪子麼,賣也能賣個上千兩了吧,這麼多銀子,足夠舅舅打點上官了吧。”
那是郭慧蘭僅剩的嫁妝了,現在全家就靠著那間店鋪過日子,讓她賣,郭慧蘭怎麼可能同意。
郭慧蘭猛地站起來,怒視著柳薇:“柳薇,你真這麼狠心,見死不救?”
“哪就到那個程度了。”柳薇笑道,“不至於,放心吧,真死了,三兩床草席我這個外甥女還是拿得出的。”
郭慧蘭被這話氣得七竅生煙,她真是鬼迷了心竅了,居然會異想天開地以為求柳薇有用。
郭慧蘭臨走前,惡狠狠地對柳薇放話:“柳薇,風水輪流轉,你今天這麼對我們,以後你後悔也晚了!”
柳薇對她的威脅絲毫不以為忤,倒是同意郭慧蘭說的一句話。
風水輪流轉。
上輩子轉在陳家,這輩子就轉在她柳薇這裡。
*
那日之後,沒幾天,柳薇就聽到了郭慧蘭售賣店鋪的事。
柳薇手上閒錢不少,找了個人將價錢壓在郭慧蘭願意出售的最低線上,將鋪子買下了。
之後陳鴻有沒有賄賂上官,官場又混得如何,柳薇沒有去打聽過。
但可以想見,這回陳鴻出手,肯定沒有前世那麼闊綽,上官既然是個看錢辦事的,那願意對他另眼相待的程度,自然也不如前世。
陳鴻再想象前世那樣,官路亨通直列三品大員,不可能了。
前世是原主去得早,所以不知陳府最後結局。但柳薇覺得這種賄賂之事,始終有翻車的危險。陳府前世是否風光到底,還要先打個問號。
*
楚珺的婚事,直到兩年後,才終於定了下來。
定的還是關係極近的,是楚璨妻子的堂哥,比楚珺大了三歲。
因堂妹和定安侯府的關係,其堂哥偶然見過楚珺一次,當即就上心了。
對方是個小將軍,憑自己的能力,實打實從戰場上掙下來的。
據定安候夫人考察,小將軍為人很踏實,高高大大一個人,麵對楚珺時卻動不動就無措臉紅。他頭上兩代院子都乾乾淨淨,哥哥成親多年也從未納妾,與其嫂嫂伉儷情深。
柳薇將這小將軍左瞧右瞧,同樣沒瞧出什麼問題來,再見楚珺也滿意,且她也不可能做到提前幫楚珺避開人生路上所有的坑。
於是,楚珺的婚事進行得很順利。
楚珺出嫁,柳薇也送了她一個店鋪,雖說比起侯府的陪嫁不算什麼,但也算是她一份心意。
楚珺亦很感激。
楚珺出嫁半年後,陳府出事了。
就如柳薇先前猜測那樣,陳鴻在官場的賄賂一途上,翻車了。:,,.